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相宜哭笑不得,刚才不是说好的假扮夫妻吗?怎么这会儿她又成侍女了? 但她还是顺着宋时歇的话应道:“是,公子。” 一个小侍从上前冲管事的耳语了句什么,管事的脸色一凛,细细打量身前的宋时歇。他虽然打扮得不怎么样,但样貌不凡,神情倨傲,在街头居然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还真像是某个微服出行的富贵子弟。他旁边的女子包袱不离手,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些什么贵重物品。 可能还真是个钱多了没处花的主儿。 这么想着,管事的不由得热情了几分:“您若是嫌这间房吵闹,我们这儿还有几间更好的,保证您满意。” 几间房看下来,宋时歇不是嫌被褥不够柔软,就是嫌弃房间太潮,怎么看都不满意。他越是这样,管事的越是不想轻易错过大款。 管事的一咬牙:“这样吧,天色不早了,您再出去找别的客栈未免麻烦,我们给您房费全免,就当交个朋友,如何?” 待管事的走后,舒相宜忍不住挤对他:“看不出,你坑蒙拐骗倒是很有一套。” 宋时歇坦然应道:“我不想住,他非要留我,我有什么办法?” 舒相宜腹诽,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宋时歇注意到她的表情,含笑低声道:“你觉得,他是为什么想留我?” 酒水送入房间,小豆子正要开动,舒相宜却凝重地拍开他的手。 “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能喝?”小豆子很不满,他刚才一直在外面守着马车,早就渴得不行了。 宋时歇似笑非笑地拿眼瞅她。 舒相宜拿起酒壶,这里捏一捏,那里转一转,琢磨了好一会儿。听宋时歇刚才那意思,这家客栈十有八九有古怪。也不知道她碰到了哪里,随着“啪嗒”一声轻响,果然被她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小机关。 她心里一喜,而后警惕道:“这还真是家黑店。” 宋时歇捏起茶盏端详:“若非黑店,我还不一定住呢。” 舒相宜疑惑:“你……” 宋时歇依然很淡定:“住宿费再贵,他们能挣几个钱?留下我们,无非是想从我们身上捞一笔更大的。” 小豆子接过话茬:“他们难道是想绑架我们?”他扑哧笑出声,“我们哪有钱让他们捞?” 宋时歇摇头:“摘星城离王都很近,绑架客人应该不至于。” 舒相宜推测:“是想下药将我们灌倒,然后行窃?” “唔,”宋时歇半眯起眼,高深莫测道,“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她细问,他却不肯答。 舒相宜更加好奇,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夜色渐深。 想着白天的情况,舒相宜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着外衣爬了起来,她轻轻敲宋时歇房间的门,门并没有关。 一踏进房间,便见宋时歇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以手抵额,凝望着窗外出神,他也没有睡。至于小豆子,在半个时辰前听了宋时歇的吩咐后便出门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嘘!” 宋时歇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舒相宜不明就里,在他旁边坐下。 “怎么了?”她轻声问道。 宋时歇指了指窗外:“你听。” 舒相宜皱眉:“听什么?” 她凝神细听,终于从静谧中听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的,有女人的抽泣声,还有男人的粗喘声。 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明白了过来。 不是……敢情宋时歇大晚上不睡觉,就是在听人家墙脚?他自己听也就算了,干吗还让她一块听? 她尴尬地瞥一眼宋时歇,他并未如她想象的一样,故意冲她戏谑地笑,而是微微蹙着眉头,陷入沉思。 幽幽月光下,两人相对无言。 好在,那边的声音很快结束。 舒相宜松了口气,不好意思问刚才为什么要偷听,她踌躇了一会儿后,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打破沉寂:“我来王都,其实和你一样,也是想见百里缺。” 宋时歇顿了顿回过神来,偏头淡笑:“我知道。” 他见她每次听到别人谈论百里缺都很有兴趣,不可能猜不着她此行的目的。 “我不是想当幕僚,我可没这个本事,但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他。”舒相宜并没有说得很具体,“虽然……我不知道我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结局,是好是坏,又或者到头来只是无用功,但还是想要拼尽全力试一试。” 将压在心头的烦恼倾诉而出,她反倒舒了口气。 她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坦露自己的内心情绪,但在这个人面前,总是有很多例外发生。或许是他总是不问原因地无条件帮助她,所以她情不自禁,就想要信任他。 信任一个和她相隔两千多年的人。 舒相宜有些不好意思:“我很可笑吧?” 宋时歇一直很认真地看着她:“坚持自己的内心,没什么可笑的,你很勇敢。” “你说这里有古怪,却不肯告诉我原因,”她玩笑道,“我可不能在见到公子缺之前,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宋时歇默默重复了一遍,眼底兴致更浓,“你总是有很多这样的话。” “我文采卓绝,不行吗?” “行,那你说说看——”宋时歇随手拿起不远处书柜的简牍,摊开来,“这几个字怎么念?” 这个时期的官方文字是小篆,笔画结构复杂,她连猜带蒙才能念出几个来,巧了,宋时歇指的这几个字她蒙都蒙不出来。 她心中窘迫,面上却不愿表露出来:“我不告诉你。” 见她口头逞强,宋时歇点头:“哦,那就是不知道了。” 她固执道:“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说说看。” “我不想说。” 他笑:“好了,我知道了。” 她急于解释:“我是认字的。” “唔,只是我们这儿的文字和你们那的不太一样,是不是?” 舒相宜愣愣看着他:“是……” 他的接受能力令她惊讶,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告诉他,她是从两千多年前的未来穿越过来的,想必他都会全然相信吧。 宋时歇若有所思地低笑一声:“很多事,你看起来似乎很有经验,实际上却毫无经验,实在很令我奇怪。” 比如,她看不出也尝不出酒里下了药,却知道摸索机关。 舒相宜默然,她总不能告诉他,她的经验都是从古装剧里学来的吧。 “你身上有很多谜。” 舒相宜无法否认,只是定定看着他:“我没有恶意。” 宋时歇笑了,不置可否。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心摊开。 他一笔一画在她掌心里写了些什么。半晌,他抬眼望着她:“这是我的名字。” 摇曳的烛光下,舒相宜怔怔看着他,只觉掌心酥麻,被他握住的地方微微发烫。 “好了。”宋时歇松开她的手,将自己的掌心摊开,浅褐色的眼眸微微弯起,“现在你来写一遍。” 舒相宜:“……” 她刚才根本没注意他在写什么。 宋时歇笑了,他再度牵起她的手,耐心地写了一遍又一遍:“宋——时——歇。” 这次舒相宜认认真真看着他的笔画顺序,“宋”字和简体字差异不大,“时歇”这两个字却很复杂。 看了好几遍后,她终于点头:“嗯,记住了。” 宋时歇却忽然顿住了。 她不会绾头发,白日里都是用发带简单束起,夜晚就会放下来。此刻,窗外微风轻轻拂开她披散的长发,轻轻柔柔地划过他唇畔,带着独属于她的清香。 他这才发觉,她因为专注,与他靠得很近,呼吸交缠。 见他半晌不说话,舒相宜疑惑地抬头:“怎么了?” 他收回目光:“没什么。” 他抓紧她的手,低头又写:“这是你的名字,你记住了,舒——相——宜。” 舒相宜总结:“舒相宜倒是比宋时歇简单很多——呃,我是指名字。” 宋时歇笑了。 就着烛光,他一笔一画,嗓音低缓轻柔:“宋时歇,舒相宜。”
第8章 做好事不留名?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宋时歇笑容一敛,眼神陡然一变:“唔,来了。” 他抬腕将桌上没有动过的酒壶推倒,熄了蜡烛,站起来一个旋身,拉着舒相宜躲在了角落。 见门没有落锁,外面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手轻脚推开门。见床上空荡荡的,那人“咦”了一声:“人怎么不在?” 他又走到桌边闻了闻酒盏,确认这酒被动过,他自语道:“明明喝了啊,难道去隔壁找那个姑娘了?” 舒相宜微微一怔,抬头看宋时歇的表情,宋时歇也垂着眼笑看着她。 她脸微红,一下子反应过来,那酒里下了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也罢。” 他窸窸窣窣动作了一番,掩上门出去了。 待那人离开后,宋时歇走出暗处,飞快地把一个杯子从窗外丢了出去。 舒相宜惊魂未定:“他们为什么要下这个药……你丢杯子干什么?” 他答:“给小豆子的信号。” “小豆子在下面?” “不出意外,他和官府的人都在。” 他话音刚落,楼下果然传来喧哗之声。 舒相宜佩服他有先见之明:“你让小豆子怎么和官府的人说的?偷窃?官府会管偷窃吗?” 她燃起桌上的蜡烛,余光一扫,却见宋时歇的床上赫然躺着一个面挂泪珠、衣着单薄的姑娘。 她吓了一大跳。 宋时歇唇边溢出一抹很冷的笑:“人口拐卖。” “他们这里做的是见不得人的皮肉生意。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们直接下药灌倒客人,再摸黑将姑娘送进来,客人一般半推半就便接受了。” 舒相宜把衣服盖在那个姑娘身上,忍不住皱眉:“若是客人不愿意呢?” “即便不愿意,白天他们过来找麻烦,倘若有一千张嘴都解释不清,只能老老实实付钱,任由他们敲诈。” “要是碰上达官贵人,他们也敢这样勒索?” “越是达官显贵越不愿意败坏自己的名声,只能私了。再说了,达官显贵正是这些地方的常客,这里坑的都是来来往往的旅人,还有不少是打算去往公子缺府上应聘幕僚之人。这类人即便拒绝寻欢作乐,也不会愿意闹大了,闹出丑闻来,丢了面子。” 而且,在下了药的情况下,客人不愿意的可能性极少。 舒相宜又心疼又气愤:“这就是个秘而不宣的死循环,他们未免太猖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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