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他无法自诩君子,他抛弃了自己的理智,用手一寸一寸地抚摸身下的柔软,直到听到隐约的哭声,他终于看到身下的那张面容,是顾姻动情的模样,她的眼睛里满是水雾,一缕长发粘在她面旁,她是那么脆弱,让他想狠狠地欺负。 梦里的顾姻妩媚唤他一声:“青言。” 声音带着女儿家的甜美。 他醒了。 第二天莫青言起得很早,发现外面竟然下起小雪,小巷里残留的红炮竹映着白雪,为热闹中增添一抹冷清,不远处有人又开始放炮,唤醒新的一天。 顾姻夜里生了病,在自家床上哼哼唧唧,在得知下雪后,非要出去玩雪。 顾家在客厅里生炉火,炉火上烤了几个红薯,火静静燃着,电视也打开着,上面播的是昨夜小品,顾爷爷在旁边打盹,听到动静,睁开眼一看,喊了声:“青言来了。” 莫青言道:“爷爷好,听说顾姻病了,我来看看她。” 顾爷爷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在房间呢,去吧去吧。” 莫青言推开顾姻房门时,顾姻人一下子就躲到被窝里,被子拉过头,他便坐在椅子上,过了一小会,顾姻偷偷探出头来,像一只机警的小动物。 闷在被子里喘不过气来,她终于将头完全露出,说了句:“你还没走啊?” 话里话外都是要赶人的意思。 “嗯。”莫青言不看她的眼睛,但听到她的声音,他想起昨夜那个梦,思绪一瞬间分散。 “外面下雪了。”顾姻兴奋地说,话题一转,她便忘了尴尬,今年冬天没下雪,她念叨了好久。 “很喜欢雪?”莫青言问。 “也不是,只不过冬天里不下雪,不觉得少些什么吗。”顾姻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傻事,“我很小的时候还吃雪,李城骗我说雪是甜的,哎,要不是那时候懵懂年少,怎么会着了那家伙的道,他笑话我好久呢。” 莫青言不喜她谈李城,便没有接话。 顾姻躺在床上,她手轻轻一抬,便摸到了窗户,她想打开窗,莫青言轻轻抬眼,她便又缩回手了。 “好无聊啊。”顾姻呻吟,她转了转眼珠,“你给我讲了故事吧。” 故事?莫青言那自小脑袋里只塞满学习,哪能知道什么故事,他怕连格林童话与安徒生童话还分不清呢。 顾姻也知道他讲不了,未勉强他,指着桌上说:“那有本童话书,你给我念念吧。” 莫青言看到了,伸手把书拿过来,随手翻来,便翻到《拇指姑娘》。 在顾姻期待的目光中,莫青言开始缓缓讲述这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女人,她非常想要一个只有一丁点大的女儿……” 莫青言的声音轻柔,窗外的雪也在静静的落,远方似乎还有鞭炮的声音,时间滴滴答答在走,所有的一切混在一起,顾姻听着听着,似乎陷入到一个安心的美梦中去。 待莫青言合上书时,她面色薄红,呼吸绵远悠长。
第8章 郎骑竹马来(八) 春节过后,莫叔叔又走了,走之前他对莫青言说:“照顾好你妈妈。” 莫青言答应着,十七岁的少年,却已经稳重到能让心委托与依靠。 学校开学后,顾姻虽然很痛苦又要跟学习殊死一搏,但一想到马上能见到蒋葵菡,内心还是蛮高兴和激动的。 顾姻真的很喜欢蒋葵菡,她若是个男生,就一定要把蒋葵菡娶回家,或许这样的女生才能被人所爱吧,贤妻良母,温顺柔情,简直就是人间至宝。 可谁知刚过了个年,蒋葵菡便告诉顾姻,她交了男朋友。 橘猫毛发光滑,安安静静地吃着两人带来的红烧肉,表示自己毫不介意。 至于顾姻呢,她抱住蒋葵菡两眼泪汪汪,一边抚摸到自己吃撑了的腹部一边装深沉:“菡菡,你不要我了吗?我可还怀着你蒋家的骨肉。” 蒋葵菡红了脸庞,有些害羞地用手摸了摸面庞。 瞧瞧这纯情的模样,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抢她的人。顾姻将手搭上她肩膀,凑到她耳边猜:“那人是谁啊,我认识吗?张武武?李子豪?陈旷?” 蒋葵菡赶忙捂住她的嘴,字句依旧吞吞吐吐:“你、你别乱猜。” 顾姻抱紧她的腰撒娇,死缠烂打,死磨硬泡:“你就告诉我吧。” 顾姻撒起娇来,嘴上像是涂了一层蜜,土味情话不要钱似都往出说,什么小乖乖我爱你啊,亲爱的你对我最好啦,简直能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最后还是蒋葵菡抵挡不住,乖乖交代了:“不是我们学校的人,是三中的。” “三中?”她惊诧。 三中是个名声两面的普高,学生两极分化严重,据说那里面学习的人一股脑都只有学习,不学习的人呢,打架斗殴一个不曾落下。 若是个死读书的,万一还是王羲之吃墨水的那种,肯定不知道怎么恋爱,可若是那种坏学生,抽烟喝酒打架不断,蒋葵菡受欺负了怎么办? “你别担心。”蒋葵菡似乎知晓顾姻心中所想,她微笑着道,“我与他和你与莫青言一样,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 提及那个人,蒋葵菡的眼中都是笑意,顾姻看到她此刻的神情,忽然觉得很像自己,继而想到那天在烟花璀璨之下那个轻轻的吻,还有莫青言如夜色温柔的眼眸。 顾姻老脸一红,神情飘忽。 回过神来,她撸起袖子,攥紧小拳头,似要为她的小美人而战:“三中也敢来一中抢人了,老子和他拼了。” “别闹。”蒋葵菡轻笑。 蒋葵菡告诉顾姻她男朋友叫云泽,顾姻一听心放下一半,这名字白白净净的,那人一定也是白面书生模样,结果后来现实告诉她什么叫反差,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云泽痞里痞气抽着烟,一脚踹飞一个拦路约架的人,顾姻的嘴巴简直能塞下一个鸡蛋。 蒋葵菡糯糯介绍:“这是我朋友,我常跟你提起的,她叫顾姻。” 云泽眼皮子都没对她抬起,嗓子里嗯一声,然后从她身边把蒋葵菡拽走,还佯装客气地说一句:“人我带走了。” 这肯定句的语气,着实让顾姻心慌一批,就差没卑躬屈膝地道声您请您请,别客气。 一番对比下来,莫青言简直就是小天使。 后来文理科分班,蒋葵菡选择文科,顾姻同莫青言选了理科,文科搬到高三那栋楼去了,顾姻和蒋葵菡见一面都艰难地仿佛要横跨鸭绿江。 好不容易周五有空,蒋葵菡总被云泽半路拦截。 顾姻的班级解散了,因为那个班选择文科学生太多,顾姻被分到六班,李城在七班,在莫青言监督之下,顾姻的成绩逐步上升,莫青言依旧稳坐第一宝座。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春夏秋冬匆匆走过,那一年的记忆普普通通,只当是青春里的一小段,以至于二零零四年刀郎沙哑地深情地唱着二零零二年的第一场雪时,她连那个冬天里是否下过第一场雪都回忆不清。 二零零三年,全国性非典爆发。 据说首例是在去年的广东地区,非典症状为高烧不退,心潮呕吐,且非典具有传染性,一旦发现感染者,就要立马进行隔离,那时医院里都是病患。 所有人都在疯狂抢购板蓝根,顾姻她奶成天拿着洒壶用84消毒液把家里里里外外洒上几遍。 街道上基本上都没人,谁也不敢出去闲逛。 一开始大家只是那样传,周围人都没有非典,后来在学校里,顾姻亲眼见到隔壁班有人高烧昏了过去,这宛如一颗手榴弹扔进水里,学校里人声鼎沸,但谁也不敢动,后来医生戴着大口罩来了,抬着担架将那个学生带走,学校立马给那个班的学生逐个量体温,大家都很惶恐,有个别胆小的女生都哭了。 断断续续有学生请假,请假的人数越来越多,最后学校决定给高一高二放假,高三学生可有选择性在校或回家。 莫青言的神色有些萎靡,但那时大家都戴着口罩,顾姻并没有太多在意,只是提醒他一句回家喝板蓝根。 顾姻回了家,她奶在家里蒸醋,用醋把各个角落都熏一遍。 她当时其实内心并没有多大恐惧,只是觉得此刻全城戒备,自己不由自主地也染上几分焦虑。 她奶买了个体温计,一天让顾姻量上五六回,顾姻胳膊窝里乖乖地夹着体温计,看天看地,看见院子里的葡萄树抽了叶子,她就在想,葡萄树会不会也染上非典? 只是还未想出答案,便看到莫阿姨一脸慌张地跑过来,莫阿姨哭着说,青言发烧了。 顾姻一直想当个拯救世界的救世主,天空一声巨响,她闪亮登场,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之下,轻而易举就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然而平凡的世界一天又一天,当真正的灾难来临时,她这个臆想中的救世主,压根毫无还手余地。 莫青言是她的铠甲,佑她万敌不侵,可原来铠甲也那么脆弱,脆弱到她想拥他入怀,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挡下一切痛苦。 发烧似乎成了非典的典型症状。 最后莫阿姨还是没将莫青言送进医院,只是将他隔离在自己的房间,医院的条件并不好,如果一旦有半点非典迹象,会被强行隔离,顾姻也不想莫青言生病了还要受那罪。 她心里很慌乱,每天都往莫家跑,跑的次数太多,但大多数情况下只看到莫青言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中,电视里开始报道因非典而引起的死亡人数,似煽风点火,她吓得不行,夜里便偷偷躲在被窝里哭,深怕一个不小心,莫青言就没了。 于是她往莫家跑的更频繁了。 她上楼依旧噼里啪啦。 莫青言的房间里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她最近都闻习惯了,莫青言躺在床上,脸上戴着很大的口罩,露在外面的肤色苍白。 她看到莫青言闭着眼,眼角因高烧而带有眷恋的潮红。 顾姻小心翼翼唤他名字,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没有吭声。 他的呼吸浅浅,半晌才轻轻睁开眼睛,沙哑地道句:“我在。” 莫青言感觉身体很重,很沉,又很痛,像是在深渊里往下坠,脑袋混沌胀痛,嗓子似乎也发炎了,他费了很大力气才睁开眼睛,结果看到顾姻哭得稀里哗啦的面容。 “你哭什么?”莫青言心中叹息,说完这句话后剧烈咳嗽起来,当在看到顾姻想走到他跟前时,轻轻呵斥道,“别过来。” 然后便看到顾姻在一旁又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待呼吸稳定下来后,莫青言说:“我没事的。” 顾姻的身子有些抖,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说:“莫青言,我害怕。” 深埋在内心的恐惧终还是破土而出,这个姑娘啊,她近来惶惶度日,她害怕她喜欢的人生病,她害怕他会消失,她从来没想过没有他的世界,如果可以,她情愿代他生病,也好过此刻分分秒秒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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