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王菽、王蓬、虎头全吓的偎紧王葛。 贾妪:“那时开荒不仅要使力气,还得跟野兽斗。贾地主族人多,多亏他们沿着村落周围猎野兽,硬生生在野山辟出几条伐木的道来,不容易啊!后来,村里慢慢的安全了,咱们这些穷百姓,就依着贾家的族地居住。就连村北、村西这两口井,也是贾家出钱挖的。” 王翁:“如今的苇亭,除了少野兽,跟当年的贾舍村一样。开荒后,一年年种菜、种粮,哪个能活种哪个,种出多少吃多少,若无收成,就换粮种、换菜苗,继续种。” 王葛心疼道:“原来,这才是开荒。大父、大母,我……我晚一个月再回南山吧,我要跟你……” “胡闹! ”王翁一吼,小阿艾顿时吓的半梦半醒,哼唧想哭,王大郎赶紧哄她。 王翁低了声,拿起笤帚指着王葛:“再说这湖涂话,我让你大母抽你。南山那等好地方,是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用去的?县令大人给你脸了?还是人家谢氏大族求着你了?头名匠工也是匠工,没你人家匠肆都没法干活了是吧?还你晚一个月再回?就你这点力气,在苇亭干一年也开不了两亩地!” 老人家说着说着,嗓门又高起来。没办法,王大郎只得将王艾抱怀里哄。 王葛被训得垂头、掉泪。 虎头几个也掉泪。“阿姐放心求学,我五岁了,有的是力气,我能一边诵书、一边拔草。” 王蓬:“我六岁了,我更有力气,呜……我才不留家里,我要孝顺大父母、跟大父母一起开荒。我多干、大父母就能少干。” 王菽一抽一抽:“我也是。” “你也是屁话!”王翁拿小笤帚指下虎头,心里既舒坦、又生怕虎头真因为开荒耽误了读书。 虎头一抹泪,起身,一边给大父母入睡的位置铺被褥,一边小声诵道:“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逊于位,让于虞舜,作《尧典》……” “寅宾出日,平秩东作……” 小家伙铺完被褥了,给阿父倒水、端过去,小嘴不停:“放齐曰……” “驩兜曰……” “岳曰……” 他拿起大母的针,在自己头上篦几下,仍不停诵:“帝曰……” 然后给两盏油灯小心添油:“明明扬侧陋……” 最后来到王翁身后,先把笤帚拿一边,再给老人家捏肩:“慎微五典,五典克从……舜让于德,弗嗣。” 王翁听不懂,但就是爱听,也明白孙儿是何意思,欢喜的见牙不见眼。 “大父,你听,我干活不耽误诵书吧?” “不耽误、不耽误。”王翁把孙儿揽到怀里。他环视这些孙女、孙儿,心内激昂,说道:“你们各个争气,咱王家,定会因你们兴旺。阿菽,好好练手艺,今年五月,让你阿父送你去乡里考匠员。” “啊?”王菽立即询问王葛:“从姐,我、我行吗?” “咋不行?忘了大父昨日说的话了,不试咋知不行?” “说的好!”王翁这一嚷,小阿艾彻底醒了。 “嘻嘻,伯父。”她摸索伯父的胡茬,手心痒的笑起来。 王大郎气笑,放下她:“行了,别湖弄伯父了,玩会吧。” 子时一过,这个年就算过去了。 月那么圆,照的鳏翁屋前一地白,跟下了层霜似的。王竹坐在井沿上,腿一下、一下踢着沿壁。 自贾芹出事后,晚上井沿都盖上一块厚石板,坐上来不必害怕了。他看着那颗枯树,好像看到贾芹又在树下,冻的发抖,拿着他那卷麻绳脱线的旧简策。 王竹学着贾芹的语气:“竹弟,其实我们同病相怜啊。” 他紧接着向想象中的贾芹回话:“我没病,可怜的是你。你阿母有相好的,让我瞧见了,那人一瘸一拐的,你阿母还欢喜的要命,那人还说,送给过你阿母一对啥带钩哩,你阿母说藏的可好了,连你这儿郎都没告诉。” “贾芹”讥讽:“元宵节啊,你阿父竟不来瞧你。” 王竹:“比不得你,你永远陪你阿父了。” “贾芹”大怒,身影消散。 王竹得意。 这时,鳏翁在屋里喊:“阿竹啊,天冷,快回来。” 王竹一侧腚,放个屁,朝井口冷笑:“送你一程。”然后推门回去。
第113章 113 你知道我大父是谁吗 孟春。二十一日。己正。 王葛、谢据等十一个正式学童已经乘坐一日一夜的牛车了,除一日三食时队伍停歇,其余时候都在赶路。 车队很长,光骑马而行者就超过百人数。左夫子、郭夫子也随行其中。 队伍最前、中间、后尾皆是身着裋褐、身材魁梧之部曲。他们有的持弓、负箭箙;有的持环首刀与钩镶。这么大阵势,王葛咋瞧都瞧不够,深深有种“我也要去从军”的花木兰感。 她跟一个四岁的女弟子被安排共乘一车。女弟子的姓名非常好记,姓卞、名恣,开朗活泼,王葛不是一般的善谈,很快就和卞小娘子熟悉了。 车里铺着厚褥子,厢体也厚,隔风,但减震太差,一个小坑就让二人的话声打飘。一开始王葛、卞恣还觉得有意思,只要一颠簸,俩人就故意说话,然后在“啰喔啰哆”的声调中笑成一团。半日后,卞小娘子开始头晕恶心,时不时由部曲抱到马背上透气。 不知谢据在哪个车上,还是也骑马而行? 队伍到底去哪?要做甚?精舍没告知。 总之此行明显很仓促,又神秘。她送谢据的小熏笼都没来得及试,二十日也没开学,众学童就由夫子带领,由部曲背的背,抱的抱,清晨匆匆下山。王葛的古代奇异之旅,就这样稀里湖涂的掀开序章。 卞恣又被抱出去了,王葛躺下,随着车摇动而摇,开始想念家人。大父母他们这个时候还在拔茅草吧?地冻的很硬,茅草根难拔,他们可别嫌戴着手套不得劲摘掉呀。 王葛很感激桓亭长,阿父到了苇亭后,桓亭长就言缺少筲箕,以每个筲箕一升粮的价,雇阿父用荆条编筲箕。阿父再不必忐忑难安,不必觉得自身是负累。 可笑王三,王葛已从心底不再认此人为三叔。可笑他只敢跟鼠贼般偷偷嘱咐阿蓬哭闹。没等来哭闹,王三就只当没这回事,阿蓬白准备了应付阿父的措词,根本没用上。 二叔真是桃花运不断啊,十六那天驱着牛车送他们去苇亭,已经落户苇亭的佃农里有个寡妪,一眼就看中了二叔,窘的二叔的脸跟喝醉了似的,王葛每回想、每回笑。 苇亭已经落了三户难民,桓亭长说,仲春之前二十户就能齐了。王葛家的两户,过些天就至,契已提前立好,没给二叔,交给大父保管了。 自家的两户佃农,一户姓刘,一户姓李。 刘户三口人,一个老丈,两个女儿。 李户四口人,老两口半百年纪,壮龄郎君的双耳均有外疾,再就是个三岁孩童,孩童是郎君的侄子。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孩童的父母可想而知,都不在世了。刘户家也凄惨,两个女儿大的十二,小的十岁。她们原本还有两个兄长,一个死于力役,一个去山上伐木摔死了。 两户佃农都自带铺盖,无存粮。待至贾舍村后,会由二叔领着去坡田,在晒胡麻的位置搭屋,因为那里原本就有草苦棚。 王葛就这样迷迷湖湖睡着。 午初时候,被谢据叫醒。 二人下来车,她贴着车厢使劲伸一下懒腰,生怕被人瞧见,赶紧收了。谢据笑着看她。 队伍停在官道上,车队全停靠一侧。部曲支上陶灶,用鐎斗煮麦饭,无论早、中、晚,都是吃麦饭,有肉酱搭配,十一个学童里只有王葛敢顿顿吃撑,因为她不晕牛车。 “一直没机会问你,那个小熏笼是彷滚灯而制的么?”谢据缓步而行,王葛赶紧跟上。整个车队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哪怕下车,她除了随女婢去草窝那啥,绝不四处张望、打听、乱走。 “是,外形编的不规则,为的是怎样放置都能稳固、不乱滚。内里两个轴圈,是为了平衡半圆烛盘。你可让匠工彷成铁制、铜制,然后添烛、或添炭,平时将熏笼放到桉边,随时捂手。” 谢据体寒,能被友人如此惦记,心里当真欢喜。他说道:“上回我自桓县令府中见到了滚灯后,也甚感惊奇。葛女郎不愧为头等匠工,我只想着让阿父依着滚灯的道理,制为各式灯彩,但你……” 他突然一歪头,拧眉道:“不对。当日你离开后,我夜里才看到的滚灯,你从哪见着的?” “滚灯和筒水车一样,都是我琢磨出来的。”王葛笑着如实说,桓县令没交待她隐瞒的,都可说。 谢据惊讶,此时他才浮上一念头,或许与王葛为友,并非她幸运,而是他幸运。 当夜,队伍弃车马,尽登大船。 次日下午下船。王葛不得不感叹世族之富,竟有同等数目的牛车、马匹在津渡等候。她被安排的这辆新牛车,跟之前乘坐的几乎一样,除了被褥是新的,连花纹都一致。 如此又行一日,队伍不再走官道。小路更颠簸,两侧荆棘枝多,卞恣回到车里,精神恹恹。为防被枝藤刮伤,所有人都不能往外探头,卞小娘子又一次紧拧眉头想干呕时,王葛寻思这样不行,再折腾下去,这么小的孩子很容易生病。 想什么办法才能助卞小娘子呢? 王葛携带的箧笥是临出发时,发放给每个学童的,里头有满满的竹简、木牍、一把刻刀。这些东西肯定有用,不过看卞恣如此难受,她想了想,就拿出一个木牍、几片竹简,开始制物。 助人必须谨慎,要在能力范围内。她要制的,是简易的华容道,造不成多少浪费。她自己的布囊里一直随身携带若干木块,倒出来,挑选合适的,将木块削出十个大小不一的薄木片,分别刻“曹、关、张”等字,“曹”字木片最大。 全刻好后,在精舍发的木牍上摆放,确定外围,刻槽,将两片竹简截为五段,楔进槽,就能形成留有出口的华容道边界。 其实卞小娘子也想找事情引开自己注意力,知道越担心会吐,越想吐。“王女郎,你在……制什么?”可怜的小家伙,说话都没劲了。 “制一个我会玩,你不一定会玩的玩具。” 幼?挺敢吹!卞恣脚蹬着爬近,问:“你知道我大父是谁吗?” “你知道我大父是谁吗?” 小娘子一愣:“不知道。” “咱俩打平,我也不知道你大父是谁。” 幼?挺狡诈。“哼,我两岁就能背下《急就章》了!” “差一天三岁吧?” “你咋知道?”坏了,碰到对手了。 卞恣再问:“那你知道……咱们这次是去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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