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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桌后男子紫袍金冠气宇轩昂，虽年纪轻轻，气势却已深沉迫人，举手抬眸尽见城府。 漠北王闻人靖，年少成名，文武双全，惊才绝艳。 北襄皇族权势彪炳第一人。 书桌前黑衣探子恭敬躬身，“主子，凤临公主逃跑出都安后在外城码头上了一商船，搭船四日，于柳城衡县码头下船，至今月余皆是一人独自游玩，身边未带任何侍卫随从。” “路线。”闻人靖启唇。 书桌前火光跳跃，他俊颜上光线忽明忽灭，难辨喜怒。 探子应，“公主此行四处玩耍似并未规划落线，多临时起意随意而走，属下最先接到的线报，眼下公主正在陵东赏红枫。” “陵东？”闻人靖眉头一皱，黑眸抬起，“陵东背面乃黑山，是西陵与云秦交界山脉，此地多流窜的绿林草莽，黑白不忌出手狠辣。立刻命人暗中保护公主，如遇绿林，杀！” “是！” 探子退下，闻人靖坐在那处依旧眉头紧锁。 他低眸看向右手，手里是一方柔软云烟丝帕，他少时所得。 目光落在丝帕上时，他神色不自觉柔和。 看到丝帕，少时记忆便会浮上心头。 皇家诡谲，权势纷争激烈，皇室子弟从出生起就处在漩涡中心，想要在纷争中笑到最后，不仅要有天赋，还需付出百倍千倍努力，方能让自己成为更出色的那个，脱颖而出。 是以父王对他极严苛，礼、乐、射、御、书、数他要尽数涉猎，且要门门得优。 他一刻不敢懈怠，为了比同龄人更强，他对自己极狠。 十二岁时北襄宫宴，宴请各国皇室参宴，宴上父王为了取悦皇上，提议皇室子弟御花园试剑切磋，让各国看看北襄子弟的风采。 他撑了十二场比斗拿下第一，右手虎口被剑柄震裂鲜血汩汩，整条手臂麻木。 抬眸时父王在一众皇族恭维声中畅声大笑，未看他一眼。 他将右手藏在袖中离场，一个人躲到宴场外假山顶上看月，任由虎口处流出的血液沾染假山石。 “大哥哥你手很痛吧？”华灯初上月初升，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以这种方式闯进他眼帘，五六岁模样，站在假山脚下小小一团，将手奋力举高了朝他递手帕，“喏，给你帕子，干净的，可以擦手。” “你是谁？”他眸心动了动，低头冷淡看着小女孩，没接她的手帕。 “我叫凤临，是西陵三公主！”小女孩特别骄傲的回答，许是小手举起久了累了，她垂下小胳膊甩了甩，“你刚才比武真厉害，打得可好看了。我也开始学武啦，以后要跟你一样厉害！” “想要很厉害，会很辛苦。”他随口道。 可能一个人看月亮太冷清了，那边的宴场又太过热闹，他竟然跟个小娃娃颇有耐心攀谈。 小女孩咯咯咯笑得清脆又欢快，“我父皇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出生起就已经是人上人了，想要走得更高就要更努力，当然会累会辛苦呀，我不怕！” 那边传来焦急唤声，“三公主，三公主？你跑哪儿去了，可别下奴婢啊！” “哎呀，锦嬷嬷找我来了。”小女孩耸着肩膀叹气，小大人模样，她将手帕放在一旁干净的假山石上，又把另一手里捏着的一块糕点放于帕子，“大哥哥，受伤了要净手上药哦，留疤可丑了，我走了！” 说罢，她提起及脚踝的粉色裙摆，小蝴蝶似飞走，“锦嬷嬷，我在这儿呢，没丢，别喊啦！” 小女孩喜欢粉色，粉色的丝帕，粉色的桃花酥，粉色的宫装裙…… 后来他开始关注她才知道，西陵三公主凤临喜欢吃的是杏仁酥，那块桃花酥就是因为不喜欢吃才留下的。 每每想及此，他总忍不住莞尔。 她喜欢杏仁酥。 她进了国子监。 她在骑射考核里拿了第一、 她的及笄礼里她最喜欢那对金玉蝶。 她跟二公主吵架在二公主枕头上画了个大王八…… 情不知所起，在一日日关注中生了情愫。 他想娶她。 “王爷！宫中来报，皇上驾崩！”门外吓人来报声惶恐，打断了闻人靖思绪。 将丝帕收入怀里，闻人靖起身走出书房，脸色凝重，“立刻备马车，入宫！” 皇上驾崩兹事体大，待他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再去寻凤临，陪她山水间走一遭。 …… 白奎没想到自己跟那个叫阿临的小姑娘会再见，而且是这种情况下再见。 柳城衡县码头下船时锦衣玉容意气风发的小姑娘，此刻无比狼狈。 穿一身灰扑扑的布衣，披头散发，被绳子五花大绑挂在黑市论斤卖。 姑娘嘴被破布堵上了，露出的手腕处还有片片残留的淤青及血口，是打斗后留下的伤痕。 陵东与云秦交界处有个行内人方知的黑市，规模极大，位置也很隐蔽，不是得熟人介绍引路，一般人根本找不着地方。 一个多月未见，再遇时他是来黑市淘宝的富商，她是人牲，台上台下四目相对。 旁边卖人牲的贩子敲着锣在架台周围来回溜达，“锵锵锵！走过路过的看一看了啊！想买家奴的、想买看家护院的、想要个美貌丫鬟侍奉暖榻的！来我老鱼头这儿挑！货品齐全！物美价廉！” “唔唔！唔唔唔！”看到他出现在台下围观人群，女子眼睛一下红了，又开始拼命挣扎，被绳子紧缚的手腕很快又添新伤，被磨出红血丝。 白奎冷漠收回视线，像是不认识她般，抬手随意在台子上指了两个人，“我要挑两个能打能扛的家丁，那两个看着不错，老鱼头，你这批货没问题吧？” 生意上门，老鱼头眉开眼笑走到白奎面前，也算得高大的身材在白奎跟前依旧矮了半头，“白老板，这黑市你也光顾好几年了，我老鱼头的名声你肯定耳熟能详！但凡我手里出的货绝对没问题，保证听话！你头回光顾我这儿，那两人我也不喊你价，一人三十两，钱到人拿走！” 第665章 番外：白奎VS凤临（4） 白奎指的是两个身形看起来还算壮实的中年男人，虽则体型看起来不错，但是受的搓磨久了，精气神差的很，眼睛没有神采。 听到老鱼头报价，他眉头皱起，起了打退堂鼓的意思，“这么两个人加起来就得六十两？老鱼头，我第一次帮衬你生意，你给的实在价要是这个价格，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那两个人你继续留着吧，我去哪家牙行挑两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也用不上六十两。” 人牲生意不好做，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多，实打实出钱买的人少的很。 眼见马上谈妥的买卖就要没了，老于头堆笑，“白老板有所不知，你去外头挑，价格便宜的肯定有，但你想要的是能打能扛的，那我敢说外头你绝对挑不上比我这里更合意的，那两个都是手上有真功夫的，搁外头没有一百两没得谈！把人拉回去好好养个三五天，立马生龙活虎看家护院打杂不在话下，保管你用的省心！你要是真心想买，这样，我给你再便宜五两银！最低价了！” 白奎故作犹豫，视线来回打量架台上待售的人牲，好一会后才勉为其难，下巴朝被绑在中间的狼狈小姑娘点了点，“这样，我还给你六十两，把那个一并捎了，如何？” “诶哟喂可没有这么做生意的，我又会你五两，你到打起我值百两银子的人牲主意，白老板，没诚意了不是？”老鱼头嘴角抽抽，顿时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拿起木槌准备继续敲锣吆喝。 白奎淡定抻袖，哼笑，“值百两银？就她？白某眼力尚在，那姑娘是个烈性子，她身上的伤就是反抗得来的吧？要不也不能被堵了嘴绑在台上。瞧她那龇目瞪眼的凶悍样儿，真要卖出去伤了主顾，照黑市的规矩，只怕老鱼头你得赔个底儿掉。行吧，你就继续留着等百两银，我上别处看看去。” 老鱼头，“……”木槌僵在那儿怎么也敲不下去了。 黑市有黑市的规矩，当中一条便是从这里卖出去的货品，若是主顾不满意，在规定时限内是可以拿过来退货的。 这里的人牲在摆上台前都会经过驯化，驯服了才敢拎出来卖，但是怎么也没办法驯服的不是没有。 台上那姑娘就是驯不服的主儿。 他已经往外卖了三回了，每次都是当天卖、当天被退回。 仅是退货还好说，最怕她把主顾弄伤了，他这个卖主不仅得退款，还得自掏腰包赔偿主顾医药费。 “三个人八十两不二价！要就带走，好歹让我赚个跑腿钱！”他一咬牙，下狠心道。 已经走出几步开外的男人回头，唇角勾浅笑，气定神闲，“成交。” …… 离开黑市时，照规矩，一行是被蒙眼送出去的。 到通往临近小镇路口，蒙在眼睛上的布带才被解下。 白奎把两个新买的搬运工交给手下，及后领着一言不发的小姑娘在镇上找了家客栈，吩咐店小二帮忙买套干净的姑娘裙衫，备热水，让姑娘把自己打理好。 小镇的客栈又小又旧，地上铺陈的木板都透着年月久远的味道。 客房中间的木桶已经装了热水，在秋意瑟瑟的十月末，冉冉散着热烫温度。 房门已经关上了，上了栓。 凤临脱去那身邋遢布衣，进了木桶，将自己整个沉入热水中，很久才浮出水面，桃花眸张开，眼眸通红。 眼眶、眼睫处有水珠不停往下滚落。 她在房中呆了半日，走出房门时木桶里的水早已凉了，天际红日半沉，落霞孤鹜齐飞。 出了房间，她拐进隔壁，男人一袭玄色锦袍坐在桌旁，宽肩窄腰，身影魁伟，硬朗面容神色淡淡，与初见时一样。 看似好接近，实际事事皆有计量。 “吃饭吧，店家刚端上来的饭菜，正热乎。”男人朝她瞥了眼，示意她过去坐。 桌上摆了几个菜，确是还热乎着，冒着热气。 凤临抿唇过去，在男人对面坐下，拿了筷子安静吃饭。 “多谢。”她低着眉启唇，声音略嘶哑，“我以为你不打算救我。” 白奎视线掠过她微微红肿的眼，多的话没提，“直接买下你得百两以上，黑市的商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老鱼头若是看出我要买你，会将价格再往上拔高好几截，不划算。正好我要买帮手，救你算顺带了，看在萍水相逢的份上。” “……”凤临抬眸，灰暗眼底有了点生气，“你便是直接买下我也亏不了，那些银两我会还。” “抱歉，这是我的习惯，在商言商，合理才出钱。” “……”洗澡时积在肚子里的委屈一下被气没了，凤临捧着饭碗狼吞虎咽。 小客栈的饭菜并不精致，普普通通的家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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