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子察觉了她心思,不允。 皇城之中, 有兵卫调动, 最近进出城门都严格许多。 随宁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八个月大,比别人想象中要大一个月,已经不适合外出, 安静待着总没错。 但她午休起床时,眼皮就一直在跳, 让她手掌撑着头, 问外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重生以来她的预感很准, 心里有不安,一定是有事发生。 丫鬟站在面前收着纱帐, 道:“姑娘是听见鞭炮声?今年比去年天气好,好像也热闹一些。” 屋里明明暖和,却好像有股寒气从地底升起, 随宁轻轻垂着眸, 问:“东宫那里有什么消息?” 丫鬟面有片刻的犹豫, 但没让随宁看到,只摇头道:“没听说, 这种日子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这种时候大街上光侍卫巡逻都能一波又一波, 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情,也能立即压下去, 太子身边都是侍卫,更不用担心。 随宁想未来一段时间的确不会安宁,但在有人造反起事之前,太子应付得来,连随宁自己都打算听太子的话暂时按兵不动,她想自己没必要乱操心。 随宁轻呼出一口气,慢慢把心思压到心底,却还是让人注意周围动静,以免自己这边出什么事让太子分心。 但明明直到傍晚周围都无事发生,只有偶尔的鞭炮声响,可随宁心头阴影却一直挥之不去,让她坐立不安。 她被扶着去后院里散心,回去路上就看到有人躲着她私下说闲话,人隔得远,话听不清楚,但随宁看她们嘴唇,心猛地一下跌到谷底。 他们说的正是太子再次遇刺。 …… 去年年初下了一场大雪,冻死不少人,今年夏季虽有暴雨,但雨势退得及时,风调雨顺。 短短不过一年,为显皇恩浩荡,需要由皇子巡视百姓,坐镇主场。太子作为未来储君,风评备受称誉,便是这个最佳人选。 晚上有放花灯,太子白天出行,身着布衣,有谦卑仪态,所带侍卫皆去施粥布善。 他待百姓一向宽待,颇得爱戴,也因此有一个疯子手里藏刀,浑浑噩噩靠近,谁都没设防。 疯子靠近他时突然发疯欲伤及一老妪,众人始料不及,幸而仓促情况被就近太子挡下,太子反手将疯子制住,让人过来,大家才松口气。 此时老妪诚惶诚恐尚未说声感谢,那疯子突然方才目露凶光,趁太子没有防备突然拔刀而向,太子猛地被刺中要害,脸色煞白,鲜血喷涌而出,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呆若木鸡。 反应过来的侍卫立即抓获这个疯子,疯子当场就骂起人。 原来此人出身瓦安县,县令向下大肆收刮民脂民膏,受贿纵容贼人当道,向上又行贿求保护伞,多年未暴露。 他一双儿女皆被害,诉状无果,上京告御状被百般阻扰,险些丢掉一条性命,装疯卖傻才逃过一劫,极度崩溃之下又逢太子探视受灾百姓,误以为太子是幕后黑手,他心中满是不平,挥刀而向刺伤没带多少侍卫的太子。 这便是在外面流传的版本。 深夜时分,殿内尚有进出的太监,端着带血热水出去。 楚及徽披着外衫,上身只有带血纱布包裹。他枕着手臂翘腿睡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个白羊陶瓷的摆件把玩,两个太医愁眉苦脸坐在他身边,心里头想什么都快透过紧皱的眉头泄露出来。 有个实在忍不住出了声,道:“殿下就装一装吧,万一皇宫里来人发现异常如何是好?” 他睨一眼,道:“你们不就是皇宫来的吗?要是父皇再问起,说我伤的得多重快要死了就行。” 两个太医都愁死了,就没见过这么咒自己的。 早前皇帝来了东宫一趟,皇帝一进殿就闻到浓重血腥味,看到屋子里血迹,只压着怒气说了一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太医还以为说的是自己,腿软得差点就要磕头求饶。 庆幸的是久居深宫的皇帝什么都没看出来,他在说贪官污吏,无耻刁民。 这就足够让太医吓得七魂丢了三魄。但凡太子像上次南巡回京一样带点伤,他们都能往夸大了说,可他现在完好无损,万一被皇帝发现什么,这是欺君大罪。 “放心吧,天塌下来我顶着,怪不到你们头上,”他摆了摆手,“出去备药吧,我心里有分寸。” 两个太医平日和楚及徽喝过酒,关系处得好,在皇子之争中自是站他,两个人互相看一眼,既然已经到今天这一步,最后都只能认命帮他瞒下去。 谁都知道现在可能稍不注意,皇城的天就要变了。 楚及徽只是在等,等着看到底是沉王先动手,还是大皇子看东宫势弱,先压不住性子。 那疯子自是楚及徽安排的,随宁和他在回京路上曾借住一个客栈,客栈所在地便是瓦安县,那位县令贪污受贿他偶有所闻,只是没想到人已经到了目无王法、视人命为草芥的地步。 有人庇护他,那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只有随宁那里不能惊扰,让她先安心养着胎,日后再告诉她这些事。 夜色幽寂,深沉空荡,有人绕过屏风走进来,楚及徽淡淡看了一眼,看到戴着幂篱的纤细人影,立马就跳了起来。 他连忙道:“你怎么来了?我没事,我没事,你别担心,我诓别人的。” 随宁没说话,她解下幂篱放一旁,慢慢走近,轻坐在床榻边看他。 他自己倒扒开腹部带血的包扎布,让她看他身体无伤,随宁抿着唇,温软手指轻抚上他小腹。 楚及徽动作突然就一顿,随宁却是真的没摸到伤口,紧压在心口胸口的那块石头才算放了下去。 随宁抱着他,头靠在他肩膀,也没敢用力,就好像他真的伤到了。 楚及徽手指微动了下,只是慢慢摸她的脑袋,道:“我答应过你不让你担心,既要给你做个表率,自不会拿自己冒险,你还怀着孩子,来这做什么?别人会盯着你。” “我看东宫里面乱成一团,侍卫却如往常有序,便猜你可能没什么事,”随宁轻道,“听说陛下来了,他说了什么?” 楚及徽和皇帝的关系,不能说差,也不能说不好。只是皇帝有太多儿子,他对太子虽有偏爱,但依旧对别的皇子一视同仁。 “他这人你也听说过,别看别人说他善听政见,其实不过是他不想管,所以丢给别人管,儿子在他眼里也没什么不同,我装睡呢,他也没和我说话,”楚及徽笑了笑,“既然我受伤休养,就看别人有没有动静。” 随宁想他是不同的,皇帝以为随宁是先皇后所出,却仍旧由楚及徽养着她,太子作为皇帝和先皇后之子,自是特殊的。 只是皇帝纵容其他皇子争斗伤及太子,难免让人寒心。 随宁轻呼一口气,问:“到底怎么回事?我回程时你不与我一道,是去做了什么?” 楚及徽下巴靠她头发,道:“我去偷了本账簿,正巧遇到有人有冤申诉无门想要投河自尽,我便帮了他一把。他说县令上头有人,倒是没说错,那县令每年都进献好礼进京,你猜收礼的人是谁?” “大皇子?” 楚及徽笑道:“我也以为只有老大,但不全对,实际上老四才是搭线那个,没想到吧,平时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却和老大手底下那些人都有私交。” 随宁睫毛在颤动。 她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倒让楚及徽有些不自在,只觉有把小刷子在胸膛轻刷着。 他问:“累了吗?累的话我让人带你先去睡一会儿,东宫不太安全,等晚些再托人送你回去。” “杀了他,”随宁缓缓开口,“表哥,杀了他。” 你不杀他,他会害死你。 可最后这一句话紧紧卡在喉咙里,让她说不出个缘由,只能偏执地说这三个字。 这个他指的不是大皇子就是四皇子,都是太子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杀兄弟,可不是什么小事。但楚及徽没问她理由,只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好。 随宁闭上眼睛,他明明不知道她重活过一世,却似乎猜到她有很多事都无法说出口,问都不问,总是在答应她。 她问:“你为什么不问我?” 楚及徽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道:“父皇整天求仙问道,我在他身边呆得久,耳濡目染几句总会看一些东西。这世间大抵本就有人是要得天道点拨,成仙成佛,只是天机不可泄露,不可对外人言。我就说你是一脸福相,旁人真是有眼无珠。” 随宁很久都没说出一句话,轻声道:“我能在你这里歇一会儿吗?” 她很是温顺,总是最依赖他,所以她说出伤人的话时,很容易就会让人看出不是真心话。 平日不管他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更何况是说反驳他的话。 楚及徽安静了会,给她让出位置。 但随宁睡下没多久,就开始流眼泪,楚及徽手掌护着她的后背,只是陪着她。 等随宁睡下之后,楚及徽才帮她抹去脸庞眼泪。 这时有侍卫悄无声息进来,禀报道:“林相已经把账簿递到了陛下面前,大皇子的人也在查殿下伤得怎么样,若他们确信殿下出事,可能会开始有动静。” 楚及徽道:“放一两个人溜进来探情况,把药房煎的药换成吊命的药,不要直接让他们拿到。” 不能再拖了,随宁情绪很不对。
第77章 太子作为太子, 从一出生就为储君的天之骄子,身边针对和阴谋,从来没有少过。 随宁睡梦中有听到他和侍卫对话,恍恍惚惚听不清楚, 却也能察觉到他在算计什么, 但她白天一直心神不宁,着实是累, 这一睡便睡到了快天明。 她缓缓睁开眼睛, 便看到太子睡在她身边。 他没穿上衣,手臂搭她腰上,似乎是察觉她心情不好, 在护着她。 屋子里灯火通明,透过屏风还能看到在外打瞌睡的太医, 她鼻尖药味重, 像用来遮掩血腥之气, 以藏住太子伤得太重的事实——即使他没伤。 许是因为她半梦半醒间哭过,所以楚及徽才对她格外宽容, 也没再计较男女之分。换做从前,他是要说出很多理由不让她留下。 随宁纤细手指想抚摸他眉眼,但她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眉心, 他就突然睁开了眼。 太子也是平易近人的性子, 但有时眼眸却锐利强势过头, 骤然间看向别人时,有时候会让人从心底就感到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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