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最近这外头的世道不太平,怕是三五年后又要起战乱。” “只是苦了百姓...” 纪黎也跟着沉默下来。 不由得想起前世许多记忆。 纪家覆灭,小人横行,不知这边塞的百姓又如何了。 屋内一派静谧,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扣门声,“请纪将军,纪小姐安。” “主持请你们即刻去禅房一趟,还望能够与贫僧一道前去。” “是出什么事了吗?”纪黎试探着询问。 “恕贫僧无法告知,您一去便知。” 见纪云山点头,纪黎这才拉开门,笑着回了一礼。 “既如此,那劳烦师傅了。” 秋日晨间,山野一派清新气象,钟声悠扬,诵经之声不绝于耳。 禅房后面的院落倒像是远离烟火尘世的净土。 此处地势高耸,又是坐落于山顶附近,山下众多景色一览无余。 上山的青石台阶绵长至山顶后山,几年间被风吹雨打。 加上络绎不绝前来的香客们,早已被踩踏地光洁如镜,连苔痕都无一丝。 树影婆娑,不远处的石案边远远围着一群人。 三三两两的讨论声,令她放慢了步子。 见纪黎来了,周边的人自发让路,把她请进人群中央。 周遭有人大声谴责,“纪小姐,这里有个小偷拿了您的东西!” 她循声望去,却与一双黑冽眼眸直直对上。
第4章 波折 少年形单影只地站在人群里, 是阿撤。 他的嘴角边泛着星点血迹,就连外袍上也粘带着些细碎的草屑,颇为狼狈。 大概是受了不少罪。 瞧见纪黎来,匆匆一瞥便低下了头,手指在衣摆下渐渐握紧成拳。 周边人的私语声落入耳中,无外乎也是说阿撤偷了东西。 但她不信。 “纪将军,纪小姐。”住持出来行了一礼,“事发突然,又牵扯到纪小姐,故而贫道才不得已一早喊你们前来。” 纪黎佯装不解,“无妨,敢问住持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住持不再管事,这个新来的瞧着面生。 她干脆没再多问,只静静等着。 住持:“这...”他似乎有些为难。 纪黎瞅了他一眼,目光沉了沉。 身旁人堆里有两个小僧弥不太安分,见此情景猛地出声,“纪小姐您有所不知!” 他指向阿撤,声音极大,“是这小子不安分,偷了您的东西!” 纪黎还未说话,围在身旁的人就又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话语间,提及阿撤并非初犯。 人群紧紧围着,甚至昨天纪云山为他找的那些子弟也有一两个在其中。 纪黎不由得眉头微蹙,扫了眼便不再关注,抬眼去看远处的那人。 少年的眼底满是瑟缩之意。 她不由得想起昨晚瑟瑟冷风中,少年虽然冷极但依旧坚持道谢的模样。 想起递给他暖炉时,对方不可置信又有些惶恐的眼神。 是和当下全然不同的鲜活,而非好似结果已定静静等待的灰暗,眸底一丝光彩也无。 “你既然说偷,那他偷了什么东西?”她望向那咄咄出声的小僧弥,语气平静极了。 “您看!”他拿上个模样精致的小瓷瓶子,疼训裙嘶而弍二午玖幺伺七“是这千金难求的药酒!他一个荒野出身的孤儿,怎么可能用得上那么好的药?!” 这人说话的语气十分笃定,惹得纪黎心底更复杂了些。 阿撤他这些年...到底过得都是些什么样的日子啊。 “那是我送给他的。”没等那人再长篇大论,纪黎望向住持,“道长,关于这偷盗一事由我和...和他私下解决就好。” “现下,您能否即刻遣散这些人?”她盯着那吃惊的小僧弥,一字一句,“尤其是,这种还未搞清楚事情真相就给他人定罪的...不知所云的人。” 四周陡然一静,只余微风拂过秋叶的沙沙声响。 纪黎瞥了眼,这才发觉只十几来人,远不如她方才以为的多。 只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借此事发挥,闹得动静大些罢了。 这次住持接话极快,“当然,这些都是贫道应该做的。”倒是不复片刻前的踌躇神色。 纪黎交代完,大步上前,去唤呆愣在原地的狼狈少年。 “走了,去别处说。”转身走了几步,却没听到身后有跟上来的声响,回头瞧他,“怎么?” 见少年呆愣在原地,又变成了昨夜那副她所熟悉的模样,眉头一挑,轻拽了他一下,玩笑道:“愣着干嘛?这些宵小之辈我都给你打跑了。” 她以为是少年又生出些无须有的担心,低声安慰,“放心,我没不信你,回去说。” 阿撤这才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似的,低声应了,小媳妇一般,亦步亦趋地在她后面跟着。 厢房内,两人对坐。 纪黎无视掉自家亲爹想要一同在场旁听的请求,神色自然地给对面的人倒了杯热茶。 少年肤白如玉,好似边塞商人每每带回的几尊珍贵的琉璃玉器。 稍有不慎,怕是一碰就碎了。 她抬眸看着阿撤小心翼翼的模样,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先喝点茶暖和暖和。” “他们经常这样肆无忌惮吗?” 少年似乎被这话问得一愣,“也不是,只是...我与他们有些旧怨而已。” 想起那些人堂而皇之地嘲笑阿撤的神情,以及那声刺耳的“孤儿”,她没再开口。 琢磨着自己是否太直接了点,应该换个话题才是。 片刻后,听到少年有几分忐忑地询问,“我这次是不是给小姐添麻烦了...?”他语气低落,“对不起。” 纪黎避而不答,为他添了些茶,“你一直都在荣华寺住吗?” “不是,是,是我十岁生母亡故后...”他道:“旁人见我年幼都不肯收我做活,没办法只好一路跟着流民走,阴差阳错来到了这儿,后来老主持见我可怜收留了我,就一直待在这里了。” 她骤然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的认识出现了几丝偏差,问,“你今年多大了?” 阿撤老老实实答话,“十五岁了。”桌案下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拧着旧了的衣袖。 “我并没有不信你,恰恰正相反,我信你不会这样。”察觉到他逐渐低落下去的声调,纪黎赶忙表明立场。 少年听了这话,猛地抬眼望她。 外头天已经大亮,大片的光晕投射进屋内。 光芒下,他那双丹凤眼眸里满是惊讶。 冷白如玉的面庞上,睫毛根根分明,轻颤间似乎带起一阵飓风。 伴着柔和的少女声音,明灭间,吹散他心底许久的惴惴不安。 “初相处时我就觉得你是心性善良之人。” “至于你刚刚说的麻烦,自然也算不上的,你从未给我添过麻烦,不必介怀。” 纪黎认真道:“刚才是我问得多了些,我并没有要盘问抑或是别的什么意思。” “我是有另外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想法。”凝视着少年眼角处的那颗小痣,问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道回将军府?” 阿撤不答,只一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半晌又垂下头,“我...我吗?” 他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失了心智,否则贵人又怎会向他抛出橄榄枝。 可下一瞬,他又有些胆怯,不知是说给纪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纪小姐对我的帮助已经很多了...” 他不该再奢望更多,他也不配得到这么多。 纪黎不知他心中想法,只当他是还有什么为难的事,“也不着急这一两日,你若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处理好了再去是一样的。” “我总想着我俩也算有缘,你与我回将军府在那边做活,不也是很好的吗?” 她见少年紧抿着唇,整个人缩在那,心下直叹气。 才十五岁,还是小孩子呢。 正欲再说些什么,下一瞬却见少年泪光盈盈,喉咙间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纪黎登时僵住了。 蓦然间有点手忙脚乱起来,“不是,你,你别哭呀!” “是不是我说错什么?我和你道歉便是,你别哭。” 看见对方因为她这话眼眶里红意更甚,干脆拿起帕子递给他,“你擦擦眼泪,不伤心,不伤心啊。” 阿撤嘴唇紧闭,拭去泪水静默了会儿,又变回那个自卑的旧模样。 只眼底残余的氤氲水光能证明他方才的失控。 “没事,我不哭了。”他刚平静下来,嗓音还有些哑。 像是鼓起了莫大勇气,“小姐刚刚说的话,还有效吗?”他问得极其郑重,像是在承诺些什么,“我不会给小姐添麻烦的,我力气很大,可以干很多力气活。” 又像是怕少女不要他,故而在努力推销自己,“我吃的也不多,我还可以再少吃一点的。” 纪黎被这孩子气的话整的一懵。 知晓他这是答应了,笑着回应,“不用,你多吃点。”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她望着少年干净的眼眸,心底满是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感觉。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凡事讲究因果,她这也算是投桃报李,能帮则帮。 就算真的找错了人,她也无悔。 “对了,既然你答应与我一道回去,那...” 谁知少年会错了意,学着幼时见过的那些人表起衷心来,“我定当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纪黎失笑,“不是,我知道你别无二心。”她凝视着对面耳尖通红的人,道:“我是...” “想让你改个名字。” “你马上要去将军府,不如换个名字重新开始如何?” “可以的话,请小姐赐名。”阿撤接的很快,像是怕这句轻飘飘的话语掉到地上似的。 见他无异议,她这才开口,“取同音的‘澈’字如何?” “希望你往后可以保持初心,清澈,澄净。”望向那双注视着她的丹凤眼眸,一字一句。 “至于姓氏,你往后就随你母亲姓,可好?” 少年眨了几下眼,像是在拙劣地隐藏着什么。 目光始终紧紧绞着她,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极轻地应了声“好”。 不知是在应新的名讳,还是在应对方的期许。 垂下眼又道:“但是我得过两天才能去了,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 纪黎:“没事,我正好过两日还要过来上次香,到时你忙完了与我一道回府就可。” 瞧见阿澈的神情又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的,我能处理好。” 她点头没再问,下一瞬,却见少年唰地站起身向她行礼,“仆席澈,跪谢小姐再造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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