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看了一眼大伯子的无所适从,心里骂了一声活该,非得上新婚夫妇这里来。不看你侬我侬,如胶似漆,还能看到什么。 “阿兄。” 明棠柔声唤了一声。 “弟妹。”元渝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他这病,弟妹觉得多久能好?” “这我不知道。”明棠话语直白,“这宫里规矩大,怕外面有什么恶疾会带到宫中,连累贵人们。所以有半点风吹草动,都会如临大敌。他现如今脖子那儿已经都退了,也没有再发新的,只是疤痕在那,宫里若是觉得不妥当,家里又有什么办法?” 这话叫元渝半晌说不出话。 宫中不放人进去,他们又有什么办法。他们的辈分都在皇帝之上,可是辈分之上还有君臣压着。 “等疹疤消得差不多了,再去也好。” 明棠对元渝的面色视而不见,“何况也好躲躲上柱国的那些事。” 元澈答应楼玟,结果随便上了道奏疏就算完事。还不知道楼玟那边要怎么样。 元渝坐在那儿呼出口气,“也行,如今情况稍稍躲一躲。不过还能躲一辈子。” “等那几位楼家郎君回来了,上柱国有新的事头痛。那时候怕是没有什么心思来找二郎了。” 元渝去看元澈,哪怕手里持箸,还不忘这边看,生怕他难为新妇了。 元渝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嗓子口上不上下不下。 元渝颔首,“既然你们早有打算,那我也不说什么了。” 他说罢要起身。良医过来也没有诊出什么,那么他也该走了。 明棠见状,“阿兄要不要再坐一会?几日不见,三郎对阿兄甚是想念。” 那边元治差点蹦起来,干啥把他也牵扯进去!
第94章 第 94 章 明棠在府里守着元澈养病, 元澈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候。宫里虽然天子时不时派人过来探视,又或者送来些许滋补身体的东西。但比起平日里在宫里一呆就连着好几日来说,已经好的不能再好。 元澈觉得自己就是那沉湎温柔乡的家伙, 以前最看不起这种人,没想到倒头来自己反而成了这类。 他只是偶尔得闲的时候唾弃一下自己, 看到明棠的时候, 那点点微末的愧疚顿时被他丢到了脑后。 夫妻和乐,这原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事。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兄弟们,都应当替他欣慰才是, 有什么好愧疚的。 明棠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好生给元澈调理过来, 特意让人请了道医来。元澈喝了药,原本要好的丘疹几个时辰的功夫,一下发的更厉害。把明棠吓了一跳,元徵倒是很高兴。 左右这个毛病要不了命,就是看起来有些吓人。不过正好借着在家里好好养着。 见着明棠吓得通红的眼, 他先是装可怜,好让她对自己一阵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关切照料之后, 他才一头躺在她柔软怀抱里, 安慰她, “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把体内伏邪排出来而已,发了这么一回之后, 以后应当体质会更好。” 明棠双眼通红的问, “真的?” 元澈点头, “当然是真的, 我自己就学过医理,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见到她两眼红的和兔子似的,“臻臻找的这个道医,倒是真的有几分本事。” 他这话倒是真心实意,元澈自己学医,知晓最厉害的是治未病。 “我见识过有道士,可以看出一个人两三年后得什么病。” 明棠红眼盯他,“你别骗我吧?有这样本事的人,怎么地方刺史不送到宫里来。我在宫里都没怎么见过这样的能人异士。” 元澈笑了,“谁敢啊。刺史郡守要送人入宫,那都是冲着讨好宫中贵人去的。一开口就是一年后两年后得什么病,贵人们愿意听这个话么。就算灵验了,说这话的人能不能被记着都是问题,就算还记得,万一贵人们觉得,这是咒他呢?” “到时候好事变坏事。能人异士的脑袋能不能保住都还是个问题。” 明棠噗嗤笑了,元澈向上仰首,见到她的笑靥。伸手去抚她的脸。 她没有在家里涂脂抹粉的习惯,素面朝天,干干净净的。元澈抬手,手指触碰到的是柔软的肌理,和充斥着生机的温热。 “宫里都弄不到的人,臻臻却给我弄来了,看来臻臻心里都是我。” 元澈说着,抓住她的手压在自己的胸口上。 冬日里穿的太厚,隔着厚实的衣料,没办法感受到蓬勃的心跳。但是却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 明棠倒也不吝啬,低头下来就在他的额头上啄了两下。 “你既然知道我的心,那么就赶紧的,赶快好起来。要不然算是什么事,成婚没多久就生病,大伯和小叔就算了,外面那些宗亲天知道在背后说我什么。” 两个人的结合可谓是离奇,越是离奇,引来的目光也就越多。说闲话的那也真的不少。 说起来洛阳宗室们,看着一个两个位高权重,其实和市井长舌也没有区别。 元澈愧疚的很,“连累你了。” “知道连累了,那就好好养病!” 明棠才不信男人嘴里的那些花花,听一听高兴就算了,要是当真了,那就真的脑子不清醒。 她把请来的大夫高高捧着,开始盯着元澈每日喝药用膳。 在她日日勤勉盯着他的作用下,元澈发出来的丘疹好的很快,比他以前发病的时候都还要快的多。 而这个时候正好撞上了大旦日。 大旦日百官入宫朝贺天子。内外命妇朝贺皇后。 大旦日是宫里一年里头除却天子大婚之外,最隆重的节日。元澈要是病着也就算了,毕竟这么好的日子,有病的人是不准入宫的。免得给宫里带去什么不好的事。 但他病好了,连着那些疹疤都已经不见痕迹了,再病下去显然不合适。 元澈只好跟着人一道入宫朝贺。 大旦日,平常人家里是守岁,大清早的一家老小聚在一起烧爆竹,桃符洒水驱邪。不管有多少事,元旦这日也要全都放下来,和妻儿一道好好过年。 而他天不亮寅时之前起身,穿戴厚重的朝服,就往宫门赶。 宫门到寅时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和他一样的宗室了。 平常人家过年欢天喜地,他们过年头一件事就是要给天子朝贺。什么年岁辈分,统统都要给君臣之别让道。 元旦日的洛阳,寒风凛冽,风刮的脸皮子都痛。头上的笼纱冠都被风吹得要跟着风跑了、 一行人只能躲到宫门旁的署房里,屋子里不大,是平日给上夜值的给事中等人休息用的。也穷酸的很,在元旦日这天,也只有一个炭盆。不过人多了,也能暖和一下,总比外面好。 元澈靠在门边,看着外面的天色。 要到卯时他们这些人才会答名列队,准备入宫门。现在正在屋子里头挤着。 估计这会外命妇那边情况也差不多。 大旦日,朝臣觐见天子。命妇觐见皇后。这两件事是同时进行。彰显帝后敌体。 他到了门外,把自己的随从叫过来叮嘱“去王妃那边看看,要是有机会,给她带话。说天冷别傻乎乎的吧自己冻到了。有地方躲风就赶紧去。” 随从应了一声去了,回头看就见到好几个差不多年岁的宗室对着他不怀好意的笑。 “都一个多月了,还放心上呢?” 这几个宗室成婚比他早得多。十三四岁,就已经被家里的爷娘安排娶妇。娶妻的年纪小,说是娶妻,其实感觉就是娶进来一个和自己不太对调的玩伴。 尤其他们之前就回有人教导男女之事。对那件事也没太沉湎。若是真的要说什么区别,那就是和做这件事的人不同,不能那么随心所欲。其他的,就那样吧。 见到元澈这样的,落到他们眼里,就多了一件可以拿来说笑的。 “发妻难道不该放在心上么?”元澈脸色肃穆起来,不言苟笑的模样,有几分镇得住人。 这下那些调笑他的人也不敢轻易做声了。 这个时候原本板起脸的元澈又缓了颊,和他们说起洛阳里的一些见闻。 他这一来,在场的宗室都知道新妇不能拿来开玩笑。 若是拿来说笑,元澈会翻脸不认人。 明棠坐在命妇里,外面有人来,说是找清河王妃。明棠把李鹊儿派出去,问问是什么事。 李鹊儿不多时去而复返,“大王说,王妃记得保重,不要吹风。” 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棠身边还坐着其他命妇,听到这话,不由得都笑了。 “清河王还真是关心王妃。” 明棠被众人的笑弄点不太好意思,脸上红了红。 命妇们的笑里,有调侃的,也有羡慕的。当然也有带着酸的。 清河王妃出身不显,原本是宫中女官。虽然后面被帝太后娘家收养,因此有了后族的身份,但在那些真正出身高门的人看来,还是不值一提。 偏偏这样平日里看不上的人,占了清河王妃的位置。自家平白无故的少了一个可以联姻的人。不免有些可惜。再看占位置的人,多少看不上。 明棠没有在乎这个,人太多了,尤其是个个都是大清早的天不亮起来。眼下都带着青色。 外面突然有了拍掌的声响。宫里不兴大声呼喝,不管是朝臣命妇,还是下面的内侍宫人,若是在宫内喧哗,全都要治罪。 明棠出去,照着内侍们念的先后顺序列好队,就往宫门里去。 明棠除了回门那日,进了宫之外,其余时间全都在宫外。现在再入宫,只觉得恍如隔世。 宫中有两位太后。皇后名为国母,但长辈压她一头。命妇们先去见两位太后,再去拜见皇后。 尚太后“病”了,病得哪怕过年时候也见不到人。至于是真病假病没人在乎,反正混到现在能有个太后尊号,还有一条命在,就已经是老天最大的恩赐了。 明棠在命妇里,对着上首的成太后叩拜,当叩拜完毕,退出宫殿外,准备不去长秋殿里,却被杨煜留下。 “太后说了,想要留王妃叙话。” 前后的命妇虽然依然是方才的低眉顺目模样,但明棠还是觉得一时间的如芒在背。 她退出来,杨煜对她点点头,领着她入殿。 命妇才朝见过,殿内的热闹气象还没有褪去。 成太后见她过来,“你这孩子在宫外一连就是几个月没有入宫,可叫我想。” 明棠不好意思的笑,“大王前段时日身体不适,所以才么有入宫。还请太后恕罪。” 说着她就要拜下来,成太后让左右扶住她,“算啦,你刚刚才拜过,又往下拜,可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成太后指了指自己身边,让明棠坐到自己身边。 崇训殿里已经有两拨人马前来拜过了,成太后面上露出些许疲惫。明棠见状,顺着她的意思,坐到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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