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纯,却不傻,所以……稻喜,不是我想来高显,是你想来,对么? 食肆隔墙就是县署,很快,巡兵收到消息过来。 基本可确定王葛是被刺目标,邹娘子是捕谍人,所以她二人被允许进衙旁听。王葛第一次见识公堂,高显不同于别的县署,两侧站立的全是持矛乡兵。 她和邹娘子坐在侧边上,挨着邹娘子的是项衡。三人对面是孔书佐等门下吏。 部曲稻丰、稻满跪在堂中,庞襄站在稻丰旁边。 为何不见罪魁祸首?王葛向邹娘子斜身。后者不等她问,悄声道:“稻喜这种谍贼几天内是审不出来的,肯定先关地牢。” 欧阳县令来了,堂中气氛更显凝重。 王葛和县令是第一次照面,她微垂着头,目不斜视,欧阳锐坐至案后,视线扫过王葛,轻拍惊堂木。 几个门下吏同时看官长,往日县令审案,惊堂木震慑之声能掀开房顶,今晚怎么了? “庞襄,部曲稻喜何时跟随你的?平时有何异常……” 公衙院门外,南娘子、刘清、王恬三人等候在道西,道东是项衡的四名执斧护卫,全是襄平本地乡兵。 王恬一跳、一跳,揪着枯树上能够到的枝桠,跳累了,说道:“今晚这事跟庞郎君肯定没牵连。” 刘清:“嗯。” “他连我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还……” “咳!阿恬,你看,月多亮,明天定能晴一天。” “我觉得这位郎君讲得对。”出声的斧兵是跟随项衡时间最久的。“庞郎君的性子随他亡父,心善,但有时候没主意,被稻喜那厮钻了空子,哼!” 南娘子看此人一眼,在南宕渠考试时,就是这名斧兵跟项衡进的考场。 王恬攥两个小雪人,分别给刘清和南娘子,算贿赂二人别拘束他的礼,他来斧兵跟前问:“给我讲讲吧,如果县令冤枉阿襄,你放心,我去东夷府给阿襄喊冤。” 这就成了阿襄了?刘清向南娘子伸手:“阿姊,借雪人一用。” 南娘子本来就想扔,正好。 刘清接过,掷到王恬脚边:“好好说话,不然回吏舍。” 衙堂内。 庞襄是读书人,知道这时候有些事该讲就讲,仅隐去“王葛”姓名,然后拣要紧的说。前段时间他阿母相中一女娘,对方是木匠师,庞襄本来就跟项衡相识,走动就越来越近,想着仔细了解木匠师平时做些什么。 没想到这桩亲没成。不过庞襄没往心里去,他是真觉得制木有趣,继续和项衡常来往,落在长辈、旁人眼里,都误会他心情郁结。稻喜就是这时候鼓动他外出游历的。
第371章 353 中层谍贼 庞襄算半个封家人,也算半个外人。这几年寄人篱下受的委屈,跟是封家子弟受委屈的感受肯定不一样。逢那种时候,他不想让阿母看到,为他忧心,然后稻喜总会出现在身旁劝解,给他讲外面的天地多广,还说比起天地山川,人的喜忧得失都不值一提。 就这样,他渐渐视稻喜为友。庞襄原本的打算是年前去玄菟郡治游历,稻喜出主意……项衡要去高显县,路途不近,加上天寒,一路太危险了,何不送项衡平安到达高显再转去高句丽县? 到了高显,当然投宿邻近县署的客舍,且得邻近县署经营的食肆。看似顺理成章,其实少不了路途上稻喜一次又一次的明示、暗示。庞襄现在回想,稻喜跟他说话不管是鼓励还是鼓动,都无旁人在场,对方分明是有意避开。 庞襄所知的稻喜也就这些了。 邹娘子在王葛手心写了四个字:中层谍贼。 稻喜潜在封家这么多年,真想对付天赋匠师的话,项衡早没命了。王葛突然想,如果稻喜这样的中层谍贼潜在自己身边,自己能察觉吗? 答案是否定的。王葛不寒而栗! 稻丰、稻满提供的证词更少,跟今晚行刺事件不沾边。 问审结束。庞襄的嫌疑不大,但近期肯定不能离开高显,除稻丰、稻满外,其余部从明早来公衙挨个问审。 走出衙门后,项衡问邹娘子:“上月二十六,夜晚时候,恬护卫可就食于偕行食肆?” 二十六,是王葛初到高显那天。 王恬被项衡身边叫庞襄的少年错认成“阿田”的事,刘清跟邹娘子汇报过。她顿时明白项衡意思了:“稻喜那晚也在?” 项衡点头,拉上垂头丧气的庞襄离开。 王葛一头雾水,邹娘子先让她跟南娘子、刘清回去,邹娘子则叫上王恬返回公衙。 十月二十六,稻喜和王葛在偕行食肆仅隔一道素屏就食,那晚稻喜为何没行动?仅仅因为食肆内客旅多,没看到王葛,或无行刺条件?还是那时他不确定哪个是王葛? 直到本月初一,庞襄跟王恬在制尺考场外遇到,稻喜才确定王葛的长相? 为了破案线索更明晰,邹娘子说了封家曾许意王葛的事。所以稻喜先前得到的情报里,如果连王葛的面貌都欠缺,那他受封家重要人物指使的可能性很小,也更排除了庞襄、甚至项衡的嫌疑。 一众县吏仍在公衙议事,就是头疼这次谍贼事件会牵扯封家。渤海大族封氏,北平大族阳氏,北海大族逢氏均跟匈奴、鲜卑保持着大量奴隶买卖,迎合朝廷徙戎之意的同时,三族跟异族谍人有来往的传言也没断过。 但只要不谋反,朝廷不会动豪族。 因此稻喜是不是想用箸浸乌头毒膏行刺王葛,不是查案的重点,重点是封家参没参与。 邹娘子心事重重,回吏舍后久久不能入睡。她干脆拿牛革囊为枕,试试能不能起到听瓮的作用。可是满室鼾声,想听的不能听到,不想听的声声入耳。 被褥窸窣,王葛跟个虫子似的蛄蛹到邹娘子被窝。“我跟阿姊一起听。” 牛革囊颇长,二人并肩平枕刚好。 “阿葛以后会去洛阳吧?” “想去。” “想去就一定要去。凭你的本事,该去更宽广、匠人更云集的地方。” “阿姊不留我在辽东了?” “不留了。再留,我怕护不住你。”邹娘子想,阿葛一生注定不能平静,既然斗,干脆去都城斗!什么封家、什么鲜卑,有本事也跟去都城?不敢去就是怂货! 十月初五。 要试牛革枕能不能达到听瓮效用,最关键得找个耳聪之人。 优勉自荐。 他擅驯禽,从前经常和伙伴进山聆听各种山禽鸣叫,伙伴离世、他腿受伤后,一天天独处,优勉就聆听草虫蹦跃、鼠打窝、蜘蛛盘丝。 有了聆听人,从哪找那么多人跑动,制造声源呢? 王葛的想法是,今天将声源设为三种级别:百人徒步,五十人徒步,十人徒步。 人数肯定凑不来,用辎车顶。 前两种出发的起点位置在五里之外的固定点,根据测算结果定十人徒步的出发点。 明天再定骑马方式的人数、距离远近。 城中没有合适的空旷地,城外的话,先排除北面、南面。原因是城北皆考场,城南客旅、商队太多了。 再排除城东,东边地势不平。 定下城西后,辎车全带上,队伍大张旗鼓开拔。 可怜孔书佐的鞋都跑掉了,终于在署院里把队伍拦停:“匠师留步,留步啊。王匠师,邹散吏,为何说走就走?” 后方,小吏一手牵马、一手提着拣到的鞋朝这碎步跑。 这误会!王葛、邹娘子赶紧下马解释:“书佐,我等是去城西试『听枕』。” “什么听枕?路上说。” 就这样,孔书佐又带了十名巡兵一起出行。 王葛听从邹娘子建议,跟书佐、优勉同乘车。白容很生气,被小吏牵去马厩途中把孔书佐的坐骑踹折了腿。 “我是这样想的。”车里,王葛简明扼要,开始胡诌:“瓮埋在城墙里,能听到城墙外有人掘地道,那说明泥土可传递声音。” 这道理孔书佐当然知道。 “所以哪里的泥土不是泥土呢?” “嗯。” “瓮因腹鼓、中空能集声,对吧?” “对。” “革囊也中空,吹足气后是不是也鼓?” 孔书佐点头。 “所以同样是泥土,同样鼓腹、中空,为何非得用沉重的瓮?” “可是……” “书佐疑惑瓮得深埋,革囊小,无法深埋对吧?”王葛示意对方把革囊的正中位置竖到耳旁,然后她在外侧用指腹轻点。 孔书佐眼睛瞪大。 “能听到声响,且声响不小,对么?可换成大瓮,我在瓮腹另侧这样轻点,书佐觉得能听如此清楚么?” “应当……不能。” 优勉笑着道:“我试过,不能。”瓮壁厚,整体阔,这种力道的少位置触碰,当然及不上革囊附在耳边。 王葛:“那进入瓮里听呢?” 优勉:“如果是我,或许能听到。” 人进瓮里?!这点孔书佐一下想透了!
第372章 354 生病 王葛:“革囊比瓮的纳声灵敏,抵在地面之上纳声,若能及上瓮深埋竖井的纳声,兵士就可随身携带,平时将革囊当箭箙用。” 她向优勉示意,新瓮模图就搁在厢角,形制一目了然。“书佐看,新瓮的顶部跟底端一样封死,能跟听瓮一样完全裹于泥土,只留瓮口在外。新瓮平时也可蒙革,需要细听时除革,兵士进到瓮里。当然,竖井形制得跟着改。” “这不是问题。”孔书佐朝后方指:“新瓮也带着了?” 王葛摇头:“唉,街市几家大陶肆都忙,短时间烧不出来。” “两天!让官署陶肆烧。” 巡兵当即拿着瓮图往县署返。 其实私人陶肆的意思是,烧这么大的瓮很容易出裂缝,凡烧坏的全得买家出钱。王葛又不是冤大头,凭啥一再拿辽东郡署的钱贴补玄菟郡署。 巡兵最知城西哪里空旷、少人。定下优勉的位置,出发点刚好能定成五里外的“望原亭”。 试听枕的效用,难度在于如何精准测距。好在平州基础练兵规定了慢行军的步伐、速度,十个小匠徒全被邹娘子督促跟着训练过。所以王葛这边出三十一人(十链枷兵、十一乡兵、十匠徒),加上孔书佐的九个巡兵,去望原亭借十名亭吏,再拉动五辆辎车,按每辎车抵十人是可以的。 随队伍在视野中渐远,孔书佐先侧躺于地,耳贴牛革,起初怕压坏了听枕,脑袋没压实,即便这样,也能听到“咕噜噜”跟地底往上涌雷的声响。 “妙哉!呵……”他乐着起身。 优勉递出拐后,不需老亭吏扶,先单腿屈,再从容侧躺,枕于革囊的正中位置,紧接着撑肘离革。 声响太大了。 去望原亭的行动不算在试听里,因为由近及远会让优勉抓取细微动静的难度增大,从而判断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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