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随宁堂姐离京时沉王有事先行了一步,路上都没遇事,这一世沉王都在,也不太可能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但随宁不能说未来之事。 这位柳大人反倒是个多事精,他说:“随姑娘身子有病,心里也有病,这次孤孤单单前去殳州,路上许是会想建京的人,她对太子殿下不一般,太子殿下待她可是也一样?” 角门旁边墙上的爬山虎青翠欲滴,遮着人的身影,太子不知道想了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她现在是我的表妹,日后也是我表妹,永远是我表妹,柳卿是想问什么?” 闲人口里多碎语,说得多了太子又依旧对随宁好,谁都要怀疑几分。 柳恒之没想到自己撞了南墙,连忙把话圆回来,道:“下官只想路上能和随姑娘说些解闷的事,是下官多嘴问错。” 时间在这一瞬间过得很快,又好像慢得能让人意识不到自己要做什么,他们朝前头走廊走去,没再说任何有关随宁的事。 随宁就这样静静站在角门后。 她慢慢往后退,没再上前,转身离去。 …… 太子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再次见萧玉,随宁能想的,只有太子喜欢她,到了不能缺少她的地步。 一个借住在东宫的表妹,比不上他爱的姑娘。 前世如此,这一辈子还如此。 ——如果柳恒之提起和太子不一般的那个人是萧玉,或许太子的答案,又会是另外一个 杀萧玉这一件事没那么简单,纵使萧玉前世害了太子,她父亲想杀随宁为她铺路,但随宁依旧不想用杀人这种方法,杀死一个没犯错的人。 可她无路可选。 柳恒之出身殳州出来,算上沉王干儿子远房表哥的关系,他甚至还能和沉王沾亲带故,但他野心不止于待在殳州。 送嫁这一路,是他向太子表忠心。 随宁用他,不一定好用。 太子不能容忍欺骗。 随宁心想太子若是知道自己一次次利用他去伤害他喜欢的姑娘,或许他又该像前世一样,对她失望透顶。 可她信他能应付皇子的陷害,她也信他迟早会和萧玉在一起,然后被其他皇子利用。 天意难测,更难的是预测到了,却无法改变。 如果东宫密信从萧玉手里泄露出去,一切又是原来的结局。 相府小姐林淑会来是随宁先派人去邀,宫中号梦白推文台,林淑在家很是得父母宠爱,比起萧玉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她懂得世故,不该说的话从不会对外人提,可信。 但随宁让林淑来,不是让她替自己杀人,只是请她帮自己朝外传一封信到她们常去茶楼。 “你要做什么?”她起了疑心,“你如果离了京还有事情没办,找你表哥不比找我这种外头人好?” 屋里垂下圆润珠帘,又有雕刻百花齐放木屏风摆在地上,隔绝外面视线。 随宁端着茶杯,抿茶不语。 林淑打量着她,以为她和太子因为萧玉的事生了芥蒂,叹声气,也没再追问,只岔开话题聊起林家里也开始准备自己的婚事。 她们关系好,办一件送信小事,还是办得。 等林淑要离开时,正好有人来禀太子殿下来了。 她踏出门槛,等看到尊贵的太子殿下怀里抱着一只兔子等在门外,还愣了一下。 林淑立即回过神,退到一旁行礼。 太子只微微颔首让她起来,走进了随宁闺房。 林淑欲言又止,又没敢对太子说些什么。 随宁觉得自家表哥好相处,但林淑爹对太子的评价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那是个可怕的人。 随宁心慕他,如今嫁的却是他叔叔,不免阴差阳错。 但当事人是什么想法,最难让人看出。 太子殿下容貌俊朗,一身暗红衣袍更显英俊,他长得高,望他要抬头望,可没什么人会敢抬头冒犯。 楚及徽从前不想随宁养小东西,毕竟她连她自己都照顾不来,但她要真喜欢,他从不会反对。 他一抱着这只兔子进来就给随宁放到圆桌上,理着自己袖子,抱怨她的兔子吃他的衣服。 明明他不久前在下属面前一副认真淡漠的模样,到她这里又变了个人,既不是太子,也不是楚及徽,仅仅只是属于她的表哥。 随宁抱住他腰身。 楚及徽顿了片刻,于他而言,随宁身子孱弱,今年也才十七,心性比不上别人坚韧,一下子就嫁得离建京那么远,会慌乱。 他不想说谁让你自己主动接圣旨这种话,是他没护好她。 “今天晚上我大抵是睡不着了,”他开口道,“你出来陪我喝一杯。” 随宁轻应了一声。 …… 深夜到来,燃尽灯笼里蜡烛,笼罩着人心不安。 明天该动身的人都已入睡,只有随宁安静坐在后花园庭院里,陪着楚及徽,看他一碗一碗喝酒。 楚及徽明天要亲自送随宁,不能喝醉,但他酒量不差,喝着喝着,越发不痛快,倒喝出了一肚子气。 他屈腿而坐,双手搭腿上,说:“是我有错,我真后悔没早些给你找个丈夫,你若嫁了,别人便不会盯着你。” 几个空酒坛摆一旁,一方小几酒香浓,席铺软垫。 随宁身体不好,酒量也不行,一般不会动酒。 她双手抱腿坐在楚及徽身旁,靠他手臂望如勾弯月,不似往常大家闺秀作风,是个黏人妹妹。 “命数罢了,”随宁安静了一会儿,不知道这个改变带来的结果是坏,只轻叹一声,“表哥说这世上会有妖魔吗?” 楚及徽耸肩,对这些可信可不信,他喝完手里的酒,又重新倒了一杯,就倒在地上,以酒祭地道:“若真有什么妖魔鬼怪,希望他们喝了这一碗酒,保佑你长命百岁。” 随宁莞尔,他总爱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她下巴轻靠着膝盖,双眸看他英俊侧脸,笑着道:“你还是不要信这些了,万一真招来什么不好的东西,得不偿失,以前旁人说我天煞孤星,我都怕连累到你。” 随宁这身子是能活不到那么长时间,能再健康度过两年就已经是赚了。倒是他人高马大又康健,才是那个要活很久的。 楚及徽不满道:“谁又在你面前乱嚼舌根?明天我让他好看,什么孤星这种难听的话也说得出来,果真没教养,一看就是嫉妒我对你好。” 平静而祥和的夜晚,什么话都能聊。他待她的好几乎无缘无故,喜欢他的人,自然是看不下去。关素的话不一定全是真的,但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随宁侧脸埋在手臂里,眉轻轻弯着,她眼眸在夜色衬托下,仿若黑珍珠。 这酒是烈酒,酒楼的老板专门提醒过后劲极强,楚及徽会喝便因为是她买的。话一句一句聊,酒一点一点喝,有太监来禀让他们去歇了,随宁才发现他喝了那么多。 但楚及徽只让人退下,说自己心里有数。 他单手撑地,说:“我得缓一缓,酒倒确实是烈酒。” 银辉似水,皎洁光亮照平地。 四月底的天清凉,随宁身上还穿着厚衫,她轻轻伸手拿过他手里酒碗,手越过他,把酒碗放小几上,道:“喝多伤身,不能再喝,我扶你去休息。” 随宁上次御花园落水,前几日就在这边养的身子。 楚及徽倒没起,他懒洋洋往后躺在了地上,枕着手臂望天上月,道:“我是不是很少跟你提我母后的事?” 随宁一顿,道:“没怎么听表哥说过。” 她心想他醉意倒真是上来了,竟然会和她聊先皇后。 若他们真有同一个母亲,那他们便是亲兄妹,这是能杀头的大罪。 “其实我对她也没印象,”楚及徽的话好像在心里压了很久,“小时候听人私下里说母后不太喜欢我,我很不服气,时时缠着宫人问母后对我怎么样,他们没敢说实话,只说她很宠我,我也是很久以后才得知父皇曾许诺后宫只母后一人,后来你也瞧得见,一个又一个女人。” 后宫之中得过恩宠的嫔妃数都数不过来,有过孩子的才算是有保障。 但先皇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说不能生育,太医为她调理许久她才怀上楚及徽,只是那时候宫里皇子已经有四个,公主有三个。 谁都能想到皇后的心力憔悴。 随宁道:“姨母不会不喜欢表哥,她只是不喜欢陛下。” “你这话也敢说,”楚及徽笑了一下,他手伸在半空中,修长手指仿佛想要抓住月亮,“宫里妃嫔争斗我经历过,她那时处境堪忧是因父皇我也知道,她怀我怀得及时,却也晚了,倒不怪她不喜欢我,若我来得早,或许她底气也足些,可她应该是喜欢你的,只是你也要走了,这样一想我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谁都留不住。”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种自嘲,平日的他肯定是不会和她这样说。 随宁微倾身子,看他正在看自己,心颤了一下,她手掌慢慢去抚他脸颊,发现烫得不行,便知他现在是真醉了。 他这人不常喝醉,就算醉了看起来也清醒冷静,只是酒醒了之后又不会记得发生什么事,很是难办。 可他明天要去送她,不能再让他喝。 随宁长发垂在他胸口,认真说他再不去休息,明天早上睡过头就再也见不到她。 他嘴里嘀咕她变了,越大越爱管他,人却还是乖乖起了身,只是他步子有些摇摇晃晃,差点又坐回去,随宁连忙扶住他。 楚及徽身体高大,半边身体的重量压在人身上,让本就纤弱的随宁都站不稳。 他却傻笑了一下,踉跄着步子,道:“明天我把你藏起来,让人找不到你,就不嫁了。” 随宁没回他的傻话,知道这时候他什么都听不进去,说天大的事都是白说。 但他是太子,随宁不想别人看到他的失态。 等随宁扶他到偏殿时,他一下摔到床上,似乎摔到头。 月光清透,透进雕花窗,这便是屋里唯一的光亮,随宁连忙去看他怎么样,却被他突然一把抱住了腰,顿在了原地。 “表哥,怎么了?” 垂下纱帐被风轻盈拂起,露出黑暗的一角,楚及徽下巴靠着她肩膀,他呼吸闷热,一张脸在轻轻蹭着她脖颈肌肤。 “随宁,不要嫁了,表哥有喜欢的人,表哥会去娶别人,不要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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