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门,直奔书房,短短的一段路程,大踏步而去的张辅,迅速褪去了刚刚的哀伤和沉静,周身萦绕压抑和暴戾之气,只一个背影,便令人心惊。 到了书房,张辅脸上已然一片乌沉,“现在什么情况?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这才是将军府凭自身杀出一条路的二公子,是掌管几十万军需从未延误差错的陛下心腹之臣。 平静的冷漠,居高临下的无情,轻易决定人生死的权势威压,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府医先低头,不敢答话,只敢悄悄用余光看向张大夫。 张大夫倒没有退避,他与李小寒说是亦师亦友忘年之交毫不为过,此刻张大夫更恨自己医术不精,“查不出何种毒,我与仁和堂众位大夫交流过,从来没有听闻过这样无声无息又迅速的毒。好在李姑娘的病情已经暂时控制住了,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只是,”张大夫叹息一声,“还是得尽快找到解药,否则后果难测。” “找过太医了没有?” “我私下请王府的宁太医来看过,也看不出来。” 张府一个主子都不在,下人进不去王府,也幸亏张大夫与宁太医从前交流过医术,私交甚好,才能私下请动宁太医。 而宁太医已经是当时留守王府里医术最好的了,宁太医没有办法,其他大夫更难。 虽然不满意这个结果,但此刻张辅仍然最快找到解决之法,“陛下圣驾已经启程,我待会去信求陛下先行派太医回城,张大夫你要保证到那时之前不会出问题。” 随侍圣驾的太医,自然是当朝医术最后的太医,宁太医亦不可比。 只是太医回来终须时间,生死之事,岂是张大夫能保证的。 但此时张辅看着理智,却已经是那种最不讲理的家属。 张大夫无奈只能先应承,“我尽力。” 而一旁的府医更不敢出声,只心里暗暗嘀咕:迁都这等大事,陛下已经启程了,二公子居然不顾一切先跑回来了。跑回来还罢了,居然还敢再派人回头要太医。 府医心内琢磨了一下,觉得简在圣心说的就是他们二公子了,不然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府里主子混得好,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跟着鸡犬升天。 不过,越是这样重视,若床上躺着的那一位好不了,自己恐怕真的得升天。 府医头垂得更低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此刻也没有人注意他,因为张大夫又开口了,“要说最快的方法,还是让那制毒之人开口,只有先了解毒方,方能解毒。说不准,可以找到现成的解药。” 这个道理显然众人都是认同的,张辅的目光转向老钟叔,“招了吗?” “还没有。上了刑,但这老头嘴还算紧。” 老钟叔带着愧疚,他不仅没防住人,连问都问不出来,“目前查到这个老头子是前些日子进城的。他本是旧京城皇庄的御用制烛人,一直在皇庄里养蜂制蜡制烛。后来陛下进京,旧京大乱,皇庄受到了冲击,不知为何,他转辗走到这里来。” “殇帝的人?遗党指示的?” 殇帝就是前太孙,刚刚被陛下夺了皇位的先帝。当今很小气的给了自家侄子一个殇的封号。 遗党就是还在死心塌地拥护殇帝,试图报复的一些残余势力。 “目前查到的证据,可能不是。” 老钟叔出乎意料的否认了,“我们查了他前前后后的行动轨迹,没有人跟他对接,他到定城来,好像真的是世道乱的时候走散了,自己一个人随波逐流的来找李姑娘。” 犹豫了片刻,老钟叔补充道,“他对制烛一事分外执着,他半昏迷的时候含糊说过,说若不是李姑娘,他凭一手制烛手艺根本不惧这个世道,到哪里都能重头再来。” 这是目前证据所指向的,老汉刺杀李小寒的动机了。 但是,这个解释巧合得让人无法信服,目前仍是疑点重重, “我亲自去看一看。” 显然,张辅也是不信的。 ****** 巨大石头建成的牢笼,木质的栏杆将一间间牢房隔开来。 紧闭压抑的空间,天光都无法透进来,黑暗中唯有中间火盆透出一点光亮,沉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隐约中又透着一些熟肉的诡异焦香。 “二公子,这边。” 恭谨的声音划破了沉闷,火把的亮光带领着众人来到一间牢房前,也照亮了牢房里那个被吊着的人影。 张辅看着眼前这个人犯,心内已经将此人凌迟了千百遍。 “刚刚上了烙刑,这疯子骨头居然挺硬。”狱卒低声解释道,“等他歇一歇,兄弟们再给他上一道大菜。” 许是说话声,唤醒了囚犯。 低垂的人头抬起来,看着众人慢慢露出了疯狂的笑容,“你们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任何东西。我袁老头能拉你们李姑娘下马,这一生也够本了。哈哈哈。” 已经见不到任何一丝当初那个愁苦老农的样子,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疯子。 “啪,啪!”回应他的,是狱卒狠厉到肉的鞭打,鞭身带刺的倒钩勾出细小的血肉横飞。 “老子当初深山里养蜂采蜡制烛,什么苦没有吃过了。有本事你们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狠厉的鞭打,强烈的疼痛,让囚犯变得更疯狂,本能的拼命挣扎。 喊声越来越低,到了某个临界点,狱卒停下手来。 “我不杀你。只要你交出解药,说出幕后指使,我留你一条命。如何?”张辅微微向前,开口诱惑道。 “你是谁?”低垂的头勉力抬了起来,干哑的声音问道。 “我是将军府二公子,户部左侍郎,张辅。” “你就是那张二公子?我打听过你,就是你们两人,将那白蜡做成这样子的。可惜不能杀了你,不过现在看起来也不错。” 囚犯的话断断续续,喘气声剧烈,“你杀了我吧,那个小丫头也别想活了。哈哈哈,那种毒除了我,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我死了,你找不到解药。” 张辅微微站直了身躯,好像引诱,又像不屑,“你死了,我找不到解药?” 囚犯好像怕多说多错,没再说话 狱卒见状,再次挥鞭,刚刚还挣扎的囚犯已经无力挣扎了。 “你放心,你不会这么快死,我们有药,会让你活得更久一点,不会这么轻易的解脱。” 阴暗的光线里,张辅平静无波的话语如同恶鬼低语,“你不是最自傲你那制烛之法吗?放心,我会帮你挖出来,传给所有人,很快就会变成烂大街一样的货色。” “到时候你就慢慢看着吧。” “胡说,我那制烛之法只我自己一个知道,我死也不便宜你们。” 沉寂的黑暗里,张辅轻轻一笑,“不用你说,这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题。道理总是相通的,只剩下零星半点秘方,猜我们也猜得出来。” 囚犯猛烈挣扎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低垂下头,看不出什么。 张辅恍若不在意却一直不曾放过其中一丝一毫,直到最后囚犯再无任何的反应,而后才静静离开,只留下重新回归黑暗的牢笼。 出了牢房,回到明亮的日间之下,却也无法驱赶走众人心里的寒意。 “加派人手,他从旧京怎么过来的,一路上接触了什么人,全都重新查一遍。还有他的家人,给我找出来,我就不相信这个人一点缺点也没有,一心只想杀人后求死。” “是。二公子。” 以定城为起点,各路的斥候探子士卒带着任务奔袭离去,信鸽从远处络绎不绝的飞回。张辅书房里的信息越堆越高,人一日比一日瘦削,每日在李小寒床前话越来越少。 两日后。 “二公子,找到犯人的妻女。”
第206章 “二公子, 找到了犯人的妻女。” “走。”张辅猛地站起来,边走边问,“问出了什么?” “这家的妇眷对那个老汉颇为敬畏, 问过了, 旧京被攻破之后, 她们便走散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一问三不知。”老钟叔说着, 给张辅带路。 两人来到另一座牢房面前,这里的环境比关押重囚的环境略好一些。看见有人来,两妇人紧紧抱着一团,面露恐惧的盯着众人。 “二公子,要不要?”老钟叔低声试探问道。 张辅看着两妇人,眉头微不可察的皱起, 最后轻轻点头 然而, 一轮刑罚下来, 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无非是这老妇人是囚犯的继妻, 年轻女子倒是亲女,但上面还有原配生的亲生儿子, 两人并不被重视。 旧京动乱的时候两妇人便与家人失散了, 一直没见过囚犯, 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跟最初问出来的相差无几。 “你看她们说的几分真?” “大概有九分。我们调过来的是刑罚好手, 这两个妇人不像受过训练, 应该说的是真话。”老钟叔皱眉, 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张辅听完后, 却没有再说话, 好像心中有猜测,又好像在思考某些事情。 “二公子, 要不要继续?” 张辅却没有马上回答要或不要,只继续思考。 片刻后,“给她们治好伤,让她们好好吃一顿,然后送到那老汉同一间牢房里去。给那个老汉制造杀了她们的机会,到最后关头救下她们。” “是,二公子。”老钟叔应道,犹豫片刻后问道,“你是想离间他们?万一那老汉不下手?” “他重视的东西并不包括这母女,不然不会一开始走散,疑心生暗鬼,他一定会动手。再说,他动手了可以证实一些事情;不动手,也有另外的用法。” “是。”老钟叔应道,心内却还有一丝疑虑:“只是,既然不被重视,这两妇人能知道什么重要消息?” “不要小看女人,尤其是睡着一起的枕边人。也许,她知道的比她自己认为的更多,我们只是推她一把。” 有些秘密对枕边人来说,可能只是以为的秘密。 老钟叔再无二话,立刻去执行。 被关在牢房里的两母女被提了出来,再没有令人恐惧的刑罚,反而来了几个丫鬟,带着她们洗漱干净,看了大夫,还吃了丰盛的一餐。 这一番做态,让两母女更忐忑了,听闻断头饭总是特别丰盛。 只是无论她们怎么哀求,伺候的仆人没有说出任何她们想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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