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离开了宋眠的房间,朝小院正中的房间走去,推开门,却发现卫振峰并不在屋子里。 她纳闷的问小丫鬟:“大人呢?” 小丫鬟说:“大人在黎王的院子里,还没回来呢。” 卫夫人闻言,那副端庄的姿态立马就泄了,她没骨头的倚在塌上,然后打了个哈欠:“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黎王那里藏了不得了的美人儿?” 小丫鬟笑了笑:“夫人,您说什么呢,这世上还有比您好看的人么?” 卫夫人很受用,这是她身边最受宠的小丫鬟,她不是最能干的,但却是嘴巴嘴甜的,所以这次出门,她把她给带了出来。 即便心中高兴,可卫夫人嘴上还是不放心,她说:“那不一定呢,毕竟……” 毕竟什么,她没往下说。 而此时,卫夫人看不见的地方,阴暗潮湿的石室中,毒虫嗅着一股陈旧的腐烂腥气悄悄爬过嶙峋的石头和黏腻的土地,爬往最深处。. 越过猩红的泥土,黑洞洞的前方,奇异的开始传出阵阵幽香。 毒虫的动作在这种温柔的幽香中慢慢变得迟缓,在身体近乎凝滞后又忽然癫狂,最终,在它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中,它被粘在了角落的蛛网上。 常年吸食着这种异香长大的蜘蛛格外的健硕,八只有力的勾爪整齐的用力,身上的红色绒毛根根竖起,像是危险的刺,它飞快顺着蛛网移动到猎物掉入陷阱的地方,然后将自己的毒牙插进虫子坚硬的外壳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其变成了一具半透明的空壳。 “吱嘎、吱嘎……” 更深的室内,异香弥散的源头,一纯白色衣袍的男人站在石案前研磨着药物的粉末,石案旁有半人高的废物堆,若细看去,其上褶皱交叠,干瘪的五官蜷缩着,全都是发灰发暗的人皮。 昔日美人现在像是被污染又揉皱的废纸,毫无价值也毫无美感的堆砌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冤魂在低矮的石室中环绕,冲天的怨气几乎汇成猩红色的凶光,一下一下冲撞着室中人的面门。 但是卫振峰毫无所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石台正中已然半开的花朵。 若宋眠还在这里,一定会震惊的发现,那花朵与她选中的一模一样,那是一朵美人面,但是那一朵硕大的美人面,足有半人那么高,半开的花朵像是野兽半开的血盆大口,粗壮的花茎上面缠绕着无数红色的细丝,像是血管一样,是通红的颜色,石台下面,好几个形容枯槁的活人被拴着,细瘦的手脚戴着沉重的铁链,上半身的筋络中,一只蜿蜒到花根的白色“血管”随着根茎一直插进他们的皮肤中,扎根于血管里,饥渴的汲取着这些血奴身体中的能量。 血奴是这株花最特殊的养料,这些人不吃五谷杂粮,他们只喝特殊的香水,那香水用美人皮做主材,经制香师的蒸煮焚烤,加入珍惜药材,统统成为硕大花朵的养料。 卫振峰眯起眼睛看着台上那朵将要盛开的花,闭上眼睛,他的鼻尖仿佛都能味道那股销魂的异香。 卫振峰说:“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子逍,你到底是怎么发现这花的?” 黎王笑了笑,将提炼出的透明液体放在石案上,然后说:“这还要归于我那好王妃。”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随便说,毕竟他的兄长高居在京城,他们之间只能通信来往,若这些机密被有心人看了去,会给他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今天,黎王的心情很好,难得兄长也在这里,于是他就慢慢向他道出了自己发现这种神花的经过。 “兄长是知道的,我那王妃美则美矣,却先天不足,从小体弱,因着得病,连带着容貌都受了影响,脸色蜡黄,双眼无神,年纪轻轻,那一头黑亮的秀发就慢慢斑白了。” “我自然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妻子这样消沉死去,于是便开始想办法为她找大夫,甚至还写信去京城,寻求您的帮助。” 卫振峰听了不住的点头。 他确实收到过子逍的求助,也派了经常最好的大夫跋山涉水来到这里,但是那王妃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谁来了都说是治不好的。 据黎王所说,他们请了那么多名医,甚至是见多识广的江湖大夫,全都没能治好王妃的病,就在他们要放弃的时候,奇异的,王妃的病好了。 她的先天顽疾不但痊愈,原本枯瘦下去的脸颊也重新焕发光彩,美貌慢慢回复如初,甚至较之从前更胜一筹。 黎王还纳闷是哪个大夫治好了她的病,但是他日益娇美的妻子却浅笑着告诉他,那并不是大夫所为,她是被花神给救了。 黎王不解那花神是什么东西,但是王妃却神神秘秘的告诉他,花神只在她的梦中出现,花神在她的心里。 他的王妃很快就成了通州城中最美丽的女人,身体也格外的健康,通州城中瘟疫肆虐,甚至连他都中了招,可她依然是那副鲜活貌美的模样,此后十年,黎王自己都无可避免的有了细纹,身体每况愈下,常年都挂着一副苍白的病容,甚至有几次,差点就走过了鬼门关去,但是他的王妃依然貌美健康的像是个少女,甚至怀上了孩子。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的王妃开始做噩梦,说她受到了花神的惩罚,花神不允许她诞下那个生命。 但是他的妻子很固执,她想给他生一个血脉相承的孩子。 所以,花神便开始找上门来,让她噩梦连连,还要夺走她的孩子。 黎王妃几欲癫狂,成日神神叨叨的,可那个时候,黎王因顽疾卧病在床,气息奄奄,根本就顾不上她了。 在黎王妃中日祈求之下,花神还是没有生出怜悯,夺走了她的性命,王妃暴毙于自己的房中,死后三天,尸体不但没有腐烂,反而还散发着浓重的异香,她没有任何腐化的迹象,安静的躺在那里,就像是个睡着的活人。 . 只不过,她的衣服下生出了碎瓷一样的裂纹,剥开衣服,那些裂纹呈树根的形状,全都朝着心脏的位置,而心口地方的血肉已然溃烂,从中钻出了半朵美人面。 王妃曾向他形容过花神的模样,所以黎王一眼便认出,这就是有着堪称起死回身功效的花神。 那时,他的身体已支撑不了多久,于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他收集了那两瓣凋落的花瓣,一瓣入了药,一瓣给了他远在皇城的兄长。 第二天,他就奇迹般的从床上爬起来了。 虽还是体弱,一直咳嗽着,但是,黎王再也没有陷入那种将死的困境。 黎王将那株神花从王妃的心脏里面挖了出来,脱离人体后,那株花朵便飞快闭合,隐隐有要枯萎的迹象。 黎王吓坏了,不敢再轻举妄动,将那株花带回到了王妃的身边。 没有了花神庇佑,王妃的身体在慢慢凋谢,花儿将根扎进她的皮肤下,她的皮肤变的干瘪如皱纸,花儿也被救活了。 此后,为了养活这株神花,延年益寿,返老还童,他杀了许多人,后来,他发现,这花神偏爱美人。 卫振峰听罢点头,颇多感慨。 他紧紧盯着那株花朵,像是在盯着一个绝世美人。 昏暗的空间中,他的目光诡异的发亮,连声音都带上了潮湿与阴冷,也不知他是在与黎王对话,还是在独自呢喃。 他说:“快了……快了……” 有他那貌美的夫人,还有那位祁公子,这朵花吃得满足,他们也早日享受昔日雄姿。 黎王也赞同的点头。 天知道,为了抓住在通州成手眼通天的祁宗,他费了多少功夫,他将他带到这隔绝了外界的孤岛,设计了那样大的圈套。 他本以为,依照祁宗的聪明,他不会这样轻易中招,结果这人却一次次的自己往圈套里面跳,让他的成功甚至来得有些不真实。 不过,黎王将其称之为喜悦,并不以此为意。 * 宋眠将整个屋子里都搜索了一遍,最后找到了几件金子做的首饰,这可都是好东西,拿出去能卖不少钱,所以她全都不客气的将其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 然后,她将床上的床帐还有床单全都取了下来,将其系在一起,做了一条绳子,她站在凳子上,对着后窗悄悄的看,这些人大概只看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所以只在门口安排了看守的侍卫,后窗是一片漆黑的小树林,距离湖面很近,看着阴森荒凉,没什么人。 宋眠暗自庆幸后窗没有安装铁栅栏,她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踩着凳子,双臂用力,爬上了后窗,她骑在窗框上,将自己的“绳子”绑在距离最近的树枝上,然后缒着绳子慢慢往下滑,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下落的时候,树枝因为压迫在没有虫鸣的寂静深夜中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折断一样。 宋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去,双脚成功落在地上之后,腿都是软的。 她心惊胆战的站在墙根下,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树林,觉得自己的脚下很软,不像是踩了泥土,那触感滑不溜秋的,像是肉。 她安静的站了一会儿,待到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才蹲下看去。 距离她最近的一棵树上露出了两双幽亮的绿眸,宋眠反而松了一口气,她踩到了动物的内脏,大概是被野猫叼过来的食物。 宋眠前脚走出小树林,后脚,房屋的方向就传出了骚动,外面的守卫已经发现她逃跑,举着火把追了上来。 宋眠惊慌失措,不知该往何处去,眼看着几个人影飞快朝她这边跑来,宋眠匆忙划拉了旁边的枯树叶掩盖住了自己在泥泞土地上的脚印,然后深呼一口气,直接钻进了水里。 水面波澜轻轻推开一圈,然后重归于寂静,待到追兵赶上来,只看见了啃咬着动物内脏的野猫,以及平静无波的湖面。 宋眠依照记忆中的小岛模样不远不近的沿着岛的轮廓往另一边游,为了让自己省些力气,她脱去了自己的外衫和衣裙,只留了一层里衣,此时已接近黎明,湖水冷得让人牙齿打颤,泛着鱼肚白的东方,她隐约看见了船只。 但是她已自顾不暇,自然没注意到这船只的朝向,她只以为那是离岛的船。 宋眠害怕那些人也是黎王的爪牙,所以不敢露头,只咬着牙使劲往前游,被熹微晨光照亮湖中高地,她看见不少飘摇的黑色头发与被与啃食的残肢断骨,宋眠全都忍了下来,直到看见无人的岸,才敢露头。 这一排岛边的房屋低矮简陋,墙皮脱落,荒草丛生,一看就不是那些贵人会来的地方。 宋眠拖着又薄又湿的里衣上岸,被黎明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正当她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的时候,忽见那其中一间破屋后窗的铁栅栏颤了一下,然后被一只大手轻松掰开,一颗头探了出来,突兀的有点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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