江瑜高兴地弯了弯眼睛,伸出尾指去勾他的,拉着人往屋子里走。
第42章 翌日, 言温松派人让侍卫换做常服,在筛选出符合条件的四户女子府邸周围守着,又特意找了几个模样清秀的侍卫做女装打扮, 替换掉原本的人。 只是这四人家中包含了江南。 言温松皱了下眉头, 碍于是官员府邸,他拿着黄启善的腰牌亲自去了一趟。 江道台昨日收到了江瑜的拜帖, 知晓她今日会来府上,想到上次的不欢而散,他心里微有担忧。 刑部近日忙得焦头烂额,江道台审讯完犯人回府已是申时三刻, 暮色渐暗, 刚出宫闱,他眼皮就是一跳,已等候多时的阿寿立刻跑过来,急迫道:“老爷,二姑爷来府了,好像是查什么案子。” 怕打草惊蛇,今日抓捕犯人的动静被黄启善特意压了下来, 江道台自然不知, 因而闻言也是愣了一下,很快, 他反应了过来, 近日他们交接去大理寺的案件只有一个。 言温松是为了杀人案而来,可这跟江府能有什么关系? 江道台细微琢磨下, 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想。 ——江南有危险。 他倏而瞳孔一缩, 登上马车, 让阿寿加速往府邸赶。 江道台回府时, 天色将将黑下来。 江瑜被丫鬟领去前厅坐着,等了他一下午,她旁边是言温松,另一边则是孙妙音,邓芸凤也在,坐在两人对面,她一边喝茶一边揣测江瑜来府的用意。 江瑜如今是四品诰命,见到江道台不必再屈膝行礼,她略欠了欠身,唤了声父亲,便重新坐下。 江道台注意到了言温松,问:“二郎来此要是为了案子的事,倒不必将瑜姐儿一并带来,多一人多些风险。” 言温松半躺在椅子里,闲适地曲指敲了敲扶手,道:“我办我的事,至于瑜姐儿为什么过来,难道江大人没有收到拜帖?” 江道台闻言坐到邓芸凤旁边,疑惑地望向江瑜,“你有何事要惊动这么多人?” 听他话里埋怨的语气,江瑜已经习惯了。 他一向对自己没有好脸色。 也罢。 既然大家相看两厌,那就直入主题吧。 江瑜平静地弯了弯唇,说道:“我今天过来,是为了一桩陈年旧事,十七年前,江府有一个叫岁荷的丫鬟,父亲您还记得吧?” 江道台面色微微一变,邓芸凤本来还随意的神情在听到‘岁荷’两字后逐渐消失,她落下摆弄花景的指尖,目光狐疑。 孙妙音则满脸诧异,而后变得悲悯起来。 江瑜来前没有把事情告诉她。 “父亲若是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继续说,这名丫鬟本与阿娘一同进府,后来被人诬陷与马夫私通,撞墙而死,也是因为这件事,阿娘被老太太赶去了岭南,父亲您想起来了吗?” 江瑜清明的视线直望向他,像是两把锋利的刀尖。 江道台还没说话,身侧的邓芸凤先耐不住开口了,“瑜姐儿大晚上的提个死人做什么?多不吉利。” “是不吉利。”江瑜语气顿了一下,眸光若刺,“但,只对你不吉利!” “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怎么说我也是你嫡母,”邓芸凤冷下声音,“江府岂容你放肆!” “更难听的话还在后头,你别急呀,”江瑜淡淡望向姜道台,“父亲,看在阿娘的面子上,这件事若你想私下处理,把凶手亲自交去衙门,我今日就揭过去,你看怎么样?” 邓芸凤霎时扭头觑向姜道台。 姜道台面色极其难看,他就知道,江瑜是个祸害,迟早要将府上搅得天翻地覆。 “岁荷死于自杀,无甚可纠。”他一字一句落下。 江瑜毫无意外,冷笑道:“父亲说的好,死于自杀,阿娘你听见了吗?这就是你在岭南十六年念念不忘之人!”她说着眼角微微泛红,孙妙音对上江道台诧异的神色,难堪地偏过头去。 “音娘,她说的是真的,”江道台面上露出一瞬喜色,又很快收起来,紧张地试探问:“你当真念了我十六年?” 诚然,孙妙音是不会回答他的。 十六年爱怨交织,不论爱还是怨,每一分情谊都踩着岁荷的命。 江道台脸上的喜悦渐渐消失,再度恢复冷淡,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江大人。邓芸凤看着两人,悄悄蜷起了掌心。 “宝瓶,把人带上来。”江瑜擦了擦眼角,冷声吩咐。 宝瓶应了声,在邓芸凤微变急切的目光中,走出大厅。 言温松拿起江瑜的小手,把她攥紧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展开,又安抚性地将掌心覆盖在她手上,江瑜愤懑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她回应地用拇指蹭了蹭言温松的食指。 言温松递给他一杯茶水,江瑜接过来,双手捧着,小小喝了口。 两名稳婆被冬子与春生押上来。 在看清两人面容的那一幕,邓芸凤面上显现不可查的惊骇,她擦了擦掌心,把眸底的惊惶收起来。 她们没有证据的,只有人证又有什么用?江瑜找到又怎样? 江瑜道:“嫡母看一看,府上的稳婆,可还认得?” “这两人几年前已回乡养老,你把她们找来做什么?”邓芸凤去看两人的脸,藏匿起心中的杀意。 当初一念之差,看在两人伺候过母亲,便留下她们的命,这会儿竟有些后悔。 府上见过两人的不在少数,邓芸凤只能承认。 “嫡母识得就好,”江瑜慢悠悠地拨弄着手里的茶杯,道:“你们两人还不把知道的事情说了。” 两名稳婆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又被冬子关了一夜,这会儿只想赶紧结束,拿着银子跑路。 一人先冷静下来,狠狠心道:“老爷,当年岁荷其实是被人害死的,害她的人,就,就是江夫人。” 邓芸凤登时拍了一下桌案,指向她道:“你信口雌黄,居心何在!” “奴婢没撒谎,夫人您忘了吗?是您让柳枝做的,那马夫也是您让柳枝安排的,不然他一个小小的马奴哪来的胆子诬陷孙姨娘?” 婆子说完,见邓芸凤要吃人的面色,霎时缩了缩肩膀,望向姜道台道:“老爷,奴婢真没有撒谎。” “夫人,你怎么说?”姜道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邓芸凤仔细端详他神色,忽然笑了,“老爷,你也不信我?我怎么会找人去诬陷一个丫鬟?我与她无冤无仇……” “岁荷是替阿娘挡了灾,你原本想诬陷的是她。” “你闭嘴!”邓芸凤狠狠剜着江瑜,片刻后继续看着姜道台,“难道我们之间十几年的夫妻情谊,还比不上一个婆子的疯言疯语?” 姜道台没有言声。 另一个婆子道:“奴婢有证据,可证二小姐所言不假。” “柳枝早死了,你们哪来的证据在这里诬陷我!”邓芸凤疾言厉色吼道。 那婆子手臂颤了颤,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举到面前。 阿寿在姜道台的示意下拿了过来。 当场打开。 “奴婢两人接生瑛小少爷那日,柳姨娘早已知道夫人不会让她活下去,临死前把这封信交给奴婢,还有这张地契,是柳姨娘给的玉佩换来的,如若您不信,可以去扬州李家当铺查找玉佩下落。”婆子说完紧张地看着冬子,冬子微微勾了勾嘴角。 信封上的确是柳姨娘的字迹,江道台有点印象。 邓芸凤忽然站起来,拽着江道台的袖子道:“这信一定是假的,我为什么要害柳姨娘?她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鬟,我为什么要害她?老爷你信我!” 江道台其实早就知道岁荷的死是邓芸凤所为,但没料到柳枝之死也是她做的。杀母取子,这样狠毒的事情邓芸凤竟然也干得出来?他拿信件的手开始发抖,感觉这十几年仿佛被条会吃人的蛇盯着一般,猛地甩开邓芸凤,把信件扔在她面前。 邓芸凤摔到地上,拿起柳姨娘的信件,看完后猛地把她撕成两半,而后缓缓站起身,疯了般指向江瑜道:“老爷,一定是她诬陷我!我不过就是依照家法罚孙姨娘跪了三天祠堂,这个贱蹄子就——” “啪!” 邓芸凤脸颊蓦地挨了一巴掌,再次摔回地上,她捂住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江道台。 “老爷,你居然打我?” 江道台站在大厅内,掌心上火辣辣的疼,邓芸凤的嘴角被打出了血,她却仿若感觉不到一丝痛意,坐在地上泪如雨下,一边哭一边放声大笑。 “你居然打我,哈哈,你终究是为了孙妙音打我,原来我陪你风风雨雨走过的十七载,还不如她陪你的几个月!” “我不甘心!” “这凭什么?凭什么!”彩绡将她扶起来,又递给她一条帕子。 江道台没有回答,他看了看歇斯底里的邓芸凤,又瞧了眼麻木的孙妙音,闭了闭眼睛道:“从即日起,把夫人的院子封起来,没有允许不得外出!” 说罢看向江瑜,“此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江瑜难以相信地摇头吼道:“她杀了岁荷!杀了柳姨娘!两条人命!父亲你居然说到此为止,你以为把她关起来就可以弥补这些人命,弥补阿娘遭受的痛苦吗?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偏袒她!” 江道台冷声呵斥:“够了!这是江府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江瑜怔忪,身体顷刻间僵在那里,江道台的话像是一巴掌把她打醒,亦或是打死了。孙妙音也猛地望过来,快速拉住她的手,急切地冲她摇头,“岁岁,不要再说了,听你父亲的。” 江瑜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久久没反应过来。 她呆呆地望着孙妙音,对方刚才说了什么? 让她不要说了,让她听江道台的话。 难道就因为孙妙音对姜道台的爱,就要无条件妥协,让岁荷继续枉死,让邓芸凤继续猖狂得意,让事情的真相永远被掩埋…… 那她今日所做的一切算什么?她忙碌这么久是为了什么?最后只得到一句‘听你父亲的’? 阿娘怎会变得这样软弱?她怎么会说出这样是非不分的话? 她竟要替凶手遮掩罪恶! 她又与帮凶有何区别? 都想无视岁荷的死,无视那桩血淋淋的冤案,无视真相…… 反倒她自己成了笑话。 这到底是为什么? 江瑜想不明白,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她拿帕子擦了擦,很快将帕子也沾湿了,泪水汹涌地、急速地冒出来,仿佛永远也擦不尽…… 言温松寒凉的漆眸从在场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低低冷笑了一声,而后起身,挺直厚实的身体将江瑜搂在怀里,听她无助又崩溃的哭泣,听她哭声里被人背叛的绝望,一声又一声,像雨水浇在心头,浇得言温松内心也是一片冰凉,也跟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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