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看着,听着,眼睛麻木睁着,酸涩了涨疼了也没有闭上。 一旦闭上了,脑海里那些惨烈场景就会不断浮现,比断腿上的疼更让他折磨。 呆怔中,隔壁有声传来。 “我真没事儿,甜宝,我伤的是肩,不是腿,让我上去玩玩不行?” “我能走,我真能走!别抱!艹,望白,把我放下!” “诶唷诶唷!嘶!伤口疼!甜宝,望白把我颠着了!我想揍他,你让他别还手!” 另一名伤员,与他一墙之隔。 那边极热闹,即便只有白彧一个人在说话,他也能轻易想像出那边情景。 手段狠辣的少女定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看着冷淡又冷漠,可是她的眼睛,定是十分纵容的,柔和的。 名叫望白的神兵,无需少女开口命令,就能依自己的意识动作,故意整蛊受伤的青年。 那副场景,无需说话言语,都能让人感到温馨。 闫长空手指蜷缩,眼神一点点沉暗。 这里如此温馨,南桑皇宫呢,这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场景? …… 南桑皇宫。 两日过去,幸存者还没从当日惨烈缓过来。 皇帝寝宫里是不曾停歇的疯了般的诅咒喊叫。 “朕的腿什么时候能好?骨头接上了吗?朕还要多久才能走路!太医呢?太医死哪去了!”南桑皇躺在床上,短短两日,脸颊就消瘦得凹陷,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密布红色血丝。 狰狞又渗人。 龙床前跪了一地奴才,为首太监把头压伏在地不敢抬起,战战兢兢带着哭腔,“皇上息怒!太医正在赶过来,马上就到了!皇上的腿一定能好起来的!” “好?还能好?哈哈哈哈,你撒谎!那些个庸医说朕的腿好不了了!就算骨头接上了以后也是个瘸子!是个瘸子!”南桑皇抽出头下玉枕就往太监身上砸,“你们都在撒谎,你们都要害朕!朕要杀了你们,来人哪!把他们拉下去统统砍了——” “够了!”负手站在床尾的苍发老者出声厉喝,周身气势不怒而威,“这两天但凡来给你诊伤的太医,全被你砍了脑袋!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 南桑皇猩红的眼转向老者,脸皮因为过于克制而抽搐,“疯?不,父皇,我没有疯!我没疯,我的腿也能好起来的!朕是皇上,亲手从你手里接过玉玺,日后还要励精图治——” “你的腿能不能好是其次,当务之急,是着人尽快将空儿救出来,他在苏九霓手上一日,我南桑就得受制一日!”老者闭了闭眼睛,缓和语气,“皇儿,你双足受伤,情绪也不稳,接下来的日子好好养伤,父皇会命人好好医治你,待伤好了,你再出寝宫吧。” 南桑皇瞳孔陡缩,及后整个人失力般瘫软,目光黯淡下去,“……父皇,您要幽禁朕?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疯癫般狂笑,笑声充实内殿,在上空来回回荡,绝望苍凉。 地上伏跪的奴才们俱抖如筛糠,无一敢抬头。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儿,你是聪明人,日后会体谅父皇的。”老者淡淡看了眼床上发狂的男人,咬牙拂袖而去,“来人,召内阁大臣立刻入宫觐见,商议对策!” …… 南桑境内大运河。 航船已有十日。 白彧前胸伤口已经愈合掉痂,伤一好就待不住了,开始给甜宝找事。 先要弄明白的事情,自然是石英。 这日吃过早饭,把赵禹这个闲杂人赶回舱房后,其余人齐聚船舱。 石英站在船舱中央,被众人来来回回打量。 依旧是一头一脸黑衣黑布包裹,只露出一双灰蒙蒙的眼睛。 “望白,她这些天一直跟你待在一块,你们俩是认识的吧?这么说,其他的神兵你也都认识?”小麦穗贴着船舱壁,离石英尽量远,免得对方突然暴起,自己小命不保,那就是白送命。 望白盘腿抱剑坐在角落里,目不斜视,好像听不懂一般。 听懂了也没用,他又不会说话。 “你们退开点,我来吧。”甜宝没有什么顾忌,直接走到石英对面,跟她四目相对,“能露脸吗?” 众,“……” “能你就点个头,没有不能。” 众,“……” 甜宝说完,上手去扯石英脸上缠着的黑布。 石英没动,默许了。 黑布被一圈一圈解开,隐在下方的真容逐渐显露。 是个女人。 年纪不轻,岁数在四十上下,容貌英气。 可待得黑布全部解开时,众人还是抽了口凉气。 望白也豁地站起,从角落蹿出来,站在女人面前,牙关开始打架,“嘚嘚嘚,嘚嘚嘚!” 女人脸部完好,唯独头部,没有一块完整头皮。 第486章 石英才是熊孩子 石英的头部,密布血坑。 每个血坑边缘平齐,是被人用刀子生生划开剥下来的,露出下面的血肉、白骨。 因为血坑过多,头上剩余的头发便稀疏稀少,一绺一绺杂乱贴在头皮及血坑上,很难看也很渗人。 那些伤口就这么袒露着,没有流血,也没有愈合的迹象。 显然是石英成为神兵后才遭遇的。 严格来说神兵是死人,所以头部一旦受伤,伤口就永远不会愈合,以后都是这般模样。 石英静静站在那里,眼睛灰蒙无光亮,脸上亦平静无表情。 或许所有神兵都是这个样子。 可是周围众人于此刻,看着这样的石英,却觉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草他娘!是哪个王八蛋干的!”毒不侵脸色难看。 他这种行事无忌的大恶人,干过最让人发指的事情也仅是那次为了研制瘟疫解药救人,在死人身上取了腐毒。 像石英这样的,即便本质是死人,可石英能跑能打,在他看来这就是个人。 在人身上干这种事,是凌虐! 他毒不侵都为之不齿! “嘚嘚、嘚嘚嘚……”望白捡起被扔在地上的黑布,罩住石英脑袋,笨手笨脚想替她把黑布重新缠绕上。 石英这时候才微动了眼珠子,抬手,在望白胳膊上轻轻的拍了一下,又一下。 动作很轻,似安抚,又似欣慰。 望白将黑布缠来绕去,却怎么都缠不好,动作越来越急躁,最后他将黑布又尽数扯开,撕碎了扔地上一脚一脚的跺。 最后抬头看向甜宝,委屈无助得像个孩子。 石英,“???” 甜宝,“……” 缩在角落的几个小年轻见状,惊讶交谈。 苏安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们觉不觉得,望白把甜宝当娘了?” 苏文不以为然,“这有何奇怪?当初望白是甜宝捡回来的,予衣食者为父母,此乃雏鸟情结,正常。” 苏武深感认同,“还有句话叫熊孩子不打,上房揭瓦。望白不乖的时候甜宝逮着他一日三顿的揍,可不跟管教自家孩子一样么?” 兄弟仨窃窃低语,浑然没察觉那边的石英眼神一点点发生变化,凶光乍起。 下一瞬,女神兵化作虚影,闪电般袭向有人声的角落。 她一动,甜宝也动了,一脚把虚影往旁踹。 众人只闻砰、哗啦两声响,再凝目时舱中已经没了石英的影子,只剩舱壁被破开了个大洞。 用膝盖猜一猜,石英应该是被甜宝一脚踹下运河了。 众人嘴角抽搐,论凶残,还得甜宝当第一。 白彧探头从破开的洞口往外瞅了眼,不胜唏嘘,“三位师兄,你们刚刚全都说错了,望白是乖孩子,石英才是熊孩子,瞧她把甜宝气成啥样了?都动脚了。” 哥仨,“……” 莫立人则满脸可惜,扼腕道,“其实不用踹那么远,好歹是神兵,留着用啊!几国拼命抢都抢不着……这多暴殄天物?” “非也非也。”甘振宇示意他看看这艘船,“要是不踹下去,待会落水的就是我等了,一艘船哪里够石英施展?” 二公主什么都没说,但是看着甜宝时两眼放光。 “嘚嘚、嘚嘚嘚!”望白攥拳对几人怒目而视,随即蹭蹭蹭从破洞钻了出去,冲到船舷旁往下张望,下方白浪滚滚,全无石英踪迹,“……” 找不着人,望白跟甜宝杠上了,围在她身边团团转,一刻不消停,牙齿不断发出嘚嘚噪音,恨不得崩了自己一口白牙。 甜宝朝白彧暗暗递了个眼神,及后若无其事离开船舱回房。 白彧则用三言两语拉住莫立人、甘振宇及自家二姨注意力,让他们无暇追问。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甜宝手指微动把跟屁虫望白收回空间,自己的意识也沉了进去。 被她踹进运河的石英,在落水的一刹已被她收进空间,此刻人站在溪水里,手中利剑串了一串肥鱼。 望白的八个小弟横七竖八倒在药田边上,胸口、肚子都被踹变形了。 显然是冷不丁进了陌生环境,石英狂性大发,见人揍人,见鱼打鱼。 甜宝进来后先看躺在梨树下的鲁嬷嬷,再瞄自己的药田,确认过嬷嬷跟药田都没被霍霍,是以心平气和。 她走到小溪旁,伸手轻轻一按,把石英整个按进溪中,待她头部伤口都泡了溪水,才将人提起。 “溪水有愈合伤口的作用,没事儿的时候自己多泡一泡,就算不能让你伤口愈合,也能清洗头发。”甜宝开口,也不管石英能不能听懂。 溪水对活物有疗愈之效,但石英并非活物,权且一试。 “你以后就在这里待着,等你跟望白一样通人性了,我再放你出去。”说罢,甜宝看向望白,“看好我的药田,她敢霍霍我的草药,我就把她拆了。” 望白抱剑坐在田埂上,牙齿不嘚嘚了,眼睛黑黢黢的。 只看表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若给他按上一根尾巴,此刻尾巴定然摇得极欢。 甜宝挑眉,眼底掠过一缕笑意,及后在空间里突兀消失,说走就走。 她一消失,石英周身无形的压力也随之消散,她没动,站在溪水中定定瞧着少女刚才消失的位置,好一会才抬脚上岸。 一身黑衣泡了水,上岸后水滴答滴答往下坠,一路延伸到望白跟前。 四目相对。 须臾,两人同时暴起,出手攻向对方,打得难解难分,飞沙走石。 奇异的是,药田里脆弱的草药,在凌乱狂卷剑气中竟然安然无恙,一片叶子都没掉。 八个铁人依旧躺在田埂上没敢爬起来,眼珠子随着上空虚影缓慢移动,渺小又卑微。 “甜宝,如何?” 舱房里,甜宝睁开眼睛,面前就是一张放大的俊脸,桃花眼笑眯眯模样。 甜宝毫不客气在他脑门拍了一记,偷溜进她的房间,也只有他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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