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东海之内,以今盐价之半而售;东海之外,上好的盐自然要比如今各地盐价要高得多;至于一般的盐,比如今盐价便宜些。”王刊早得了许晏清的准话,这些事如何安排有条不紊。 这个定价听来,区分到位。 王刊抚过手指透着晦暗不明地道:“须知东海得安民之军,实为大幸。各地若愿为我安民军,当一视同仁。” 此话落下,一群人都不由地望向王刊。 许晏清不在东海城内,诸事皆由王刊打理。 先前他们面对王刊这样年轻的郎君,并不敢怠慢,后来证明,能让许晏清委以重任之人,同样不是等闲之辈。 东海之内,内政外军,王刊皆安排得井井有条。 韩亮叛乱,甚至他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在肖歌拿下韩亮之际,王刊已经前往军中,迅速安定韩亮麾下三万兵马。 待他们收到消息时,所有对韩亮忠心的部下,意图再搅得东海不宁的人,尽被诛之。 自此,军中将士,再无人愿意跟随韩亮背叛许晏清。 当然,这一切也跟许晏清这些日子对他们的宽待有关。且既在东海之内,自然看得见许晏清如何对待城中百姓。 他们家中亲人皆赞许晏清执掌东海后的好,又有谁愿意再出刀剑,同室操戈? 论收拢人心这一点,王刊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城中安居乐业者,王刊以抚之,若有作乱者,不论偷盗或是以势压人,王刊皆公证以判。 如今的东海之内,但凡提起许晏清和王刊,无不赞不绝口。 王刊提出在售盐上的区别对待,得财帛之利不说,王刊更要借此让东海百姓知道,许晏清当日说过她会造福百姓,说到做到! 人心,人心皆思安。能够做到承诺待他们好的人果真对他们好,更让他们感激涕零。 “去请他们进来。”王刊吩咐一声,正好准备见人。 前来禀告的人得王刊这话,立刻应下去请。 王刊这位郡守高居于大堂之内,面对行入的人,一眼望去有十数人。有身着绫罗绸缎的,也有一身粗布麻衣,布满补丁的人。 “郡守。”不管什么样的人,自知东海城内现在王刊为郡守,许晏清不在,东海诸事由他说了算。 王刊起身,缓缓朝他们走来,“诸位都想卖盐?” 开门见山,最是让人喜欢了。 “正是正是。郡守,不知我们想卖盐,要怎么才能卖?”一个贼眉鼠眼的人朝王刊讨好地问来。 “盐,你们要多少我们给你多少。盐利,你我平分。”王刊将利都讲明了。 只是这利益分配让人听来不可思议,最终还是有一人问:“不知郡守的盐,进价几何?” 既然说到利益分配,利分一半,那这进价呢? “无须进价,你们取盐,要多少拿多少,卖价平分,如此而已。”许晏清制盐根本不费柴火。 人工是费那么一点点,但按现下盐价之高,比起他们费些人工,让这些卖盐的担风险,两人平分更是许晏清他们占便宜。 “这么好?”任谁听了这样的消息都觉得不可思议。 “好不好,你们试过才知道。”王刊和许晏清就算不用算,也知道他们负责产出盐,不管运输,不管经营,提出利益对半分,占便宜的都是他们自己。 这笔账是经不起细算的,以为盐到手之后果真占利的人,不知要摔多少跟斗才能明白,便宜从来不是好占的。 “有一条规矩你们记下,东海之内你们不能售盐。当然,如果你们要在东海之内售也不是不可以,以天下各地盐价为准,卖价平分。”好处是有的,规矩也必须得定下。 王刊相信,但凡不蠢的人都会知道,在东海,他们有多少钱都没有用。 既没有足够的盐,价格也远远比不上许晏清和王刊定下的价格,他们想挣这点钱,可能吗? 旁听人钟一世他们,已然默默地为王刊竖起大拇指。 比起惩罚,最终是否获利,永远都是追求利益的人核心思考的问题。 “你们就不怕我们拿了盐跑?”王刊既不让人交钱,也没有让人盯着他们的意思,就那么放心。 “那就得看你们要是眼前的利,还是长远的利。给你们的盐,是我们对你们的信任,相信你们可以借机挣出一条属于你们的光明大道。 “辜负我们的信任,只能是你们的损失,而不是我们的。 “给你们的那点盐,我们既然敢给,也损失得起。但凡你们有志气,定能把握如此良机,借这无本的买卖,挣下荣华富贵。” 王刊沉稳地回答。 他这一番解释,既是表明对眼前这些有意售盐的人的信任,也是为他们点明,路还长着,千万别盯着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最后反而忘了大利。 “要多少盐在这儿报名,明日一早来县衙领取。”王刊指了前方,提醒他们,心动不如行动,想要得利的人,且乖乖的上去报名。 “我想看看咱们的盐是什么样?”这时候有一个留着龙须刘海的青年举起手,比起报名拿盐前,他更想亲眼看看,白给他们的盐是什么样的? “请。”王刊欣赏谨慎的人。 利为人所动不假,也正因如此,见利亦须谨慎。 谨慎些,才能活。 王刊让人将细盐和未经处理的盐都取了些来,放在一块,且让人自行对比。 “好细的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细的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盐,比针眼还小,看在人的眼里令人惊叹无比,不可思议。 “这是上好的盐。”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在细盐上,王刊代为解释。 “这样的盐,明天能有多少就给我多少。”依然是那位青年开口,迫切地乞求于王刊。 “我也要,我也要。”但见这样上好的盐,谁能不心动?心动就得行动。 一个接一个的报名,迫切想让王刊答应下。 “不必着急。盐不会少,你们想要多少我们就能给你们多少。”王刊对于迫切的人反而更沉稳了。 急什么呢,许晏清正让人做呢,不用担心盐会不够。 王刊走到案前,“登记,造册。” “徐鹤,细盐百石。”第一个开口的依然是那留了龙须刘海的青年,自报的姓名徐鹤,王刊记下了。 不必王刊提醒,楚文已然推开一旁的竹简,登记造册。 “这一次我们选择相信你们,所以愿意分文不取给你们盐,下一次,若你们没能拿回我们该得的那一份盐利,自然不会再有盐给到你们。”王刊须得最后提醒他们一回。 这样的信任何尝不是一种拭探。 盐这东西,许晏清弄出足够的量,他们赌得起,也输得起。 可是,能信他们一回,不代表许晏清和王刊傻得能让人耍得团团转,不在意这盐被谁拿了去,最后盐利又落到谁的手里。 信任是不宜辜负的。试探得出了结果,许晏清和王刊当然不会愿意一直损耗他们自己的利,去救济那辜负他们信任的人。 “是是是,我们记下了,记下了。”王刊若没有有言在先,未必不会有人存了旁的心思,以为可以接二连三从王刊手里得了好处,不用回报。 可现在王刊开了口,有言在先,谁要是当作没这回事,企图戏弄于人,彼时王刊如何对付他们,可都未必。
第87章 为难 ◎虽然我们依天险而守,不可不小心◎ 王刊安排人很快登记造册, 想发财的人不少。 看着上面的名单,孟玄提了一句道:“郡守,虽以盐为试, 亦不可不防。” “这一次暂且不用。”王刊点明, “我们想选出一个擅长经营的人,既是以盐为利,就让他们各自用成果交出答案。” 察觉到众人并不认同的表情,王刊道:“小娘子之意我也认同。世道残酷,人心难测,然我们都愿意给人一个机会。 “况且,这点盐小娘子说了,没了也无伤大雅。若是当真能寻得一个擅长经营之人, 我等之幸。” 许晏清有时候表现出来的豁达和大气,饶是王刊也自叹不如。 这回众人听闻那也是许晏清的意思, 都不再作声了。事情看来没有商量的余地。 “将这份清单送到小娘子手中。”许晏清还在盐海里, 报名要盐的数目都在这儿了,许晏清明天怎么准备齐这一切, 且让许晏清费神去。 王刊光棍地不打算管事。许晏清忙得不可开交。 盐, 她刚上手,想熟手须得有些过程。 随后王刊送来要盐的数目, 一眼扫过, 许晏清干脆地让人往村里去, 寻几个孤寡老人, 或是妇孺孤儿,都是无家可归, 无处安身的人。 能习得一技之长, 还能不成为旁人的负累, 想必他们会愿意的。 许晏清选择这些人,也是因这些人最好保密。 要知道许晏清手里制盐的工艺传出去,天下必趋之若鹜,那么这些懂得工艺的人会面临什么? 比起有家室拖累的人,自然是这些孤儿寡母,独居之人更可靠。只需要保护他们这些人,便不必再担心有旁的变故。 有盐就不怕没有钱。 须知这天下间除了粮食,其次就是盐。盐是人生活必须之品。 食盐不够,那也是能要人命的。 许晏清完全可以想像得到,一开通了售盐的商道,她就用不着愁钱了。 第二日,盐堆在县衙门口,每人按昨日报的数量拉盐,那浓浓的咸味,引得百姓观望,不解究竟怎么回事,他们东海什么时候有那么多盐了? 与此同时,许晏清也让人设立盐司,专管盐务,紧接着报出售盐的价格,乍然一听报价,乡亲们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这,这也太便宜了吧? 难道是许晏清在徐州抢粮的时候,顺便还抢了一些盐回来,所以才有这样便宜的价格? 一开始大家伙都疯了一样的抢,许晏清听说后只提了一句,“告诉大家伙,盐可以囤,要是不想要了,也可以拿回来退。” 囤盐什么的,并不可取。 虽说盐是人体需要的必须品,在粮食面前还得往后放。 许晏清这是给了东海的乡亲们一条退路,让他们可进也可退。 囤盐的人生怕将来盐价暴涨,最后发现不涨的时候,也就不会再急着囤。 闻许晏清下达此令时,被安排负责盐司的楚文再一次对许晏清心生敬佩。 口口声声叫唤心存百姓的人,未必心里当真有百姓。 至少楚文遇见太多喊口号大声,实则处处剥削百姓的人。 许晏清不算处处叫唤,但她样样为百姓考虑,做的都是实事。 楚文自无不应此事的道理,迅速前去传达。 “孟先生,我想请你前往军中,为军人的将士上上课,讲讲故事,不知先生可愿意?”盐的事许晏清安排妥当,但这军中关系重大,许晏清须得考虑究竟如何行事才算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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