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会儿,由于她精神极度集中,吹木屑不再记得往旁边挪,幸而是往下吹,没多少飞进烛油里。 赤霄本来都等睡着了,被远处传来的爆竹声吵醒,幸亏远,没吓着它。它的听力好,爆竹声消失后,便听到了细微的刻木声。每一小下,都挠的它小心脏发痒,一下、一下,好痒、好惬意、好舒坦,就像主人摸它的小脑袋时感受一样呢。 它却不知,此刻主人谢幼儒正大发雷霆! 他精心养在陶盆中的三条幼鲤不见了!这三条幼鲤都是鲤中极品,且有灵性,没养几天就驯的颇懂事,一见他过来便会摇尾巴围聚。 谁敢不跟他说就拿走?谁又敢私自进他内室? 唯有那顽劣子! 谢幼儒下令:“樛木,速把谢据叫来!” 这顽劣子!在都城被人传言上房熏鼠,甭管事情真假,但传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质疑谢据神童之名,更有甚者,说谢据是痴童。谢家没办法,只得令此子离开都城,暂时避于会稽郡的南山馆墅。 没想到啊,仍不服管教!难道还想把脸丢在南山吗?不知道声名一旦被践踏,将来努力十倍也难弥补吗? 谢据正对宴席间的藏彄之戏甚觉无趣,正好阿父遣童役唤他,他心内还挺欢喜。 沿路而行,闻爆竹声声,见灯彩熠熠,渐渐的,刻意压制的童心被除夕年意带动起来。路过一个赤鲤灯,比王葛屋舍前的普通鲤灯好看许多,谢据伸出手,令灯彩的艳丽鳞光映在手心,一攥,固执的认为握住了赤彩,不想再放开。 他要将这份赤彩送给王葛。 因他无声无息的停下,樛木走出两丈远才发觉,赶紧回来,委婉催道:“仲郎君,莫再玩耍,郡尉在等你。” 谢据一愣,道声“好”。 只是这次行走,他脸上再不见欢喜。樛木敢催他,可见阿父遣对方过来时,定是懒得在仆役跟前给自家儿郎留颜面。 除夕夜啊,出了什么事?阿父为何如此? 谢据一至,谢幼儒先令樛木掩门离去,再质问:“你手里攥的什么?” “回阿父,无甚。” “那就伸开手掌。” 谢据垂头,未动。 “我叫你伸开手掌!” “阿父可否先跟孩儿说,在找什么?还是无论丢了何物,阿父先认定是孩儿偷窃。” 谢幼儒听出次子的伤心,想到阿据体弱,今日又是除夕,就暂忍怒火道:“我屋里养着三条幼鲤,你也知道,阿父素日就两点喜好,养鹤、养鱼。但现在鱼不见了,我这屋唯独你能随意进出,你若喜欢幼鲤,阿父给你无妨,但你不能不跟阿父说,更不能像熏鼠一样……” 谢据听到“熏鼠”二字时,身体僵到发疼。他仍垂着头,等不到阿父说话,才回道:“我今日确实来过,但未偷鱼。” “我未说你偷!” “不告而取即为偷。阿父说与不说,其实都已判定了孩儿的德行有亏。” “你还有理了?你若不心虚,手掌为何不敢摊……” 谢据已将双手全部摊平,说道:“我刚才来时,见灯彩之光美好,就以为能抓住。阿父,我手中无甚,你信了么?” 谢幼儒气的牙痒,若换成长子,他早将陶盆扣过去、揍完两顿了,可这顽劣子,打坏了心疼,不打气的肝疼!每次教训,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若早摊开手,不就啥事都清楚了? “阿父,我想回精舍。现在就回。” 谢幼儒手都气哆嗦了,端起陶盆,故意擦着这顽劣子过,重重扔出门,喊道:“来人!送小郎君回精舍!半道后悔也不许他回来!” 王葛屋门被敲响,真没想到,童役竟把晚食送过来了,还热乎着。有肉羹、肉酱、一个麦面馒头。这个时代,馒头也叫蒸饼,外形跟后世的馒头一样,且有蒸裂的十字纹,咬开后,里头有菜和肉拌在一起的馅。 赤霄看看王葛,再看地上的三条幼鲤。 王葛被它的馋样子逗笑,指着小鱼道:“吃吧。” 赤霄仍然望她、望鱼、望她、望鱼……纠结了不知多少回合,才吞掉一条最小的。 一人、一鹤之间渐生亲近时,谢据正由壮仆背着,跋涉夜路返回精舍。 贾舍村,村北。 卫氏被堵了嘴,绑到牛车上,由任溯之带队,将此妇押往乡所,贾芹的尸体也一并拉走。明日全由乡吏押送县府。 桓真揖礼,目送任溯之、程霜等人远走。 铁雷冷的跳脚,问道:“这除夕过的。桓郎,在这屋里凑合一宿么?” “恶妇竖子住的地方,你也敢叫桓郎住!”铁风训斥兄弟。 桓真笑道:“许久未见我荇弟了,走,去王家。” 三人不急,牵马缓缓行走。除夕虽不夜禁,但农户都很小心,只在最宽的道上点燃爆竹堆,一边燃、一边再往里头扔。孩童绕着爆竹堆蹦跳、唱童谣,老人也大着嗓门欢声笑语。 这时候,四周无旁人,确定爆竹声完全能遮掩近处的交谈了,铁风才敢问:“桓郎,案子……结了?” 明代刘侗、于奕所著的《帝京景物略》中记载: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 除夕:“除夕”最早出现在西晋周处所著的《风土记》中:除夕之夜,各相与赠送,称“馈岁”。 藏彄(kōu)之戏:也叫藏钩。古代岁前常玩的一种游戏,一个手中藏带钩,另个猜数。
第102章 102 满嘴谎言 630shu,最快更新大晋女匠师最新章节! 桓真轻笑,如何说呢?p 当时他跟任朔之先假设贾芹一定是被人推进井里的,在这个假设基础上,就得圈定凶手。p 那必然先怀疑卫氏、鳏翁、王竹。p 后二人,相互为证。鳏翁听到落水动静后,跟王竹一起出去的,见到卫氏已经在井边。鳏翁老迈、腿脚不利;王竹个矮、瘦弱。俩人即使合力害贾芹,也不容易,且贾芹在被害过程中定会不断呼救。p 因此,暂可先排除鳏翁、王竹为凶犯。p 桓真虽知晓贾芹之死的真相,但查桉……他是认真的。如果任朔之不重新审问卫氏,那他审!他就是觉得卫氏有问题!p 此妇真那么心疼儿郎,怎忍心让儿郎曝尸一宿?再不济,也会给贾芹的尸身上搭张草席吧。p 任朔之不跟卫氏废话,直接问:“卫氏。你儿郎落井时,你在哪?”p “我,在屋内。大人,可查清害我儿的凶手了?呜……我儿死的冤,他肯定是被人推下井的,肯定是啊……”p 卫氏放声恸哭时,桓真拧身瞥了一眼鳏翁的房门,王竹赶紧将门阖闭,老老实实坐回翁旁边,不敢再偷听。p 任朔之再问:“你在屋内何位置?一直在门口?竹床?”p “大人这是何意?啊?大人是在怀疑我?”卫氏瞪大双眼,声音变尖道:“大人不去审……”p “闭嘴!”单英喝斥,“大人如何审桉还需你来教吗?问你话就答!”p 卫氏悲愤的看向单英,再看任朔之、桓真,还有立于尸体旁的程霜。她双腮可见的抖簌起来,咬紧,垂头,抽泣道:“回大人,我、当时我在、在竹床躺着。”p 这种可怜把戏,任朔之见多了,句句追问:“你曾言,贾芹是听到了外面有动静才离开屋。那他离开后,屋门是阖、是敞?”p “肯定是阖!”卫氏抬起脸,乱发、眼泪、鼻涕湖了她大半面容。p “既阖紧了房门,你是如何确定有人落井?”p “落井有声啊!扑通一声,声音很响。”p “是么?”任朔之打量周围,桓真明白,立刻叫程霜帮着他把桔槔上的石头解下来,用麻绳一圈圈捆牢,绳端余出来很长。p 而后,任朔之示意单英提起卫氏,三人进到母子二人房间。p “程霜!五呼吸后!”任朔之喊完阖门。三人走向最里侧的竹床。p 程霜五个呼吸后,将石头推进井。p 屋内听的并没那么清楚。单英拖着卫氏出来,卫氏开始辩解:“我记错了,当时门确实是关着的,只是没关严。再者外头冰天雪地,我儿出去,我定然担心,哪怕听到任何动静,我定要出来看的啊!”p 桓真笑了:“有理。卫氏,我有一问,你儿郎眼角那块伤,是之前就有,还是落井磕的?”p “落井磕的!定是落井磕的!”p 程霜疑惑的回到尸体旁,贾芹眼角哪有磕伤?p 死者有哪些伤,任朔之最清楚。他顿时反应过来,替死者寒心不已!卫氏几次守着儿郎尸身,慈母之悲令人感同身受,原来都是在装!她根本没仔细瞧过贾芹的脸孔,甚至……根本未看?是刻意不看?因为心虚?害怕?忌讳?p 哪种原因都不正常!p 此妇莫非从头到尾,无一句实话?p 他冷笑:“卫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老实交待,既听清有人落井,也出来了,为何只喊你儿郎名,却不施救落井者?鳏翁、王竹都已举证,你是在看到王竹后,才惊恐、才知道落井者是你儿郎贾芹,才把木桶沉井!卫氏,仅这两点,你就跟此桉脱不了干系!”p “我……我,不,跟我不相干。我、我记起来了,大人,我记起来了。是这样,我疑心有人落井,出来后,我着急,滑了一跤,我才喊我儿过来扶我。翁和王竹出来的时候,我正巧爬起来了,我、我……我,我是……对,我当时确实抱着念头,万一是王竹落井呢?这、这也正常啊,为母者,宁愿落井的是旁人,也不愿是自家儿郎啊!所以我看到王竹在,才知道掉下去的是我儿阿芹。”p 桓真在卫氏狡辩时,让程霜帮着把石头提出井,解下麻绳,他说道:“亭长大人,不必审她了。此妇心里有鬼,满嘴谎言,跟她儿郎之死绝脱不了干系!我现在便将她跟贾芹绑于一起,令她日夜跟儿郎迟尺相对,一天不说实话,就一天看着她儿郎,看她愧不愧疚!若她不敢睁眼,就用签子撑起她眼皮!”p 单英赞道:“好主意!”p “啊……”卫氏被单英拖行,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不已。“我没说谎,啊……我没说谎没说谎,啊……别绑我别绑我别绑、别绑,我说!呜……我说,我说……”p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p 单英稍微松手,她立即手脚并用的爬到任朔之跟前,招道:“是我蠢,遭了报应。是我先听到王竹在外头的。我知道转过年后,鳏翁就将我母子撵走,呜……我母子没有钱粮,能去哪?我见外头的雪已经积了一层,就突然冒出个混念头,若王竹不小心落井溺死,鳏翁兴许就会留下我母子奉养他了。呜……我儿出去后,我心神不宁,就一直在门口走动。外头天黑,从我屋往外瞧,瞧不到井。我更急!所以一听到落井声,也不知怎的,特别惊慌,就立刻出去。没看到我儿、也未看到王竹,我不知如何是好,当时就想,兴许是阿芹把王竹推到井里,害怕、逃跑了,我就喊他。呜……结果,结果王竹出来了,苍天哪……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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