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沉默地站在原地停留了两秒,没有作声,待他说完后,便抬脚走人了。他在海外干这一行挺多年了,各式各样的老板都见过,残暴的、心狠的、手辣的……唯独变态见得少,宗翰是其中翘楚。 宗翰也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将折叠刀塞进了裤兜里,然后拿起望远镜出了门,继续观察。 “咦?!”看到最前面那架直升机的驾驶人居然是凌贺津,宗翰不由震惊,迅速跑了下来,躲进了屋子里,不想暴露自己。 他们所在的这套房子,是山林里的一间小木屋,离村庄不远,但却很隐蔽。这边地势高,差不多能看到整个村落的模样。 宗翰拿着高倍望远镜,很轻易地就看到了从直升机上下来的凌贺津。 对方显然对此处并不熟悉,也心系苏荇,并没有注意到周边的情况。 即使如此,宗翰也心跳如雷,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活到这么大,人生中唯有的两次吃瘪,都是因为凌贺津。这个男人,从来不可小觑。在没有得到足够的资本和力量之前,宗翰也不敢跟他正面对抗。 哪怕他对这种状况愤怒极了,也只能在暗地里做一些小动作。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思考一下,该怎么才能逃离这座村落。 凌贺津连直升机都全部出动了,村子里的状况,最多再维持五分钟也就全部明朗了,到时候,他们就会出动上百人进行搜索。 宗翰现在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把那两个保镖弄死。不过也不要紧,他是专门对准了后脑勺动手的,并不只是晕过去这么简单,没有造成脑震荡算他们命大,一时半会儿大概也醒不过来,他还有时间筹划。 而且,他相信,这一次,苏荇一定会再次想起他来了。 一想到这一点,宗翰的心情就格外好,扬起笑容,灿烂的像个天真无忧的男大学生似的。 助理自始至终大气不敢喘,沉默又谨慎地跟在他身后,看到他去开门,这才提醒了一句:“少爷,要不,先洗个澡换一下衣服吧?” 满身的血,看着就渗人。 宗翰微微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怪不得,刚刚一直觉得黏黏腻腻的,难受死了,便应了一声:“好,那你等我一会儿。” 助理连忙点头:“是,少爷。” 他现在后悔的恨不能自杀。 原本在宗申集团,虽然没什么发展前途,但好歹工作稳定,也能负担得起他的老破小,还能每个月攒下两千块,虽然不宽裕,但也还过得去。 要是没有答应宗董,跟随宗翰一起出国照顾他的个人起居的话,他现在,应该还是普通又平凡的职员,每个月拿着万把块的工资,按时上下班,过两年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子,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 从前他不甘平淡,现在一脚踏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才知道,平凡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 到了国外的第一天,他就已经见识过这位蛇精病大少爷的行事风格了,他处理了一个人。没错,是处理,处理垃圾的处理。 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虽然不知道宗翰什么时候会落网,但在看到凌董的时候,他脑子里突兀地冒出来一个念头——就快了,很快。 助理也就懒得挣扎了。本来,他也挣扎不出去。 就算现在投案自首,他也已经不清白了。何况,要是被宗翰察觉了,他的家人,可能也会成为被处理掉的垃圾。 他不敢冒险。 只希望,这世道快一点明朗吧。 十分钟后,钟良回来了,脸色不善,看得出来,情况有些棘手。 宗翰洗了澡,哼着歌从旁边临时隔出来的小房间走了出来,将沾血的衣物扔到地上,淋了酒精,用打火机点燃。 火苗猛地窜起老高,助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宗翰却哈哈笑起来,将手伸到了火苗上方:“真是温暖,就跟姐姐的体温一样,令人着迷。” 钟良无视他发疯的状态,径直说道:“凌贺津走了,直升机也开走了两架,应该是把苏荇和保镖都救走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出去。不然,两个小时内,必然有特警来驻扎。到时候,插翅难飞。” 宗翰丝毫不在意:“那就跳崖好了,你不是攀岩很厉害吗?他们都死了你也不会死,怕什么?” 钟良懒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拿出手机询问还在外面探查的人,看看有没有机会逃出去。 宗翰可能笃定自己会被眷顾,不会在这时候出事,但其他人可没有这样的好运。他不惧生死,钟良他们却还想好好活着。 他们现在面对的,可是凌贺津。 一着不慎,就会全盘皆输。 钟良听到手下人的汇报,刚刚离开的两架直升机又回来了,带过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员,还有两只警犬,已经在村子里进行地毯式搜索了。 钟良沉默片刻,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而且,没想到,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凌贺津私人拥有六架直升飞机,这是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的。 今天要是真的折在这里,也是他命中注定了。 好消息是,凌贺津不在,他带着苏荇去了医院,应该不会再过来了,他太太的性命,比起抓到凶手,要重要的多。 钟良在心里不断筹谋着,最终决定铤而走险,立刻离开这个村子。 去往医院的路上,苏荇一直眉头紧皱,像是在做噩梦。 凌贺津抱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几次想要喊醒她,却都无济于事。 苏荇其实听到了一点声音,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声音,本能地想去寻找,但很快就被耳边的各种嘈杂淹没,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随即,整个人陷入漩涡中,无法动弹,难以挣扎,只能随着涡流被卷向不知名的地方。 涡流隧道缓慢且悠长,除了无边无际的空旷,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苏荇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眠之中,隔绝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进入到急救室的时候,苏荇的心跳已经降到了58,凌贺津紧紧抱着她,不敢松手,他怕一松开,手心里的温度就再也无法触及。 医生喊了两个男护士过来,冷酷地掰开了他的手指,说道:“凌贺津,冷静一点,相信我。” 凌贺津终于回过神,弯下腰在苏荇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说好了,一辈子到老,我当真了,你不能抛弃我。” 苏荇手指动了动,心率有了变化。 急救室的门随之关闭。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周围一片空白。 没错儿,就是空白,像是游戏里还没有完成的地图,用马赛克太难看了,只好先用白茫茫的雾气遮掩一下。 苏荇的脑子也变得一片空白,刹那间,她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了,茫然地站在那里,满眼空洞。 随即,白如雪的空旷房间里,出现了无数画面,从天而降,悬挂在四周,像是走马灯。 苏荇走过去,从左手边第一幅画看起。 画面上的人,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和一个优雅又强势的漂亮女人,以及,躲在暗处,惶恐不安的苏荇。 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苏荇的大脑才开始复苏。 哦,想起来了,那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见到宗翰的时候,他正在跟母亲吵架。应该说,是宗祎正在骂他。 小少年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 宗祎语气严肃:“你有什么想法我不管,总之,她不行。那也不是现在的你该做的事情,等你十五岁以后,要是还有这个念头,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绝不插手。” 宗翰长睫微颤,抬眼看向母亲:“为什么现在不行?我又不是想睡她,只是觉得那张脸真是好看,只要看到苏荇,我就觉得好开心啊。” “而且,我要是想睡她,不是更应该趁着现在把她搞到手吗?万一等我十五岁的时候,她身边有别的男人了呢?我还要费劲巴拉地去抢,岂不是更不合适?” 苏荇脑子里“嗡”地一声,差点儿当场晕过去。 那个才十一岁的孩子,是用着什么样的心态,轻松自如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原来,那不仅仅是厌恶,更多的,还有恐惧。 无数次,噩梦中醒来,苏荇都忍不住庆幸,还好她早出生了十多年,还好她比宗翰大了十一岁,等小变态长大的时候,她大概就已经结婚生子了,小变态总不会再对她有什么想法了吧? 可惜,白云苍狗,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她没有在那个时间里找到那个能够倾心相许、结婚生子的人,也没能远离宗翰这个小变态。 四年后,在毫不知情的时候,苏荇一脚踏进了他的领地,从此,万劫不复。 收到表白的信和花束,对苏荇来说一点儿都不陌生,尤其是,自从她进入到模特行业之后,在第一场走秀和第一本杂志封面拍摄后,她也有了自己的粉丝,不管男女,都会在网络上对她表白,还有些粉丝会在特定的节日,寄送礼物到公司来。 起初苏荇并不在意,也没有心力和时间去看这些表白信,东西倒是都收下了,然后拍张照片发到自己账号上,起码得有个态度,证明别人的心意被接收到了,然后说一声“谢谢”。 直到有一天,她晚上下班后,在公司门口遇到了送花人。 宗翰抱着一大束红玫瑰,站在雪地里等她。 当初那个十一岁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少年,身高腿长,笑容温和,品学兼优,艺术方面颇有造诣,对各项乐器都很有心得,钢琴更是得过数次大奖,很具有迷惑性。 这样一个前途无限且出身富贵的大少爷,谁听了不夸赞一句呢? 但对苏荇来说,他永远都只是噩梦,没来由地厌恶。 那天晚上,但凡换了别的男人,就算他不是那么帅气,也不是很有钱,只要脑壳正常,全心全意对她,苏荇都会感动的涕泪满面,说不定一冲动就直接答应跟他领证结婚了。 偏偏,那个人是宗翰。 一瞬间,苏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后脑勺,整个人仿佛赤着脚底板站在大雪纷飞的冬夜里,身上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绵绸吊带,冷风一吹,她就即将变成冰雕。 苏荇已经不记得那晚她是怎么跨越心理障碍,淡然自若地跟小变态聊了十几分钟,也不记得她究竟是怎么回到家的…… 那天晚上的记忆,始终像是被高斯模糊了一样,只有厌烦和恶心,如蛆附骨。 直到现在,苏荇也依然没有勇气完全剖开记忆的深处。但是在梦境里,她仿佛有了无限的勇气,去直视着那副关于往事的画面。 少年笑意晏晏地看着她,神情温柔又坦然,说出来的话却犹如恶魔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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