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伍德的反应很平淡,轻笑一声像招待客人一般回应,“罗德队长若是喜欢我这里的景色就常来看看喽。” 被抓影响不了他的心情,罗德讽刺的话他也没往心里去,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气运会停在哪儿,但他敢肯定绝不是今天。 罗德背着手走到大玻璃前向下望,将整个药厂尽收眼底,“你手上的人命多到数不尽,不用再想着侥幸逃脱,证据确凿,审判过后你就死定了。” 菲尔伍德仍不言不语,慢慢给自己点了根烟,望着这位过分年轻的行动队长琢磨着把他从四十七楼破窗推下的可能性有多大。 ……唔,当然,这也只是想想,毕竟想想不犯法。他那些精壮干练的队员就在自己身边一眼不错的盯着,他也做不了什么,真想做点什么……还要找准时机,也不知道机会大不大。 菲尔伍德原本可以逃脱,但他没想到他们刚发现他有要逃跑的迹象就把他摁住了。这群年轻人能耐不小,竟然破解了他秘密基地的密码,当时他正在黑蛋里销毁剩余资料,于是那些未被销毁的资料也成了抓捕他的证据。 呼……他吐了口烟气,运气有点差罢了。 燃烧的烟草味猛地从背后涌过来,像一只伺机而动的野兽终于伸出利爪,罗德伸手挥尽缭绕的烟雾,回头和菲尔伍德对视。 草菅人命无恶不作的药厂老板已经不再年轻,尽管保养的很好,但仍然能从眼角的细纹看出岁月也并没有因为他的富贵而过于善待。 眉骨那道骇人的疤扒开了他所有的优雅和温和,骨子里凶残的人再怎么伪装也画不好这张皮,他手上沾染的百姓的血大概可以涂满他整个人生事件簿了。 罗德在军部实习也听说了一些肮脏的秘闻,但直面这种恶徒他还是第一次,因此不想落到下风,狠狠的瞪视面前的男人。 菲尔伍德稳稳当当回望,似乎丝毫没把眼前的年轻人当回事,但他想起的却是自己也曾有过如此年轻的年纪。 那时他机遇未到,无法做到站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羁押一位家财万贯的大老板,他只是只在贫穷的臭水沟里挣扎的老鼠。 面前的年轻人之所以能如此气势凌人还不是有了好的出身,好的出身又赐予了他广大的前程。 人啊……生而不同的命运,何来公平可谈? 他菲尔伍德从来也不讲“公平”二字,所以他不比家世,他拼气运,他的气运一直不差,过往的三十年就是证据。 罗德目光上移,以高度压过对方。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眉骨上的疤看,菲尔伍德微微蹙眉略感不悦。 这道疤跟了他几十年,已经成了老朋友,他抬头抚摸它,眯起眼,想起了更久远的往事。 …… 春之城,已然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四十九年前那里出生了一个“威利”,三十年前,“威利”又从那里消失了。 要说对故乡的感受,大概每个人都是千篇一律的怀念之情,但他不是,他对那里只有憎恶,千方百计想要逃离。 他出生在贫民窟,那里臭水横流,遍地罪犯,毫无道德可言。他对那里充满厌恶,从不承认那是自己的“家”,所以他天生不属于贫民窟。 但他也和那里的人做过同样的事。 从疯狗嘴里抢食让他留下了一只永远跛着的脚。 十九岁那年有一位“大人”到贫民窟找人,他和自己的朋友为他带路,顺嘴问了句找什么人。 “能成为一把刀去杀人的人。”那位大人如是说。 听见这句话他当时浑身的血液就沸腾了,那颗躁动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能成为这样的人!”他当即说。 “你?”对方用怀疑的语气和眼神打量他一番。 他以坚定的目光回望对方,就在对方将要被他打动的时候他的朋友忽然冒出来,说了一句“我、我也能”。 你能什么啊?他当即笑出声来,听听你自己那慌乱的语气,恐怕拿上刀下一秒就要尿裤子了,胆小鬼! 他敢肯定自己当时看朋友的眼神一定是不善的,因为朋友对上他的目光就畏缩了,这让他更加瞧不起了。 “可是我只需要一个人。”对方说,表现出一点苦恼,“怎么办?我不需要两个人。” 于是他把朋友想要争取的话呵斥回去了。 后来那位大人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刀,“这件事我也不需要有第三个人知道,知道的人必须闭嘴。” 刀柄是凉的,血是热的,他至今仍记得那种锋利的手感,眉骨上这道疤也是那时留下来的勋章。 在他看来,那并不是一把凶器,那只是劈开自己人生另一条路的利刃,是自己勇敢做出的一个选择。 后来那把刀又插进了另外一个年轻人的身体,不过那是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 但有什么关系?刀、朋友、陌生人,它、他们都不过是为自己铺路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如今,药厂、购药的愚民们也一样,都不过是块好用的石头。 只要能为己所用,军部也一样。 菲尔伍德再次吐出一口烟圈,和军部的年轻人隔着硝烟弥漫的战场无声对峙。 半晌,罗德略带轻蔑的率先收回打量的目光。 ……一个阶下囚罢了。 …… 罗德接到夏莱电话时军部来接人的直升机已经在路上,整个小分队都已经蓄势待发。 夏莱在电话里把弃宝的事讲与罗德,罗德先是疑惑,随即震惊,最后带着讽刺和了然转头看向菲尔伍德。 “这确实是他会做出的事,”罗德嘲讽道,“只是想不到这样的畜生竟然也会留下自己的血脉,可是你觉得他会接受所谓的孩子吗?” 电话对面沉默了,罗德没再追问,只道:“你们过来吧,我们还有时间。” 挂了电话罗德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件事,忍不住嗤笑出声,“魔鬼的血脉……她真是替你还债来了。” 菲尔伍德闭着眼,充耳不闻。 夏莱很快就到了。 发现自己来的地方仿佛经历过战.争的摧残,弃宝不明所以,“夏莱,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里是药厂,你父亲工作的地方。” “我父亲他果然在药厂上班吗?” 弃宝跳起来,明显情绪高涨,“那他是做什么工作呢?” 夏莱站定,让弃宝看清整个园区,虽然大部分建筑已经被摧毁,但仍然能看出占地面积巨大。 “这里,全部属于你父亲,他是这家药厂的老板。” 弃宝茫然站在偌大的园区,觉得自己渺小的像是地上的蚂蚁,“这、这么大?都是?这比我们家房子大了好多好多倍啊!”都不知要数上多少个七了。 她接连“哇”了几声,“怪不得母亲总嫌家里的房子小,原来父亲住在这么大的药厂里!” 弃宝家的房子在太阳.城市中心,按照夏莱的标准来看那已经是富人区的别墅了,这样还嫌房子小,也确实是只有弃宝的母亲才能说出的话。 近乡情怯的心情谁都会有,马上要看到父亲弃宝反而忐忑起来,“夏莱,你已经见过我父亲了吗?他长什么模样?他威武吗,还是温和?” 她在自己的脸上做了个鬼脸,用两根食指按住眼角往上挑,“他凶不凶?” 又用小指勾住自己的嘴角,“还是爱笑?” “他……知道我来找他吗?他开心吗?” 她每问一句夏莱都觉得自己离窒息更近一步,但她面上什么都没显,一直垂眸看着弃宝,最后伸手在她毛绒绒的头顶用力揉了一把。 “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亲自问问他,开不开心。” …… 菲尔伍德再见到夏莱时笑了一声,他没想到自己和这些年轻人如此有缘。 这真是时运不济了,曾经不想见的人几十年都不会见上一面,如今却一个两个都跑到自己面前表演一番。 “夏莱小姐怎么也来了?又是来给我讲春之城传说的吗?” 菲尔伍德懒散的靠坐在椅子上,撩起眼皮乜了她一眼,“可惜我今天对听故事没什么兴致。” 夏莱回答也很生硬,“对于给你讲故事我一向没兴致,如果三十年前你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今天也不用见着我了。” 听出两个人语气都很不善,弃宝偷偷握住她手指,不安的抬头看她。那个男人她认识,她刚在电子屏里看到过他的新闻,他是个黑心的坏家伙,害死了很多人,夏莱为什么要带她来这儿? 夏莱回握了一下,指向菲尔伍德,“弃宝,看到那个男人了吗?那就是你一直在找的父亲,菲尔伍德,或者威利。”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让我恶心!” 菲尔伍德忽然从椅子上直起身,粗声粗气喝道,“你到底来干什么?看热闹吗?” 他质问罗德,“我是什么观赏动物吗?你们把无关的人叫来干什么?!” “怎么是无关的人。” 未待罗德出声夏莱先道:“菲尔伍德先生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七岁的女儿?” 菲尔伍德倏然转头,“什么女儿?” 弃宝已经被夏莱抛出的消息惊的无法动弹,什么?!她是菲尔伍德的女儿?那个她看电视时和妮娜姐姐痛骂一顿的男人?怎、怎么可能!她的父亲虽然不回家,但绝不可能是那个连骨子里都黑透了的男人啊!一定是夏莱找错人了,对,一定是。 但是夏莱还在说什么…… “你的女儿委托我带她从太阳.城来找自己的父亲,她虽然从没见过他,却一直很渴望见到自己的父亲。虽然我觉得有一个这样的父亲不如不见。” “哈,你是说这小东西是我的女儿?”菲尔伍德脸上露出滑稽的表情,他似笑非笑时的凶相这让夏莱有一瞬间的错觉,眼前这个人的脸确实和三十年前的列车爆炸案歹徒重合了。 “这不是我的崽子。”菲尔伍德说,“我没有女儿,也没有家人,我只是菲尔伍德、菲尔伍德药厂的老板。” “相信我,我比你更不希望弃宝是你的女儿。” 夏莱直视他那双没有一丝温情的冷冰冰的双眼,说出口的话更加残忍,“我甚至不希望她知道你的存在,但我没资格做决定,所以在你死之前带她来看一眼自己的父亲。” “我死之前?你是说我会死吗”菲尔伍德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小姑娘还真敢说啊。” 他饶有兴趣的歪头看着夏莱,仿佛她说的话比自己突然之间出现的女儿更让他感兴趣,“不如你来说说,为什么认为我会死?” 夏莱微笑,“想必手段了得的菲尔伍德先生并没听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这是我家乡的谚语,今天送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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