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相宜被逗笑,这才松口气。 想了想白天的事,舒相宜还是开口问:“你知道为什么宋时歇老是穿一身白衣吗?” “他在守孝。”花欲语告诉她。 舒相宜微微睁大眼睛:“守孝?” 花欲语点头解释:“他的娘亲在三年前跳河自尽了。” 舒相宜难以置信:“为什么?” “嗯……”花欲语叹口气,“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他娘亲脑子的确不太正常,和三岁孩童差不多。说得难听点,是个傻子。” “那他父亲……” “听我爹说,他爹是二十多年前来到破月镇的。他爹受了重伤昏迷了很长时间,所有人都说他救不活了,是他娘亲将他爹捡了回来,细心照顾。好不容易他爹醒过来了,却疯疯癫癫,整日胡言乱语。宋时歇还在他娘肚子里时,他爹便跳河自尽了。是他娘亲一手将他拉扯大的……他娘亲自尽的地方便是二十多年前他爹自尽的地方。” 花欲语黯然:“本是宋时歇报答娘亲养育之恩的时候,没想到却……破月镇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但想必,也是他的伤心之地吧。” 舒相宜无法想象,失去双亲的他究竟是何感受。 她怅然:“想必,他娘亲早就想随他爹而去了吧。” 花欲语仔细在心里算了算:“居丧三年不得外出工作,想来,到昨日为止,三年已到。” 一说起宋时歇的事,花欲语便停不下来:“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学堂里的夫子看他有天赋,特允他留下来念书。他还拜入我们这里一个归隐的大侠门下,跟着大侠学剑,成了一名剑客,可以说是文武双全了。” 夸了这么一通,她话锋一转:“别看宋时歇现在规规矩矩的,我和他从小一块长大,还不知道他?打小他就皮,惹是生非闯了不少祸。记得 22岁的时候,我爹给我新买了一匹小马驹,他找我借,我便借给了他。没想到他迟迟不还,我去问才知道他将我的小马驹转手卖掉了。然后用卖掉的钱买了一套被褥给他娘亲盖,害得我被我爹揍了一顿。” “那后来呢?” “后来他可能心里过意不去,想办法凑钱赎回来了……所以这么多年来,我爹一直不喜欢他。” 她总结:“他呀,可招人烦了,你可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他。” 舒相宜打趣她:“不止招人烦,也招人喜欢吧?” 花欲语愣了愣,不知道舒相宜何出此言。注意到舒相宜调侃的表情,花欲语反应过来,不屑地嗤笑:“你是说我喜欢他,怎么可能?” 舒相宜笑起来:“不喜欢他,你还对他这么好?他有了麻烦,这么着急就去找他?” 花欲语撇嘴:“我这叫仗义,好兄弟之间的仗义。” 舒相宜不戳穿她,笑眯眯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花欲语想了想,单手支颐,声音不自觉地压低:“我们这里没人能配得上他。” 舒相宜一愣,刚想要劝花欲语不必妄自菲薄,她却继续轻声道:“他呀,不该一辈子困在小小的破月镇。” 花欲语凝望着远方出神,清亮的眼眸仿佛迸发出某种光彩:“他是人中龙凤,理应飞上枝头的。” 舒相宜怔怔地望着花欲语精致好看的侧脸,觉得有这样眼界的她同样不该被束缚在这个小镇。 围墙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花欲语神情一变,仿佛刚才满眼憧憬的那个人不是她。 她咬牙切齿,跃下屋顶,抄起角落里的扫帚大骂出声:“哪个王八蛋又偷偷摸摸翻我家墙?” 她拿着扫帚从正门出去驱赶:“看看看,就知道看!” 外面果然传来几声求饶声:“姑奶奶,我再也不敢了!” “姑奶奶我美不美?” “美!美!当然美!哎哟!姑奶奶你怎么还打我?” “美还用你说?姑奶奶我不知道我自己美?下次再敢翻我家墙,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戳瞎?” “姑奶奶我错了,再也不翻了……别!别打了,别打了!” 又是不知死活趁夜来偷看花欲语的人。 舒相宜哑然失笑。 舒相宜整理好床铺正要入睡,花欲语却敲了敲她的门。 花欲语神秘兮兮地捂住舒相宜的眼睛,带她去了自己的房间:“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舒相宜毫无头绪。 花欲语松开手,推她进去。 房间里多了个半人高的木桶,里面装满了热水,白色的水雾蒸腾。 舒相宜惊讶地睁大眼睛。 “知道你一直想洗个热水澡,我特意去借了个大木桶来,几个街坊帮着我一块烧了水。” 舒相宜知道这里条件有限,想要烧满一大桶水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她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自己无以为报:“谢谢,麻烦你了。” “哎呀,说了不用这么客气的,你来我家住,我总该尽一点地主之谊。” 花欲语热情地把她推到木桶旁:“现在温度正好,你赶紧洗。” 舒舒服服地洗完澡,舒相宜躺在干净的床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次日,舒相宜是被院子里的争执声吵醒的。 花欲语拔高了声音:“我才不要嫁,他都快五十岁了。爹,他比您年纪都要大!” 另一个男声含着怒气:“阿语,不许妄议君上!” “什么妄议!这就是事实,他分明就是四十好几,快五十岁了,他儿子年纪都比我大!” “君上若是能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也是我们全家人的福气。” “什么全家人的福气?明明就是你想飞黄腾达!我说前几日您怎么突然找人替我画像,原来是想将我献给君上!” “阿语,听爹的话!爹这是为了你好!” “若真是为我好,您该问问我的想法!我宁可一辈子都守在破月镇,都不愿意去宫里当夫人!” “阿语,你听话,明天便会有人来取画,以你的才貌想必不用多久就能入宫。” “我不管!要入宫您去入!我死都不入!” 舒相宜走出房间正好看到花欲语摔门而出。 穿着捕快服的中年男人脸色涨得通红,看到舒相宜,他勉强笑了笑,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简单解释了句:“舒姑娘见笑了,小女被宠坏了。” 舒相宜没说话。 他犹豫了一下,缓声道:“舒姑娘,你可否替老夫劝一劝阿语?她年纪小不懂事,不懂其中的利弊。” 他长叹一口气,仿佛一瞬间衰老了许多:“我也是没有办法……” 他何尝不疼爱自己的女儿,可花欲语出落得越发水灵,镇里的几个富豪都开始打主意想要纳她为妾,与其当乡绅的妾,不如入宫当夫人,至少能保她一生平安尊贵。 舒相宜无法苟同古代“出嫁从夫,在家从父”这一套,也无法苟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更加无法理解所谓的“为你好”。同时却也明白,这个时代无法由自己做主。 她只能沉默。 花欲语没有去衙门,一直到晌午她都没有回来。舒相宜实在担心花欲语,想起宋时歇就住隔壁,索性过去找他。 快走到他家门口的时候,什么东西砸中了她的头。 她停住脚步,左顾右盼,却什么也没看到。 她继续往前走,又一颗小果子砸中她的脑袋。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舒相宜恼怒地仰头看过去,果然是宋时歇,一身白裳,好一副潇洒风流的姿态。 看着他轻松地跃下树,舒相宜皱眉:“你不会是故意躲在树上想吓唬我吧?” “故意?”宋时歇翘了翘嘴角,“我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他朝不远处招了招手,便有好几个小孩跑过来。 他含笑简单解释:“摘几颗果子而已。”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舒相宜这才注意到他左手提着一个布袋,里面塞满了刚刚摘下来的新鲜果子。 他从布袋里挑了一颗出来,然后将剩下的全部递给最为年长的那个小孩:“来,给大伙分一分。” 几个小孩齐齐仰头冲他笑:“谢谢时歇哥哥。” 他笑眯眯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不用客气。” 宋时歇掂了掂手中的果子,瞥一眼舒相宜:“把手伸出来。” 舒相宜警惕:“做什么?” 宋时歇好笑道:“我能做什么?” 他索性拉住她的手,将刚才挑出来的那颗果子递到她手里。 触感冰凉柔软。 他笑弯了眼,嗓音温和:“喏,一人一颗,可别说我偏心。” 那几个小孩左看看宋时歇右看看舒相宜,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嘻嘻地跑开了。 舒相宜一阵脸热,想了想还是捏紧了那颗果子,轻声嘟囔:“我又不是什么小孩。” 宋时歇故作惊诧,话语带笑:“你不是吗?” 待那几个小孩跑远后,宋时歇才拂去衣服上的灰尘,挑眉看着她:“有事找我?” 舒相宜这种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能主动来找他,肯定是出事了。 舒相宜踌躇了一会儿,忧心忡忡道:“是花欲语。” 舒相宜跟着宋时歇进了屋,她好奇地四处打量:“你一个人住?” 他戏谑:“早说过了,我尚未娶妻,不一个人住,该同谁住?” 好吧……舒相宜顿时住了口,识趣地不与他纠缠这个话题。 宋时歇的家虽然简陋却很干净,不多的物件摆放得井然有序。 宋时歇忙着干自己的事,随口说了一句:“家里没什么可以招待的,你若不饿不渴,那便不招待了。” 舒相宜本就没心思喝茶,焦急地问:“我们还不出去找花欲语吗,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跑去哪儿了?” 宋时歇找到东西,兀自在院子里坐下:“不必着急。” “可是看她的样子,我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她不会有事的。” 见他无动于衷,而是专注地拿起针线,开始缝补一件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黑色袍子。 舒相宜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我一个人去找她。” 他眼也不抬,声音淡淡:“你人生地不熟,想去哪里找?” “我有嘴,可以问。” “若是她这么好找,她就不是花欲语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舒相宜滞了滞,只好重新坐下。 宋时歇挑唇笑了笑,睨她一眼道:“你可知道为何君上急着选夫人?” 舒相宜摇头,她在博物馆的时候光顾着研究帛画去了,对绥国的历史并没有深入了解。 宋时歇慢慢解释给她听:“君后在诞下公子缺后便崩了,二十多年来,虽然君上纳了不少夫人,但君后之位一直悬而未决,只因整个王室除了长子百里缺外,另外几位公子一直不成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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