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衣县苇亭亭长桓真。” “你是亭长?” 这次轮到桓真傲然一笑,夹马腹,不再理会对方。 三只纯良鸭停下来,围着个乱草遮挡的土洞“嘎嘎”乱叫。王恬把草扒开,里头黑,他撅根长点的细棍往里头探。 碰着异物了,软的! 他把细棍弯成圈,再用枝条把圈绑在另个棍上,再次往洞里探、一次次往外勾。 勾出来了!竟然是鼠狼!这可是山兽啊,非郡署放的驯兽。小鼠狼哆哆嗦嗦,王恬继续往洞里探木棍,跟刚才一样,又碰到了软乎乎的异物,果然还有。 明白了,郡兵把老鼠狼捉了或杀了,没发现此处下崽的巢穴。鼠狼下崽都是一窝窝的,运气好的话,他的猎杀任务一把就完成了。 仨鸭子齐齐看着王恬,意思很明显:咋样,没白来吧? 此时的王葛也超过了侧方向的考生,二人路线的横距也就五丈多远。比她刚爬上陡坡时的横距,近了一倍余。 这说明,她和对方必有一人出错了。
第216章 209 大盗齐矮人 因为所有考生的路线图都是一样的,无论哪处定位点,水平距离应始终一致。 王葛拣起脚踩的一物,竹简,朝对方得意一晃。 沿途定位竹简?此考生惊张嘴巴:完了,他算错了。 难怪一直没遇到竹简,是从何时出的错?他赶紧平着挪移六丈,可是不敢说挪过来的位置就是对的。他犹豫的往回瞧,怎么办?他现在只有四个“沿途定位竹简”,离最低要求只缺一个。 是继续往前赌运气,还是回头找,确保拿到五个? 小人!这就上当了?王葛暗自冷笑,趁对方犹豫,速回正确的路线。是的,她把上个定位点找到的竹简藏在袖中,假装从脚底拿出,令对方自我质疑,起码能延误他到达终点的时间。 王葛一步快似一步,跑起来,迂与直,已清晰的在她脑海、目中铺展,变成真正的路线。 第六个“沿途定位竹简”!黄篾面的路线标记是对的。 她已达到了最低要求,从现在起,只要到终点范围,找到“终点定位竹简”就可以了。 第七个! 第八个! 太好了,全拿到了。 已经望到终点,有匠吏、有游徼、有鼓吏,他们隔着距离一字排开。 “淘汰!考生进入终点范围,两侧距离与终点定位超过二尺。”离王葛很远的水平线上,也有考生到达终点范围,然后两侧寻找“终点定位竹简”时,被察验匠吏判淘汰。 王葛直冲目标,拿出竖插泥土中、带着竹皮的“终点定位竹简”,它和草丛混为一体,很不显眼。 一共十个竹简,全部交给察验匠吏。 郡武比考场。 王恬最先返回,十只幼鼠狼,郡兵察验,每只均死于箭杀。完成了任务,王恬跟郡兵汇报,去休息区域找到部曲石厚,把一同带回来的三只活鸭交给对方,嘱咐:“它们帮了我大忙,在附近找家农户,给些钱,好好养着。” 他匆匆来去,石厚只得暂时告别铁雷,让铁雷帮忙看着马,他把鸭装进筐里,背着去最近的村落。离开休息区大概二里来路,走上大道不久,有一布衣老翁携一涂着胭脂的幼童而来。 翁询问:“郎君,问个道。前头哪条岔道是去郡武比考场的?” 幼童在吃饼,饼挡着他半张脸。 石厚“哎呀”一声,急道:“去那边干啥?你赶紧去匠师考场。”他连指两下匠师考场方向,继续道:“看着我筐里了吧,凡去匠师考场的,都白给三只鸭。” 老翁“呵呵”笑:“知道了,谢郎君。” 石厚边走边回头,老翁牵着幼童走向岔道口时,回首,石厚吓一跳,赶紧闷头赶路。 老翁嗤笑,迈上匠师考场岔路。 幼童放下挡脸的饼,露出成人面孔,声音也是成年人的粗厚:“走错了吧?老贼,你别这时候讨利沾,为了三只鸭坏了我们的大事!” “你懂什么?此人怕我们去匠师考场那边领鸭,给我们指的是错路,咱们按他指的,正好是去郡武比考场。” “可路上别人指的跟他是反的!” “路人有此人清楚?他是刚刚离开,不比路人的随意一说准?再者,你这副样子,丑而不自知,我若是路人也指条反路给你。” “无路人指,你我走的也是『反路』。” “哼,你倒是不惧死。” “这件事做不做得成,你我都必死,不过早死是蠢夫!你再敢以貌笑我,我死之前,先宰你这老贼!” 再说石厚,待瞧不见老翁、侏儒后,把鸭朝草窝里一丢,立即往回返。 铁雷见他脸浮戾气,惊问:“鸭子被人抢了?” “啧!说正事。刚才我遇到一侏儒,应是前些年吴兴郡通缉过的匪盗『齐短人』。我先把情况报给郡兵。” “咱们一起。没听说过此人啊,功夫很强吗?” “占了身矮的利,我打他一人应当不成问题,不过他身旁还有个匪,二人暂被我骗去匠师考场那边了。” “啊?你就不怕他们在那边生事?” “不会!这种被通缉的匪,接的是断头交易,一出手就暴露了,目标一击之下不死,死的就是他们。再者……万一来的不止他们呢?” 铁雷紧张的脸不敢动,唯眼珠乱瞟:“你说真的?刺杀?目标会是谁?” “不知。这山里,仅皇室宗亲就百余人。” “只要别是桓郎和王郎就行。瞪我干啥,这不是实话嘛。话又说回来,逮着通缉大盗得有赏金吧。” “我都没敢乱来,你就别想了。对付这种盗,要以多取胜。” “说的对。” 石厚不知,他确实猜对了“齐短人”的身份,不过对方过不来了,很快就死在了匠师考场那边。 从未时开始,勇夫陆陆续续下山,一个个忐忑无比,实在找不着猎物了,还不如结束猎斗,在耗时长短上争一下。 桓真也下来了,总共射杀八只猎物,他刚停下马,后头的勇夫就扑上来和他撕打。此勇夫发现的两只猎物都被桓真抢先射杀。 打吧,打吧,少年人嘛,就得多些血性。郡兵没管,这已经不属于考核区,只管清点、记录猎物数目。 再说王葛。 已经返回山下,进行第三项考核:十进之量。 同时开展的,是第二项考核的次轮比赛。 “十进之量”规则:以提供的木制“升”器为模,在此“升”器内隔出“圭、撮、抄、勺、合”。达成标准者,以完成时间长短末尾淘汰。 工具:一片木板,宽凿,木锤。 王葛在计时鼓中等待,已经很明显的感觉出匠师考核跟准匠师考核的不同。那就是难,难多了。 所以急训营期间,在一场场郡竞逐赛中,她才那么吃力,很难跟匠师一较高下。 同样是考基本功,准匠师考核其实考的很直白,就是尺、寸、分距的目测,以及徒手制线段、徒手画圆。 但匠师比试呢?第一项、第二项考的是对“度”的最强掌控,第三项考的是对“量”器的最强掌控:六粟为一圭,十圭为一撮,十撮为一抄,十抄为一勺,十勺为一合,十合为一升。 这里面,“圭”最难,仅能盛六粒粟。 会稽山下的平缓区域有限,匠师考场没有毡墙高围,仅在一些重要的拐角地方用木片竖起篱笆,反而是休息区围的篱笆多。 四周观赛的百姓很多,大多都是匠人。 三声计时鼓,观赛的匠人也跟着考生们激动,进入紧张的凿器中。 老翁、侏儒从远处看不出啥来,到了近前才知道来错地方了。
第217章 210 小匠娘害我 齐短人佯装吃饼,挡着自己的恶脸,先模仿老翁的胸有成竹:“咱们按领鸭人指的路,正好是去郡武比考场。” 紧接着,他怪笑嘲讽:“哈,哼,此处是郡武比考场?你以后莫叫多智翁了,改叫失智翁。” 练武之人耳力好。齐短人声低,周围微有嘈杂,老翁还是听得很清楚。“休说无用的话。你回来!” “怎么,还要再听你的?赶紧折回去,耗不了太长时间。” “折回去找死?”随周围愈静,老翁拽着齐短人走离人群,蹲下身。落在旁人眼里,只以为孙儿跟老人闹别扭。“现在想来,那壮汉不对劲,很不对劲!倘若他是郡兵呢?郡武比考场会不会已经布下网,等你我入网?早死是蠢夫,这话是你说的吧?” 齐短人眉目倒竖,更丑恶。 老翁继续劝:“不如在这里呆着,等那边松懈了,天黑再过去。” “也好。我刚才瞧上了个小匠娘,警告你别拦我,否则我先宰了你。” 老翁气愤,知道齐短人的恶癖又犯了,赶忙跟上。 齐短人臂力强,轻轻松松将人群拨拉开,扒在木篱笆上。此位置距离那小匠娘最近,瞧她,多细的腰身啊,他此生最稀罕这种半大女娘。可惜一个个死那么快,这次若能活着逃离,掳个小匠娘走,哈哈…… 齐短人越想越激动,力道失控,一下把篱笆木板掰折!四处都有游徼,他怕惹游徼怀疑,又突然“急中生智”,寻思闹出动静,或许能让小匠娘回头,就揪住两边百姓、同时脚勾后头的人,就这样,数人一起压倒了木板子。 附近的游徼过来训斥众人,让他们全都退后,不能再靠着篱笆。 这时王葛刚隔好了“抄”器,听到人群骤然惊呼,果然回头打量。也是她眼力好,隔着两丈距离,看到了刚爬起来、用饼挡脸的、一个很奇怪的矮人。 第一感觉,不像孩童!此人举止鬼祟,头顶分梳两条大弧辫,刻意用饼挡着大半张脸孔,很凸的颧骨处比正常人红多了,应是涂有胭脂。 第二感觉,熟悉!两条辫、胭脂凸脸、短身材,种种特征怎么那么像……左夫子讲的一个匪? 夫子讲《广雅》释诂篇时,对“侏”字的解释为:短也。侏儒,短人也。 在谢氏上学的好处就是,通常一个字、一个词,夫子会以各种方法不断加深学童的印象。由“侏”的讲解,到“侏儒”,到吴兴郡有名的侏儒匪“齐短人”,再到“齐短人”的搭档“多智虫”,再到各州郡有名的通缉盗匪。讲的过程中,左夫子展示了诸恶人的画像。总之,当时一个释“侏”,给王葛这些学童讲了一上午。 言归正传。 齐短人眼力更好,计策成了!小匠娘果然偷偷瞧他,缘分啊!他挑眉,舔着饼边,倒是警觉,仍只露一半五官,冲王葛绽放笑容。 王葛转回身,毛骨悚然。 巡吏走到她跟前了,王葛举手。 考试过程中,允许考生有疑问。巡吏问:“何事?” 王葛指“升”器底部。巡吏蹲下,她立即小声先拣重点说:“吏切莫往我身后看,我发现一侏儒,太像通缉盗匪『齐短人』,我不确定,但不敢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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