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围都是熊熊烈火, 他被困在其中, 没有方向,只有灼热的气流争先恐后地朝身上扑来。 他修道已久, 寻常火焰并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天地灵气汇集的常青山脉也不会任由一把火焰蔓延成山火,将真个山脉吞没。 他在烈火中穿行,企图找到玄空师叔找到火源。 但未等他找多久, 始作俑者便自己找上了门。 数十只鬼童子将颂昊仙君包围在内, 口中念念有词。他们掌心隔空相对,伸出无数条透明的丝线,被烈火映出热烈的红色。 鬼童子的身后, 又映现出一位以扇遮面新娘装束的女子,女子一手执扇, 另一手托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 鬼童子们操纵着丝线, 身后的新娘移开扇,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的笑靥。 原本尚且冷静的颂昊仙君见此场景, 瞳孔骤然一缩。 那女子竟生了一张与叶晨微有七分相似的眉眼, 或者说, 这不是叶晨微, 而是他的小师妹,叶晨微的母亲, 叶秋声的妻子——颂青仙君陆逢春! 颂昊仙君心头有如巨石翻滚,他明白眼前一切不过虚颜,过去却走马观花一般从他的心头闪过。 从一袭红嫁衣羞怯地看着颂章接受众人祝福永结同心的颂青,到跌跌撞撞怀抱婴孩白衣染血的颂青,再到再着嫁衣准备轻生的失德女子。 从妄生门死里逃生之后,颂青仙君还是坚毅的女子,可被流言逼迫中伤之后,山海宗颂青仙君就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浑身是伤的颂章仙君遗孀。 可伤颂青最深的,还是因为师门的沉默。 女子执扇,留下一行血泪,婉约轻歌,是她最爱的那一曲,轻轻柔柔的歌声落在颂昊仙君耳中,无异于催命符。 颂昊仙君立于正中,不断出手抵挡鬼童子突如其来的一击,握剑的手紧了又紧,却狠不下心将那名女子击溃。 虽然明知是幻局,但仍愿不肯立刻破局而出。 那女子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疑,勾唇一笑,姿态万千。 颂昊仙君闭了闭眼,忽然察觉到阵外逐渐靠近的几道身影。 有一道是属于叶晨微的。颂青将自己的女儿养的很好,送到了他们面前。他见颂青的最后一面,也并非含怨含恨的。 她是为山海宗声誉,是为叶晨微这个孩子能够摆脱加诸在身上的枷锁而死。 颂昊仙君握紧了手中剑,以雷霆万钧之势,剑指掌心火焰升腾的女子。 诱惑不成,那女子美眸怒睁,执扇取火,幽蓝的火焰化作一条火龙,朝颂昊仙君扑来。 叶晨微赶到时,正是看到了这样惊险的一幕。 火龙卷过师父的周身,随后她便看到颂昊仙君宛如断翅的鸟儿,跌入熊熊山火之中。 她御剑俯冲,身后的沐知景亦暗中使力,狐尾疯长,终于在接触到火焰的前一刻,将颂昊仙君捞住了。 雪白的狐狸毛被烧焦一小簇。 叶晨微带一个人已是勉强,带两个人飞得摇摇晃晃,大有不等鬼童子出手,自己先杀自己的架势。 沐知景心一横,刚要跳,尾巴卷着的人抓住了他的尾巴尖,然后反手往叶晨微的剑上一拍,摇摇晃晃的剑才稳定下来。 颂昊仙君有点头疼:“不是命令你们回最内层?” 见他没事,沐知景松开他,在叶晨微之前抢先开口:“我挟持她来的,看你死了没有。” 载着狐狸的丫头一听来劲了:“真可惜,被我救了。” 想要开口训斥的颂昊仙君顿时没了话。 他的目光掠过上方不知道保持着什么时候状态一动不动的鬼童子和煽火的女子,有些讶然。 叶晨微看到那个像极了娘亲的假人,咬牙切齿:“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她在长白玩火时,没少被娘亲这样训斥。 兴许是这一声吸引了那女子的注意,她低头,少女一脸不高兴地双手结印,腕上红绳系着的平安扣此刻正发光。 她好像被这道光刺伤了双眼,掌心的蓝焰引燃了鬼童子牵制她的丝线,丝线引火点燃了红嫁衣,火焰将女子整个包裹。 颂昊仙君看向叶晨微。 少女犹在气头,冷冷吐出几个字:“玩火自焚。” 趁着那些鬼童子还未反应过来,颂昊仙君祭出佩剑,拎着小弟子以及她的狐狸扔到自己的剑上,一跃飞至上空,见远方又有弟子跌跌撞撞往这里飞。 是虞柏。 虞柏不知遭遇了什么,魂不守舍一般在火焰之上盘旋,还未曾见到他们。 颂昊仙君御剑追上去,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少年张口,声音被燃烧的大火吞没,颂昊仙君还是看到了他的口型:“师叔祖陨落了。” *** 隋沉坐在白骨垒起的高台之上,风霜雨雪四位堂主分别跪于两边,犹如四只恶犬。 被主人与恶犬盯着,本已疲惫不堪的上官迟更加感到极度的不适与恶心。 他闭上眼,偏过头。 颂昊仙君并未等他给出回应,就派了一名弟子护送他下山归宗,接过路上遭到了妄生门的埋伏,那名弟子为护他平安当场毙命,他自己则被生擒。 在颂昊仙君下达逐客令时,上官迟原送了一口气,以为他说的确实是客套话,毕竟有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呢?直到被擒来妄生门,他才得知是山海宗遇了难。 他痛恨自己的弱小,也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无论是灵芦门被几个冒充妄生门的魔肆意玩弄之时,还是眼睁睁看着山海宗的小师兄为他殒命之时。无常的命运给予了他任人鱼肉的实力,却也给予了他不死的诅咒。 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 活下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想要逃脱,就算是尽一点微薄之力,就算是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为那个尊重自己的当世第一仙君而死也无所谓。可现在,他只能在最大的魔头眼皮底下,被当作观赏的玩物。 不死,却生不如死。 隋沉看得有趣,不禁问雨堂主:“这么个小小蝼蚁,竟真与我妄生门关系匪浅?” 接替颂词仙君成为新的雨堂主的是个瘦弱且苍白的青年男子,裹在一袭白色长袍之中,身上挂满了龟甲和蓍草。 雨堂主答道:“卦象如此。” “好吧好吧。”隋沉挑眉,不太感兴趣道,“带下去,好吃好喝招待着,别招待死了。” 风堂主心不在焉,闻言领了命令,竟是要亲自带人下去。 隋沉托腮看着他,嘴角勾起,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化成一抹轻烟跟了上去。 雨堂主抬起眼皮看了眼,随后眼观鼻子鼻观心,颇有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有模有样地同另外两位堂主告别,也离开了。 一时之间,那风堂主将上官迟拎在手中,脚步匆匆,把人往自己的半妖堆里一扔,吩咐不能让他死了之后,刚要转身离开,就见自己一直担心的黑影站到了自己身后,仰着脸问他这是谁。 风堂主将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受伤后长舒一口气,将她拥在怀里:“回来就好。” 馨儿由着他抱,闻到风堂主颈间香甜的气息,没忍住咬了一口。 风堂主将她抱起来,轻声哄着往外走。 馨儿松开嘴,胡乱指着一个方向,含糊不清道:“出去,有个姐姐在等。” 风堂主眼中闪过戾气,但是当馨儿说完又伏在他颈间时,那抹戾气又很好地被藏了起来。 自己的这几位堂主除了之前的卧底没一个好货,这个风堂主更是其中翘楚,平日里知他将一个菟丝子捆在自己身上吸血,而这个小菟丝子是他不愿意招惹的,因此从未有过什么注意。如今发觉风堂主没了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回来又亲眼见着倒还真不枉他跟出来这一会儿。 隋沉跟了一小会儿又觉得无趣,正要走,那趴在风堂主身上乖乖吸血的小菟丝子突然朝他这边扫了一眼,红彤彤的小嘴吐出两个字:“跟着。” 竟敢命令他?隋沉又来了性质,想看看这弱不禁风的小废物到底有什么阴谋。 馨儿的心思很简单,她要把隋沉引出来,让他与乔镜见面。 她也没什么计划,本来是要风堂主帮忙,接过愿者没钩就自己上来了,正合她意,后面虽然要走,但是她一开口,并未对接过有什么影响。 女孩心里高兴,两条腿也轻轻荡起。风堂主丝毫没察觉身后的门主,只当她回来见到自己高兴,心中不由也有些喜悦之意。 这么多年,他只有馨儿;所幸,馨儿也只有他。 等在外面的是乔镜。 湄之一梦,她自然认出这个单纯的小魔是秦王府上的一个侍女,也是曾经风雨楼的一个小女孩。 信任出于本能,她被女孩带到了一个没有雪的依旧苍翠的地方。 她入门不久,未曾经历过与叶晨微燕云山等人同样的凶险,并未认出来馨儿带来的人就是曾伤伙伴至深的风堂主。 她指认出这是一个大魔,是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抵御的大魔。 少女的内心却诡异地平静,她看向背对着她的女孩,笑着问道:“馨儿是有什么话与我讲吗?” 风堂主眼中的戾气遮掩不住,刚刚爆发出一瞬,被馨儿一巴掌拍了回去,他依照馨儿的指示将馨儿放下,面上不虞,没什么动作。 乔镜却能清楚地察觉到,若自己真的有对馨儿的一丝不利,眼前这魔觉得会让自己生不如死。 “哥哥,你到别处等我。”馨儿走到乔镜面前,拉上她的手,对风堂主如此说,又看向了风堂主身后,道,“你出来吧。” 风堂主循着她的目光,什么也没看到,还未等有所反应,就立刻被隋沉化成的轻烟迷晕了。 馨儿攥紧了乔镜的手,上前迈了半步后,又悄悄退了回来。 她仰起头,依旧是面无表情。 “你帮我们。” 隋沉落地,这次化为了女身,她踢开不省人事的风堂主,步伐婀娜朝这边走过来。 馨儿害怕,躲在了乔镜身后,不肯松口:“你要帮我们。我命令你。” “你要命令本座?”隋沉笑着,释放出威压。 乔镜倒也没退,蜉蝣撼树般与眼前的魔头硬碰。 没输。 隋沉后退几步,收了威压,惊魂未定,勾了一抹冷笑:“湄?” 不对,虽然有湄的气息,但已经微不可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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