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国代表在茶庄里坐到天色入夜才散去。 驿馆位于丹阳西南,与皇长孙府是两个方向,三人在茶庄门口分道扬镳。 闫长空负手而立,目送另两人背影消失方才举步汇入人潮。 夜色降落,朱雀大街亮起灯火,通明如昼。 皇城的昼与夜,同样热闹,又是大不同的热闹。 昼,民生百态,欣欣向荣。 夜,香车宝辇,燕舞笙歌。 有了夜色遮掩,处处是奢靡放纵的温床。 “姐姐你看!那个花灯有楼那么大!好漂亮啊!”前方十字路口,楼灯前,不知是谁惊喜欢呼。 即刻,又有一道嗓音传来,干净清亮,带着冷色,如深秋凉月下缓缓流淌的冷泉,“人多,别跑。” 话如音色,干净利落。 一瞬抓人心。 闫长空下意识循声看去,十丈楼灯,灯光明亮映长空。 楼灯下人群熙熙攘攘,女子一袭青色衣裙侧立于那处,纤瘦娉婷,清丽脱俗,如遗世青荷。 当得绝世佳人。 闫长空笑笑,欲要收回目光之际,女子似有所觉,扭头看来,杏眸精准攫住了他。 那是怎样一双眸子? 漆黑平静,如隐在月光背面的浩瀚烟波,浩渺神秘,烟波深处是无风无澜的冰冷,直击人心。 四目相对。 他的心跳,怦然。 第468章 像狼盯肉 女子只看了他一眼,便淡漠收回视线。 如在夜晚长街,萍水相逢的随便一个陌生人。 闫长空站在原地,却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震耳欲聋。 待身子被路人不小心撞了下回过神来,楼灯下已经失去女子踪迹。 心头浮上的怅然若失让闫长空自觉好笑,真是失了魂了。 他的人生早就被规划好,从出生那刻起至将来走到生命尽头,不会也不能有任何意外。 刚才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仅此一次。 “姐姐,你刚才在看什么?”楼灯背面临街售卖发带的小摊前,小麦穗跟冰儿边挑发带边随口问。 甜宝上前去帮着她们挑,“有人看我,我看回去。你性子活泼,用红色的。冰儿娇憨纯真,选玉色吧。” 一下帮两个姑娘家挑好发带,甜宝掏银子付钱。 小麦穗从摊子里又拿了条荷青发带,歪着脑袋巧笑倩兮,“遗世而立,目不染尘,姐姐,这条发带适合你,买!” 甜宝抿唇笑了声,“行,买。” 青年人精力旺盛,初来乍到对异地风土人情好奇得很,吃完晚饭在驿馆里实在待不住,便成群结伴往街上跑。 三人买好发带,白彧跟苏家哥仨抱着一堆油纸包回来了,纸包里全是临街各种小吃,香气诱人。 白彧递了包烤串串给甜宝,手上不想抓着一大把吃剩的竹签,“老头最爱热闹,能忍住不跟我们出来,定是找到别的更好玩的事儿了。今晚估计不会太早回来。” 出门在外,容易引人怀疑的称呼,几人都摒掉了。 太出名,没得法子。 苏安嘴里咬一颗油果子,吃吃闷笑,“我敢打赌,老头儿肯定跑大宅大户踩点去了。赌不赌?” 苏文挑眉,对他极是不屑,“这用得着打赌?你最多诓诓苏武这个傻子,从他那儿赢仨瓜两枣。” “谁傻了?小爷一早猜到了只是没说!告诉你们,爷这里的三瓜两枣也不是那么好诓的!”苏武气死了。 冰儿嘴里塞满好吃的零嘴,腮帮子撑着不方便说话,哥哥们打闹的时候,眼睛跟着他们转,咧嘴一笑样子又娇又憨。 小麦穗是懒得说话,他们家老头儿几十年养出来的习惯没得改了,好在腿脚了得,能好好回来就成。 甜宝拍拍俩脑瓜子,朝几个师弟偏偏脑袋,“出来时间不短了,回去歇吧。盯梢的太多,麻烦。” 一行往驿馆回走,她看了眼跟自己一步之距的白衣青年,放低了些声音,“我看到闫长空了。” “他认出你了?”白彧应话,面色不变。 “不知道,他当时的眼神,”甜宝想了下,想出形容来,“像狼盯肉。” 白彧顿住,眼底不可见冷下去,嘴角却勾出笑意来。 他戳了下少女,在她扭头看来时,盯着她看,“是不是这种眼神?” 甜宝眉头皱了下,认真瞧,以作对比。 青年眼神专注炽热,眼底的占有欲毫不遮掩。 情绪太复杂甜宝看不懂,但是白彧这样看她,她莫名有点不自在,跟闫长空对视时却不会如此。 “像,又不太像。不过无关紧要,一个对手罢了。”她撇开头,“不想笑别硬笑,渗人。” 白彧,“……” 夜半,驿馆四处灯笼熄灭。 各国使臣团陷入沉睡。 大越跟云秦及西陵初见交好,托西陵的福,独占驿站半条楼道。 但是又因身份尊卑,四品大学士甘振宇有单独的房间,随团带来的侍女及侍卫只能各住一间大通铺,通铺之间仅一墙之隔。 是以男子那边有人挠窗时,隔壁能听得一清二楚。 女子通铺窗户咿呀支开,小麦穗打着哈欠探出个脑袋来,眼睛困得睁不开,“老头儿,大半夜挠啥挠,从屋顶钻进去得了。” 鬼鬼祟祟小老儿嘴角抽了下,气结,“钻个屁啊钻,咱睡二楼,上头还有三楼四楼!你让爷爷从三楼人家房间地板往下钻呢?!” “那你咋不在豪门大宅找个空屋子凑合下?再挠隔壁的隔壁也得被你挠醒了。” “嘘!缩头!关窗!睡你的去!”听着隔壁的隔壁果然响起窸窸窣窣动静,老头又被气个仰倒。 人都是被臭丫头嚷醒的! 他飞快往其他各通铺窗下扔迷烟弹,紧接身形一闪蹿上三楼,一脚踢开甘振宇的房。 把被吓醒的甘大人挤到一边,被子扯过来往身上一盖,鼾声起。 甘振宇瞪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床上的老头,揉了几遍眼睛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噩梦。 另边厢皇长孙府。 闫长空披衣下床,出了卧房后转脚走进旁侧小憩用的小花厅。 夜半厅内未掌灯,只有西窗漏进来的月色照明。 他扫了眼静立窗前的黑影,在靠墙圈椅坐下,捏捏有些发疼的眉心,“没来?” 黑影应话,“对方刚到丹阳,应是不熟悉地形,只在周边巷子随意闲逛几圈,未接近皇长孙府。” “毒不侵每到一个地方会先行踩点再动手,皇长孙府在这一片最富贵,他不会放过最肥的羊儿。继续盯着。” “是。” “其他人有何异动?可查清究竟来了几人?” “主子恕罪,尚未查清。大越使臣团此次来的一共有二十一人,除了甘振宇及毒不侵身份确定,其余人还需再查,但依属下推测,当中必定有苏九霓,她与毒不侵情同祖孙,不会放心他一人涉险。” 闫长空没再问,挥手,“下去吧。” 等探子离开,他在圈椅上又坐了很久,盯着从窗户斜进来的月光出神。 右手在圈椅扶手上无意识轻拍,静谧花厅内,嗒嗒声韵律轻响。 苏九霓来了,白彧绝不可能不在。 如此,确定的便已有三人。 这就足够了。 苏九霓跟白彧,是流放之地狂徒每次行动的核心。 第469章 别气了,有机会帮你揍他 大典时间一日日临近。 丹阳城变得越发热闹。 新皇虽还未举行登基礼,但已入宫持政。 九月初十,新皇于宫中设夜宴招待各国使臣,饮宴同欢。 甘振宇自然要到场,毒老头捞了个言官的身份也得出席。 日暮时分,驿馆门前停靠的马车陆续起行,往皇宫方向奔去。 其中一辆马车,甘振宇与毒老头同坐,同行的除了白彧跟甜宝,还有小麦穗及苏安。 “各国虽素有不斩来使的规矩,但是我们仍需小心为妙,进宫后切忌谨言慎行。你们的身份应该已有不少人识破,只是对方按兵不动罢了。”甘振宇往外瞧了眼,马车已经驶入四马大道,离皇宫不远了。 毒不侵满不在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来的时候就有准备了,有甚好怕的?以前爷爷去的地儿,有哪处不危险?” 甘振宇愣是被老头堵得哑口无言。 你上哪都要顺手牵羊引一屁股追兵,能不危险么? 车里四个小辈,三个捂嘴闷笑,甘叔表情会说话,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甜宝眼带笑意,开口,“毒爷爷,今晚不能在宫里踩点,皇宫高手如云机关重重,跟西陵皇宫不相上下。” 白彧笑得更甚,胸腔震动,“换句话说,在这里您也翻不进宫墙。” 毒不侵老脸臭了。 两个小兔崽子,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天边云霞逐渐归于沉寂。 天光尽,皇宫门前亮起防风灯笼。 作为下一任太子,闫长空亲自领礼官在宫门前迎接宾客。 红色四爪蟒纹袍,长身玉立于人群中,如鹤立鸡群,如众星捧月。 待与又一波先到的宾客寒暄完毕,着人把贵客领入宫门,他才趁隙走到宫门左侧盘龙柱阴影处,与负手站于那处的闻人乾对了个眼神。 “大越使臣团马上就要到了,”闻人乾扭头看向从宫门延伸的四马大道,芙蓉花木掩映中,一辆蓝布帘马车从大道另一头出现,匀速驶来,“若能瓮中捉鳖,最好不过,可惜了。” “各国使臣齐聚,父皇登基大典在即,不容出错。南桑国体也不容有失。两兵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苏九霓等人与我南桑之间并未有实际冲突,南桑不会在宫宴上对他们动手。”闫长空也朝那辆马车瞥了眼,笑容淡淡,“便是要动手,也需在有万全把握之后。苏九霓的本事不容小觑,否则不会连漠北王都在她手上吃了亏。” “我那个六弟确有能耐,但是到底自负了些。至于世子所言万全的把握……我恰有一事相告,或许能为世子助力。” “哦?愿闻其详。” 闻人乾偏头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随后负手走出暗处,笑着朝宫门内行去,“本王恭祝太子心想事成!” 太子? 闫长空挑眉,凝着男人背影,微勾唇角。 北襄皇室的人,俱不是省油的灯。 蓝帘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车里人陆续下车。 闫长空收回思绪,举步迎了上去,“欢迎诸位——” 话未说完,视线落在刚刚跳下车的女子脸上,对上了对方冷淡瞧来的杏眸,闫长空心脏猛地收缩,似有股电流在体内蹿过。 失态仅仅一瞬,快得让人无法察觉,他脸上笑意不变,继续道,“——不远万里前来我南桑,今日夜宴特地为诸位接风洗尘,南桑皇长孙闫长空前来迎宾,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望贵客海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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