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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别着急，坐着说就行。” 老人转过头，颤颤巍巍地对身后的工作人员道了声谢，随后对导演再补充了一些信息。 “昨天晚上就找不到了，六点还在的，”老人伸出粗糙干裂布满老茧的手，比出一个‘六’的手势，沟壑丛生的黢黑的脸上，露出无奈又心痛的神色，他摇着头又重复一遍，喃喃道：“……六点还在的，是只白鸭子，有五斤重了，这白鸭子很聪明，自己就能翻墙头飞过去，到晚上自己能找到回家的路，从来没丢过。” 或许是因为着急，老人的话略微有些颠三倒四。 导演与工作人员对视了一眼，问：“老人家，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您，您是怎么知道，这鸭子在我们这儿的？” 或者说，是谁告诉老人家的？ 好歹这么大一个节目组，他们怎么可能做出偷村民家鸭子的事情。 老人哭丧着脸，指了指怀中的黑鸭：“是它给俺指路，俺才走到这里来的。” 这时候，众人的目光才落到老人怀中去，一只黑鸭乖巧地蜷缩于老人怀中，遍体漆黑，没有一丝杂色，它的长喙呈现出漂亮而有光泽的橘黄色，漆黑而亮的两颗小眼珠动来动去，仿佛听得懂眼前的人类说话。 “是这只鸭子给您带路？”导演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鸭子带路？这简直是耸人听闻。 在年轻人耳中听来这故事无疑带有一丝莫测的神话色彩，但在老一辈人眼中，鸭子带路并非什么稀奇事情。 老人点了点头，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光滑黑亮的鸭羽：“平时它们两个最要好，总是一起去村里那条河里啄泥鳅的，今天……今天已经一天都没吃食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老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在他的话中，鸭子似乎不是家禽，而是他的孩子一样。 导演沉默了一会儿，众人都在四处看，四处找寻或者回忆有没有见到这样一只白色的鸭子。 没有人注意到，躲在角落里的沈寒双眸睁得大大的，额头早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是这只鸭子吗？” 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忽然传来，众人一惊，循声望向门口。 冷清清拎着只半褪毛的死鸭，刚巧迈进门槛，就听见‘哐’地一声响！ 那寻鸭老人‘噌’地站起来，表现出与外表不符的速度和力气，直将身后的椅子掀翻在地，发出巨大声响。 “这、是我的鸭子！”老人快步走过去，一把夺过那死鸭，已然双目通红。 这位年逾古稀的白发老人，红着眼问眼前的年轻女孩：“是、是你偷了我的鸭子吗？” 冷清清否认道：“当然不是，您看我像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吗？” 女子一双眼睛明亮如辉，眸中并无半点心虚。 与她对视几秒后，老人绷紧的脊背，渐渐松懈下来，他垂眼看向手中的死鸭，苍老松弛的眼睛一眨，一滴滚烫的热泪就砸到了手背上。 “那是谁杀了我的鸭子？”老人竟呜呜哭泣起来。 他怀中那黑鸭见到同伴尸体，竟也没反应，半阖了眼睛，似睡非睡。 冷清清有点看不下去这场面，别开眼，目光在场内环视一圈，落到了沈寒心虚的脸上。 她目光微微眯起：“沈寒，你过来。” 老人抹去眼泪，抬起沾了泪迹的脸，看向她看的方向。 所有人如老人一样，几十双眼睛，齐齐看向沈寒所在。 沈寒心中一虚，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似的，躲在角落不肯冒头。 艾莉走上前，遮挡住他的身影，语气谴责而正义凛然：“清清，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是我们家小寒偷了老人的鸭子吗？怀疑人可要有证据。” 冷清清哪里是怀疑，她已经肯定。 这小子满脸写着心虚二字，除非她没长眼睛才看不出来。 导演站起身来，拦住冷清清：“清清啊，算了算了，怎么可能是小寒呢，他一个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一定是成年人才能扭断鸭子的脖子。” 冷清清居然怀疑沈寒，这令在场所有人都有些费解。 正常小孩看见死鸭子，都得做上三天噩梦，更别提亲手扭断鸭子的脖颈。 见到有人为自己说话，沈寒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推开艾莉站出来，鹦鹉学舌道：“冷清清，怀疑人是要有证据的！” 昨夜天都黑了，这鸭子又是自己飞到茅屋后头去的，没摄像头，更没有第三者在！ 沈寒扬起下巴，气焰嚣张，不可一世。 一旁小桌上，霍言珩静静看着这一切，他漆黑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沈寒的后背上，眼睛一眨不眨。 事情发展到这样离谱的程度，连直播间内网友们都有些看不下去，纷纷为沈寒说话。 “冷清清这是怎么了，非得针对一个小孩吗。” “沈寒只是个顽劣小孩而已，怎么会坏到这个地步。” “乌鱼子，冷清清，路别走窄了。” “小寒太可怜了，冷清清你做个人吧！” “这真的不是剧本吗，我有些怀疑冷清清的精神状态……” 直播间内风向突变，连粉丝都无法在这个风口上位冷清清洗白，只好闭麦。 老人脸颊上泪迹斑斑，他轻轻抚摸怀中的黑鸭，“当时，你应该都看到了吧？” 沈寒看得想笑，一只鸭子懂什么，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说话。 下一秒，黑鸭忽地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沈寒。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空档里，黑鸭猛地从老人怀中飞出，扑棱着翅膀啄向了沈寒！ 第60章 嘎，嘎，嘎。 一道黑影在空气中飞速闪过，紧接着一道惊恐的尖叫声响起。 沈寒捂着脸，倒退两步，绊倒在地上，黑鸭腾空而起，闪电般朝他身上乱啄。 两根漆黑鸭羽从半空中打着旋儿，悠悠落在地上。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任凭那黑鸭在沈寒身上狠狠啄了好几口，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才擒住黑鸭的一双翅膀，将鸭子拎起在半空中。 黑鸭扑腾翅膀，试图挣脱，力气极大，它发出嘶哑骇人的鸣叫：“嘎——嘎——嘎——” 空气中静得落针可闻。 黑鸭的鸣叫盘旋耳边，攻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沈寒大哭起来，哭声不亚于黑鸭的叫声，一人一鸭，鸣叫嚎哭不止。 导演惊了：“这、这是怎么回事？这鸭子疯了？” 老人却像是懂得了什么，目光如电如刀，直直看向沈寒，语气一声比一声重：“是你，是你！” 导演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老人家，您说清楚，什么是他？” 老人粗糙的短指，指向捂脸嚎啕大哭的沈寒，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是他偷了我的鸭子！！！” 众人看看在江天穹手中不停扑棱的黑鸭，再看看嚎哭得仿佛世界末日的沈寒，彻底懵了。 冷清清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板上，冷眼欣赏这一出闹剧。 “不是我，不是我！我才没有偷你的鸭子！”沈寒脸颊疼痛难忍，一边哭，还不忘为自己辩驳。 老人却说：“它看见了。” 沈寒从指缝中看了一眼那黑鸭，平素温和的家禽，此刻竟眼珠充血，嘶鸣不止，仿佛对他有极深的恨意。 “怎么可能，我抓那只鸭子的时候，旁边根本没别的鸭子！你这是诬陷，我要让我的律师起诉你！我爸爸会让你蹲一辈子监狱！” 沈寒又骇又怕，语无伦次地冲老人大喊道。 ？？？什么？！ 沈寒话中内容太令人震撼，众人整整齐齐地张大嘴巴，化身为池塘边的一排大嘴青蛙。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霎，艾莉猛地转过头来，目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小寒，你……” 居然真的是沈寒干的！ 冷清清觉得事情越来越好笑了，靠在门板上，在口袋中掏出把瓜子津津有味地嗑了起来。 她倒要看看，这出戏还能离谱到什么程度。 “看样子，艾莉也不知道沈寒干的事情啊。”看完全程的系统也忍不住冒了出来，跟冷清清交流看戏想法。 “有沈寒这样的继子，是艾莉的福气。”冷清清一针见血地点评说道。 系统以煽情的口吻道：“万物有灵，有这只黑鸭，也是老人的福气。” 一人一统福至心灵般，异口同声道：“有些人呐，连一只鸭子都比不上。” 冷清清这边看戏看得正欢，导演却急了。 “快看看直播间网友反应！”他拉过工作人员，语气火急火燎，却要刻意压低声音。 如他所料，直播间已经乱套了。 方才还肆意嘲笑冷清清的网友，此刻纷纷感觉自己才是宇宙中独一无二的憨批。 “？？？？我傻了。” “什么，真的是沈寒干的！？” “沈寒才五岁啊……这是小孩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我擦，太可怕了，长大了妥妥的魔鬼！” “五岁就能扭断鸭子脖子，我五岁只敢玩泥巴。” “不懂就问，小男生都这样吗？” “别来碰瓷，你看珩珩不就很乖？” 沈寒在直播中被爆出偷村民鸭子，还将鸭子残忍虐杀，情节算得上是恶劣。 别说是现场嘉宾和工作人员，连艾莉都傻了好一会儿，她抬起眼，看见沈寒心虚的样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闭上眼睛，压住心口位置，深深呼吸了好几次。 “小寒，告诉妈妈，刚才你只是不小心说错了，是吗？”她蹲下身来，双手平放在沈寒有些瑟缩的肩膀上，目光恳求：“因为太着急了，所以才不小心说错了，鸭子并不是你偷的，对吗？” 居然闹出这种丢脸的事情，艾莉真想一巴掌扇到他脸上。 沈寒眼中汪着泪，看上去别提多可怜了：“我、我……” 说出刚才那句话后，沈寒之前的趾高气昂不再，仿佛被戳破了的气球，只剩下一张皮。 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丝毫不见刚才气焰嚣张的模样。 冷清清终于舍得开尊口，这张嘴平时不开，一开非见血才肯罢休：“艾莉，小孩子做错了事情不要紧，要紧的是知错就改，你这样不仅帮不了他，还会害了他的，你要想清楚了。” 句句带刀，字字含刺。 每个字都像一把刀，直直往艾莉胸口刺。 艾莉忍住想吐血的冲动，却还是目光急切地望向沈寒，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指甲几乎陷进皮肉。 沈寒吃痛，哭得鼻涕泪水糊了满脸：“你把我抓疼了……” 艾莉知道想靠沈寒翻盘是没希望了，松开抓住他肩膀的手，深深吸气几次，复站起身来，歉意地看向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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