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被震得不舒服的耳朵,祁辰语气渐冷:“不想他出事的话最好照我说的去做,立刻!” “你!”寒榭怒视着她。 这时,桓柒突然出声:“寒榭,照他说的去做。” “桓公子,可是……” “照他说的去做!”桓柒再次冷声强调,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虽然心有不甘,寒榭却只能依言将多余的被子撤走,出门前还不忘狠狠瞪了祁辰一眼。 “你有办法退热。”桓柒定定看着她说道。 祁辰点头,对他道:“我要检查伤口,你过来帮我把纱布拆开。”希望最好不是她想的那样…… 纱布缓缓揭下,祁辰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夙千离前后的伤口,见伤口并无感染迹象,她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重新给伤口上了药,另取了干净的纱布缠好。 而这时,寒风也把她要的东西送来了。祁辰用温水把烧酒稀释,将棉帕放入盆中蘸湿,拧至半干轻轻擦拭夙千离的颈部、胸部、腋下、四肢以及手脚心。 这种退热的法子桓柒还是头一回见,于是皱眉问道:“这法子当真有效?”
第89章 大医精诚 “你也说了,王爷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服用退烧药,所以物理降温是唯一的法子。用酒精擦洗患者皮肤,不仅可刺激高烧患者的皮肤血管扩张,还可以增加皮肤的散热能力。”清冷冷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算是解答了他的疑惑。 身为一个医者,桓柒没有漏过她的每一个字眼,追问道:“你所说的「酒精」是什么?与我们用的烧酒有何区别?” 他知道在治疗外伤时,烧酒可以用来防止伤口化脓腐烂,这也是他昨夜没有阻止他往千离伤口上洒烧酒的原因,可这个「酒精」他却是从未听说过。 “简单地说,你可以把酒精理解为烧酒的提纯物。不过它的纯度比烧酒要高得多,消毒效果自然也更好一些。”祁辰一边给夙千离擦拭着身子,一边尽量用他能理解的词汇同他解释。 桓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指着她面前的铜盆说道:“既然烧酒纯度不高,为什么还要兑水?” “烧酒虽不是酒精,但也是烈酒的一种,不兑水的话对皮肤会产生刺激。再则,昨晚是那为了消毒,今日是为了降温,目的不同,用法自然也不同。” 虽然桓柒此人的脾气不怎么样,但求知欲还是很值得欣赏的。所以她并不介意多教他一些现代医学常识。 探了探夙千离额头的温度,祁辰松了一口气,说道:“好了,每隔半个时辰用棉帕给他擦拭一次,熬过今晚应该就会退烧了。” 目光在华管家等人身上一带而过,叹了口气,道:“今晚我守在这儿就行,你们该休息的赶紧去休息吧!” 从昨天折腾到现在,白日里自己好歹还靠在床边上眯了一会儿,这几个却是连眼皮都没合,这会儿瞧着眼底全是红血丝。尤其是华管家,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他们一起熬着。 庄严就更别说了,连口水都来得及喝,一大早的就进宫上早朝去了,这天都快黑了人还没从宫里回来,想来也是为了昨夜的刺客事件。 南子浔率先开口道:“华叔,桓柒,还有寒风寒榭,你们都先去休息吧,今晚我和祁辰一块……” 桓柒皱了皱眉,直接打断了他,一锤定音道:“你又不是大夫,留在这儿有什么用?今晚我留下,明早等千离情况稳定下来你再过来替我。” 南子浔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同意了,桓柒的话虽然不中听,但说的却是事实,今晚可是紧要关头,桓柒和祁辰留下总比自己这个门外汉留下靠得住。 “辛苦了!有事叫我,我今晚歇在府里。”拍了拍桓柒的肩膀,南子浔也不再客气,抬脚去了自己常住的房间。 “我让厨房给你们准备了夜宵,你们多少吃点,垫垫肚子。”又嘱咐了几句,华管家也拉着寒风寒榭出去了。 众人离开后,祁辰寻了把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说道:“你要求留下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桓柒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昨晚你用的止血法子我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但那上面也只是提起了只言片语,没有详细解释。” 祁辰了然一笑,道:“其实缝合术不仅能用来止血,很多外伤的治愈都能用得到。所谓缝合,说白了就是将已经切开或外伤断裂的组织、器官进行对合或重建其通道,恢复其功能。” “不同部位的组织器官需采用不同的方式方法进行缝合。”说着便将书案上的半沓纸递给他:“我能想到的都写在上面了,若是有不清楚的你可以再来问我。” 她看得出来,桓柒是真的痴迷于医术,也早就料到他必会有此一问。所以干脆趁着上午空闲的功夫,将自己这方面的经验写了下来。至于最后能领会几成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桓柒看着手中的半沓纸,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足足十几张纸,一眼看过去,图文并茂。无论是针法还是技巧都描述得极为详尽。 上面的墨迹干了有一阵子了,也就是说他至少在白天就已经写好了,这样早已失传的本事,他当真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倾囊而授,没有半点藏私的想法……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祁辰淡然道:“医术无国界,我虽是个仵作,却也明白大医精诚的道理。不论多高明的本事,都要用在该用的地方才能显现出它的价值,否则它就是一堆废纸而已。” 大医精诚,好一个大医精诚!这样磊落轶荡、不愧不怍的胸怀,试问当世几人能有? 远的不说,倘若他和祁辰易地而处,他自问也是做不到这般程度的。 桓柒胸中陡然生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敬意来,看向祁辰的眼光也变得热切起来:“枉我徒有「鬼医」的名号,于这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竟远不如你看得通透,今日这一席话,桓柒定当谨记于心!” 闻言,祁辰不由心中暗暗点头,桓柒年纪轻轻就能在天穹享有鬼医的盛名,自是有几分过人之处的,旁的不说。单就听得去进人言这一点就远胜太多人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大夫大都信奉「教会徒弟饿死师父」那一套,你藏一手,我留一手,世世代代流传下来最后又能剩下多少东西呢?那些真正精髓的东西怕是早都被带进棺材了。这也是为何后世的中医渐渐没落的原因之一。 祁辰这正想着,忽然听见他话锋一转,严肃道:“不过一码归一码,非烟的事我绝不让步!” 祁辰:“……” 相当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道:就他这木头脑子,还真是凭实力单身!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桓柒坐在那儿孜孜不倦地研读着祁辰写的手稿,愈发精神奕奕起来。 倒是祁辰,又用棉帕替夙千离擦拭了一遍身子后,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窝在椅子里,上下眼皮有些打架,忽而瞥见夙千离的卧室里摆着一个不小的书架,便随手从上面抽了一本史书来消磨时间。
第90章 北方雪灾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院子里传来一阵低低的交谈声,不一会儿,庄严悄然推门进来了。 看着他还是早晨那身官服,祁辰不由问道:“你这是刚才宫里出来?” 庄严点点头,眉宇间浮起了一丝疲惫,只听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千离怎么样了?” 祁辰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他,道:“傍晚的时候发了一回热,这会儿温度已经差不多降下来了,不出意外的话,明早应该就能醒来了。” 接过茶盏,庄严顿时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直接仰头灌了下去,祁辰见他这副模样便知是渴得厉害,索性把茶壶往他怀里一搁,忽而瞥了一眼他身后低着头的小厮模样的人,皱眉道:“怎么把他带出来了?” 被认出身份,夙千越也不再藏着掖着,干脆把披风上的帽子取下来,目光殷切地望着她:“祁辰哥哥,我七哥他真的没事吗?”来的路上,他已经听庄严说了昨夜的凶险,若非有祁辰哥哥在,七哥怕是…… 祁辰嘴角抽了抽,她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仵作,如何能当得起当今天子这一声「哥哥」…… 然而腹诽归腹诽,该答的问题还是要答的,她保守地说道:“我只能说,王爷的剑伤已经无碍,至于其他的,恐怕还是要问桓柒。”并非她有意甩锅,而是寒毒这种东西她是真的不擅长…… 被点到名的桓柒终于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手稿,沉声道:“一切还要看他明日醒来的情况。”但毫无疑问的是,千离身上的寒毒每发作一次,凶险就多一分。 望着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子,夙千越不禁鼻头一酸,声音微微哽咽:“那也就是说,他还是有可能……” “千离的情况暂时还算稳定,”庄严出声打断了他,道:“十一公子,时候不早了,臣派人送你回宫吧!”深夜带皇上出宫已经很出格了,若是再被人发现,怕是又要被拿来说项。 夙千越自然是不想离开的,可他也知道自己留下来不仅对七哥的伤势毫无益处,还有可能会给他惹来麻烦。所以只是替他往上盖了盖被子,便从床边站起身来,对庄严嘱咐道:“照顾好七哥,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 “请十一公子放心!”庄严应道。 言罢便朝外面打了个响指,下一刻便见两名枭云骑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现身。 “护送十一公子回宫,别让人看见。”庄严沉声道。 …… 枭云骑护送夙千越离开后,三人又说了几句,庄严摇了摇手里的茶壶,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他道:“还有茶水吗?” 祁辰嘴角微抽,这壶茶她和桓柒统共也就喝了两杯不到,他这得是有多渴?将桌上另一壶茶也递给他,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该不会一天都没喝水吧?” “别提了,”庄严一言难尽地叹道:“年关将至,六部之中事务本就繁忙,昨晚的刺客事件还没查出头绪,今日户部又接到折子,说是北方下起了暴雪,一连二十多日都没见停,地上的积雪足有四尺深,好几个州府都遭了雪灾。” “我这一整天待在宫里,什么正事没干,尽和那些老匹夫们扯皮了,从卯时到现在,别说茶了,愣是连半滴水都没沾!”说到这儿,庄严的语气不禁变得烦躁起来。 “北方很少发生雪灾吗?”也难怪她会有此一问,如果雪灾频发的话,朝廷应该自有一套应对的章程,当不至于如此手忙脚乱才是…… “唉,”庄严叹了口气,苦笑道:“北地苦寒,往年虽然也有雪灾,却远不及这次严重。今日户部呈上来的折子,上面的日期竟然是一个月前,我估摸着,北方那几个州府现在的情况怕是远比奏折上的要遭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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