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侧妃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站起来,一句怎么可能就要说出来,就看见随宁正注视着她,眼睛里的探究让人后背骤然生出凉意。 其他几位夫人没注意到她的奇怪,只好奇在问是谁速度这么快,李侧妃压住心思,慢慢坐下去,听丫鬟说是个陌生的读书人,好像姓张。 随宁眼眸微转,其实也有些意外。 宫里放的花灯谜题出自礼记月令,通典卷四十三,汉书名传,跨得广,又被翰林院那帮老学士设置得花里胡哨,难猜。 由那些看起来厉害的书生拖了一个时辰,可见真不简单,最后由姗姗来迟的关素解开,所以才格外显得关素才华盖世。 以李侧妃今天的震惊,或许关家送关素进宫,并不是皇帝看上她那么简单。 随宁慢慢福身要告退,却被李侧妃的丫鬟拦了一下,请她留下赏灯。 她微抬眸,知道这是生怕她待会去找沉王。 随宁心里轻轻一叹,李侧妃未免太过低看她,她已经送过礼,接下来该主动找过来的人,是沉王而不是她。 …… 随宁被李侧妃留下一阵,等太子侍卫过来说她该回府,随宁才被李侧妃的丫鬟送下楼。 她离开时遇到了刚过来的关素,两人颔首打过招呼。 只不过随宁在走过时,关素叫了她一声,用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据说太后娘娘准备在六十寿宴上给大皇子纳侧妃,太子殿下现在还没太子妃,也不知道随姑娘今年会不会多一位表嫂。” 若关素这话是对上辈子的随宁说,随宁或许未来几天里都会睡不安稳,顾着让人试探太子和太后那边的消息。 但现在的随宁只嫣然而笑:“若能有一个像关姑娘这样怀才抱德的表嫂,我倒是高兴的。” 关素一愣,她脸颊突然泛红,说了一声胡闹后就匆匆走开,留下随宁静静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 太子在男女之事上并不上心,他见多了宫里争斗,厌恶处理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所以他以后有——并且也只会有一位太子妃。 旁人觉得随宁迟早会成为他宠妃的想法,也不过是个没有根据的揣测。 她表哥少年意气,高大威猛,该有一个会带来帮助的贤内助。 随宁去同好友聚聚,让侍卫在楼下守着不必跟上前。 楼上的茶楼管事抱着本账簿,等候在无人角落里,见随宁过来便把东西给了她。 随宁接过账簿,放进袖中,这座茶楼一年前就已经在她名下,平时打探消息,连太子也不知道,也没必要让他知道。 她上楼跟好友打了会牌,直到深夜才离开。 马车摇摇晃晃驶离,随宁今天遇到的事都费心神,在外面待的时间又长,加上她前阵子才病过一场,随宁趴在回去的马车上就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就见自己身上又披上一件狐绒大氅。 太子撑头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打哈欠,拿着她带回来的花灯上下研究了便,问:“随宁,今天玩了什么这么累?马车这么晃悠都睡得着,还买这么漂亮的花灯,难不成是有心仪郎君了?” 随宁愣怔,她没说话,反而抬手拂开帘子,冷风呼啸进来,把人困意吹散一半,她又去掐着自己脸颊,以为自己还在做上辈子被送去江南路上的梦。 太子懒懒说:“行了,我是回来路上凑巧路过遇到你,没想到你倒睡得香,怎么叫都叫不醒。” 随宁瞬间扑到他的怀里,身体有些不自觉的颤抖。
第10章 马车里挂着几盏琉璃灯,明净透亮,随宁刚才那突然的一扑,连楚及徽都没有预料到。 他手张开着,任她扑在自己怀里,良久之后才开口问:“出什么事?” 这世上想要欺负随宁的人,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斤两,说穿了,她出去代表的是楚及徽脸面。 随宁纤细手指慢慢攥紧他身后袍子,指尖用力得快要掐进血肉。 却一句话也没有回。 随宁在被带进东宫之前,曾被说过天煞孤星。 她四月出世,八月母亲因病病逝,两岁时父亲出宫办事掉下悬崖尸骨无存,祖父大受打击,撒手人寰。 二房二叔世袭爵位,只他无功无德,降爵位一等为侯位。 从那一刻开始,随宁便没有家了。 她只是寄居在随家,被堂姐妹欺负的对象。 二夫人养着她,是碍着她老国公孙女身份,盼她长大出嫁,日后便不会有什么人提二房是过继来的。 她还没享过随家两天福,就已经开始被家里长辈当成联姻工具物色未来丈夫。 直到随宁四岁那年,太子出宫游玩,机缘巧合之下听到随宁存在,过来探望,就这么巧看到随宁大堂姐生气推她。 小小的随宁没站稳,头磕到石头上,满头都是血。 仅仅因为她弄脏了大堂姐衣服。 那时候太子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年纪,见此场景勃然大怒,随家遭殃,大堂姐进了姑子庙,二夫人被说为不慈,多年都不敢出门参加宴会。 后来,便是众所周知的太子养了个小表妹在东宫。时隔多年过去,世上已经没人会再在随宁背后议论克父克母,他们是在忌惮谁给她的宠爱,不言而喻。 楚及徽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随宁声音,也没再逼问。 马车外时而还有寒风吹起,他捡起自己的氅衣披在她瘦弱身体上,说:“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你二婶都知道透过我好办事,特地觍着脸来东宫找你行方便,怎么到你这就开始学着沉默是金,表哥是骂过人,但什么时候骂过你?” 他总是爱这样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天塌下来有他顶着,让她有事就说,随宁不说,他又喜欢背后派人去调查谁惹她不高兴。 随宁身体慢慢平静下来,她轻声道:“我给你惹祸了,今天沉王府李侧妃呛我,我呛回去了,可能会让她丢面子。” 沉王府和东宫明面上越不合,就越会有皇子想拉拢沉王这位皇叔。 可随宁想让李侧妃在后面推一把。 楚及徽乐了,手指顺着她的头发,低头说:“惹了就惹了,沉王我都不曾怕,她一个小小侧妃算得了什么祸?再说你一个小姑娘,她跟你计较是她心胸狭隘,你愧疚什么?” 随宁头还埋在他胸膛里,心想倘若他知道是她先故意生事,恐怕就不会觉得她一个小姑娘纯善。 “今天我还出去走了走,看见繁华灯火下有人乞讨,”她闷声道,“只想春日早到,让人不必困苦于饥寒交迫。” 她这盏花灯是为沉王而买的,明面上赠出一盏给街上卖花卖不出的小女孩,旁人只会认为她见到困苦百姓又心软了。 除了早就盯着她的李侧妃,没人会深究她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楚及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放心吧,父皇今天出三道谜,就是想看民间有没有什么有识之士,被带进宫面圣那个人还不错,有点想法。” 随宁轻叹,寒门出身的未来状元郎,自是有些真才实学在手。 太子在男子里也是高大那一种,他手搂着随宁,便更显得她纤细。随宁心里有很多话想告诉楚及徽,只不过话临出口,又变成了今天在外遇到的那些小事。 她终究没办法让他知道未来。 楚及徽捏着她的头发把玩,倒也不嫌烦,甚至惋惜今年没空,要不然就陪着她去走走了。 随宁慢慢闭上眸,萧玉没出现前,他会只陪着她,但萧玉出现后,他们便再也回不到从前。 等马车停下来时,楚及徽先下去,要把她扶下来,就有管事就过来,小心翼翼对楚及徽道:“禀殿下,萧小姐回了,托人给这边送了套茶具,但太监手抖摔坏了。” 楚及徽微偏头,还没说话,随宁白皙手指便轻扶着他的手腕,踩着圆凳走了下来。 管事这才发现她在,登时有些惊慌失措。 东宫这边谁不清楚表小姐喜欢太子,在她面前明目张胆提萧玉,明摆着是想惹她厌恶。 门口灯笼高挂,照着旁人脸色各异,但随宁没说什么,她只轻轻朝楚及徽福身告退,先行告退。 楚及徽看了一眼随宁,点了两个丫鬟送她回去,说东西随主人,萧玉自己也是咋呼性子,摔了就摔了,别让她知道就行。 随宁轻按着被放到怀里的账簿,东宫主子里只有随宁爱喝茶,楚及徽书房摆的茶具都是等着她来摆弄,萧玉特意送这一套,只能是想和她较劲。 她莲步回到自己院子,被丫鬟们簇拥着回房后,便倚坐在罗汉榻上,按着昏胀的额头,喝下一碗驱寒暖身的热汤。 她身上还披着太子大氅,连头发丝都仿佛还残留被握在他手里把玩的感觉。 嬷嬷问她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 她轻摆着手,道:“不必。” 随宁有时候会觉得她和楚及徽是彼此的依赖,可到头来或许只有她在没用地依赖他。 好在她已经不会再缠着他。 …… 随宁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买的花灯落在马车上。 老嬷嬷为她更衣,告诉她太子昨晚上就来过消息,说把她的花灯放书房了,要她以后再去他书房取。 随宁理着衣袖,轻道:“他白天都不在,过些日子我再去吧,让人备马车,我回随府一趟。” 老嬷嬷愣了愣,问:“姑娘回去做什么?是不是随家那边又开始说什么话威胁?要不还是等太子殿下回来后再说吧?” 随家背地里喜欢捣鼓小动作,不是省油的灯,太子碍着随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随宁却不想让他登基之路再冒出别的差池。 清早外面还结着霜,昨晚的热闹也减不了冬日寒气,随宁只是道:“不用告诉表哥,我许久没回府,也该去看看二叔。” 她二堂姐的婚事,还有她的未来,也该提上议程。
第11章 二夫人收到随宁马车在路上的消息时,正在和随二爷聊皇帝召见穷书生的事,两个人看到匆匆忙忙来禀报的丫鬟,都大为吃惊,不知道随宁这天气回来做什么,只能赶紧让人准备招待。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随府大门,二夫人老嬷嬷等候在门口,走上前去迎随宁下来。 随宁父亲是当年引万人攒动的探花郎,母亲又因容貌绝世而从旁支被挑为养女,生下的她更是出众,举世无双。 只要有人说一句随家随宁在,能引起不少轰动。 但嬷嬷并不敢正眼看她,只搀扶她纤细手臂,恭维说:“小姐怎么突然回来?这段时日身子可好些了?” 随宁脖上围着风领,大氅披身暖和,脸色却不如别人红润,她开口道:“很久没探望二叔,不知二叔今天在不在?” 在自然是在的,随二爷前几日才被罚在随府反省,因为皇帝问农学耕事他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圣颜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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