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明眼人都看得出,崔氏这回把老太爷惹毛了,不然不至于被撵去别院。可那又怎样?老太爷不终究还是顾及着她的颜面,只说她病了?兴许三五天就回来了。 所以,二夫人只当个临时的差事,跟一众管事的妈妈大丫鬟把话挑明:她只想做个不惹祸的花架子,绝不会为难谁,她们照常当差即可,凡事依照旧例办。当然,谁要是想不通给她添堵,她也不怕脸上不好看,一同去老太爷面前理论。 如此一来,换人持家的事没兴起半点波澜。 这在叶知许意料之中。二夫人和二老爷都是拎得清的人,膝下一女一子是小错不断大错不犯的。 想到二妹叶知淼,叶知许心情低落下去。 那是她在家里的一个小冤家,嬉笑打闹着结伴长大。 前世,叶知淼看出索雅安是赝品,变着法子拆穿,谁承想遭了崔氏的毒手,平白被一个登徒子辱没了清白。 叶知淼宁可遁入空门也不嫁,离家前发了最后一次狠,让叶知薇重演了自己的经历。最终,姐妹两个去庙里作伴掐架了。 崔氏那边,不知算不算应了有所得必有所失的老话。 那件事情之后,二房与长房决裂,分家时就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叶知许只希望,在这一世的叶知淼,依照该有的路走下去,自己就算帮不了什么忙,不连累对方是根本。 至于叶知薇,那可是崔氏的亲骨肉,叶知许只能存着戒备,走一步看一步。 搁下这些恼人的思绪,叶知许跟祖父打过招呼,出门去见一个人。 这几日,王妈妈被关在柴房,没挨打没挨骂,只是每日只有一个窝头一杯水,给饿得不轻,另外就是冷得要命。 通过看守的婆子的对话,她才知道是老太爷派人抓的自己,更要命的是,儿子儿媳也被抓起来了,关在别处。 她要不是犯了大错,老太爷不可能出这样的重手。 翻过来调过去想这么久,结论只能是藏了多年的事情败露了。但是,谁查出来的?总不能又是叶知许的生母托梦给谁了吧? 她被人带到叶知许面前的时候,哆哆嗦嗦的,十分自觉地跪倒在地。 叶知许捧着小手炉,对阿俏道:“昨日大夫人、崔四公子的事,你讲给王妈妈听。” 所谓一物降一物,阿俏在任何人面前胆子都不小,对叶知许却从小就毕恭毕敬的,连话都不敢多说。此刻得了吩咐,上前一步,绘声绘色地讲述一遍。 最后一份指望也不用保留了。王妈妈抬头望着叶知许,见对方姿容依旧美丽无方,睨着自己的眼神却没了单纯、多了洞悉一切的敏锐。 她哪里还不明白,这几日的桩桩件件,叶知许都参与其中,绝不仅仅是老太爷的主张。 “大小姐,奴婢对天发誓,我的儿子儿媳是无辜的。”她眼中泛起泪光,讷讷道,“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了他们?” “这就开始跟我谈条件?”叶知许嘴角一牵,“你不该是心急的人才对。” 王妈妈垂下头,眼泪掉在地上。 “我问,你答。”叶知许淡然道。 “是。” “为何与崔氏狼狈为奸?” 这问话的余地其实很大,王妈妈迟疑了一下,便放弃了与对方打太极的念头——那是替儿子儿媳找死。她回道:“当初奴婢是迫不得已。 “大夫人刚嫁进门时,并不想善待您,又急着在房里立威,便处处寻奴婢的过错。 “奴婢预料到了这种情形,当差谨小慎微,让人抓不到大的过错。 “大夫人渐渐失去耐心,竟生生栽赃我偷了她一样名贵的首饰,要把我打一顿撵走。 “叶家是怎样的门第?我要是顶着那样的罪名离开,再也找不到象样的差事。家里那口子只会种地,我儿子还那么小…… “我实在没法子,把沈老太爷家底过于丰厚、迟早传给大小姐的事告诉了大夫人。” 豆蔻、阿俏听了,恨不得上去打王妈妈一顿。 叶知许则很平静,“沈家的家底,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妈妈答道:“是沈老太爷当初的一名贴身小厮透露给奴婢的。 “他叫常兴,自幼失怙,我爹娘看他可怜,抚养他到六岁,引荐到沈家当差。 “沈老太爷很信任他,有些要紧的事、心里话都不避着他。 “常兴念着我双亲的恩情,把我当亲人一般,跟别人三缄其口的事,跟我说的时候却没顾忌。 “他跟着沈老太爷远走他乡之后,每年都会与我通三两封信。 “那是个短命的人,前几年在信中告诉我,身患重病,时日无多。从那之后就断了音讯。” 叶知许又问:“大夫人许了你什么好处?” 王妈妈的头几乎要碰到地面了,“许了我……要是您继承一百万两,给我五万两……” 五万两,寻常仆妇穷其一生都赚不到,这就难怪王妈妈数年如一日地配合崔氏演戏了。 叶知许不知该嘲讽还是该悲哀,“崔定初是如何知晓钱财的事情的?” “奴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王妈妈仰起头来,“大夫人不可能跟我说这些,她其实生怕我知道她别的要紧事。” 叶知许本也没抱希望,道:“你说我外祖父信任常兴,他对你又何尝不是寄予厚望。你们那个小四合院、五十亩良田,是他老人家给置办的。这会儿我想着,你夫君也不知是真病死的,还是被你气死的。 “你要在这里多住几日,把方才所说的写下来,能再主动交代些事情更好。 “至于你儿子儿媳,且不需急着要我下定论。” “大小姐,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王妈妈想上前哀求,却被气鼓鼓的阿俏踹翻在地。 叶知许笑了笑,带着两个丫鬟离开此处。 马车前行一小段就停下来。 叶知许刚要询问,居然听到祖父的声音:“丫头,跟我抓贼去。” “什么?”叶知许扒拉开帘子,推开车厢,就见祖父威风凛凛地坐在马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个小酒壶,身后是一列护卫。 她瞧着没人是着急的样子,就笑道:“您到车上来细说。” “也成。”叶老太爷下了马,上了马车,笑眯眯道,“那个骗钱的混账东西,今儿一早居然又换了个铺子行骗,要拿走一件价值几万两的摆件儿。 “遇事的掌柜伙计机灵,敷衍说下账、知会管事需要大半日,让人午后再去一趟。 “之后就顺藤摸瓜,跟到了那个混账的住处,报信给我们。 “管家先带几个人过去了,得防着出错闹笑话,要查探一番。 “我闲着也是闲着,又顺路,就过来叫你一起去。听他们说,那人长得与你很像,我倒要看看,像到了什么地步,能给她这种底气。” 叶知许听完,莞尔而笑,“您可真是童心未泯。”但是她也承认,这样做很有趣。
第10章 被祖孙二人惦记的索雅安,这两日都有些心神不宁。 前天夜间,崔定初来过一趟,她看得出,他心情很恶劣,委婉询问,他也不肯说。 倒是他的小厮隐晦地提了一句,说叶大小姐给公子出了个难题。 不消说,难题与她有关。 四个年头了,她在这里,享有着寻常闺秀的衣食住行,也学习着叶知许精通的琴棋书画。 学东西要讲天分,她比不得叶知许,崔定初也只好退而求其次,让她把字写得和叶知许相同。 此外,崔定初制造过几次机会,让她得以亲眼看到叶知许的言行做派,更先后指派过两个人来教她——都是擅长易容的江湖客,见一个人几次,便能完全模仿对方的神态举止。 有时她气馁,问崔定初,真到需要的那一日,请易容高手冒充叶知许不就得了? 他说那怎么成,那种人涵养修为不够,太容易露怯,够的人则不可能长年累月做替身,便是肯做,也是不可信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要她常年留在他身边,与他朝夕相伴。 是因此,她的心完全安定下来,一心一意照着他的意思度日。 有一度,两个人也曾未雨绸缪,为着东窗事发斟酌对策,想好每一句应对之辞。 渐渐的,彼此都不再提。 有些不乐观的展望,她偶尔也有,譬如他的亲事出现变故,最终娶的根本不是叶知许;譬如叶知许有心机有手段,根本不给他任何实现预谋的机会。 可也只是想一想就抛下,不放在心里。 那是不可能的。她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现,他那样的人,想做的事绝对会做成,一切尽在他的掌控。 这份过度的信任,直接导致意外出现而他为难的时候,令她陷入巨大的惶惑之中。 她的余生早就被他安排好了,她要取代叶知许,而这些成为泡影的话,他还会谋取与她常相伴的好光景么?她又会不会被打回原形? 她坐在书桌前,一面在心里叹气,一面照着叶知许的字书写。 . 一间湘西风味的菜馆里,叶老太爷和叶知许坐在雅间,边吃边谈。 之前管家禀明,说那个宅院是崔定初的,里面确实有个与大小姐很像的女子。 叶老太爷险些气炸了肺,当即就要下令抓人。 叶知许则劝他不要动怒,该从长计议,建议找些外人来作证。 此刻,叶老太爷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神色郑重,“找外人做见证的话,终究是容易出岔子。 “你得知道,到别处不好说,但在这里,崔家与我们叶家是旗鼓相当的门第,寻常人太容易被他们动手脚收买过去。 “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如找尹知府派几个人来帮忙。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处事只看谁占理。往后事情闹大了,有官府的人出面作证,崔家便无计可施了。” 等的就是这决定。叶知许欣然点头,“好啊,事不宜迟,您这就派人去传话。” 叶老太爷瞧着她,“不害怕?” “有您呢,我有什么好怕的?” 叶老太爷哈哈地笑,唤来管家,仔细交代了一番。 管家领命,骑快马离开。 叶知许吃饱之后,只有瞧着祖父乐滋滋喝酒的份儿,心里似被猫爪轻轻地没完没了地挠着,手也痒得厉害,总想给自己倒一杯。 身边这位至亲总无意识地勾着她犯酒瘾,着实叫人啼笑皆非。 老爷子酒足饭饱之后,喝了半杯酽茶,管家回来了。 尹知府指派来帮忙的是孙通判、刘经历和四名口风紧的差役。 . 别院管事来到内院见索雅安,“有几个人要见您,看样子来头不小,说是疑心这里的人与一件骗钱的事情有牵扯,指明要索小姐您出去回答些问题。”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索雅安云里雾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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