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产都交予她帮忙打理。 他是信任她的。 天色已经暗下来。 陆玄愔见她还在忙,伸手过去,将她手中的账本拿走,说道:“歇息。” 褚映玉坐久了,反应有些迟钝,因看得太久,眼睛也有些干涩,不太舒服,不由眨了眨,正要伸手揉时,他将她揽到怀里,小心翼翼地为她按了按眼睛周围的穴道,缓解眼睛的疲惫。 陆玄愔有些心疼,责备道:“别太累。” 实在不行,可以叫苏媃过来帮忙。 褚映玉朝他笑了笑,“这可不行,苏媃平时很忙的,哪能什么都推给她?” 就算苏媃是暗卫出身,什么都能干,但这生意上的事,苏媃看着还是有些勉强,远不如自己精通。 对于自己难得有一项压过苏媃的技能,褚映玉心里其实也是高兴的。 上辈子,她每每都庆幸自己曾经跟姚姨学过如何看账册,听她说过生意上的事,加上她在这方面确实也比较擅长,方才让她能有一技之长,能在王府立足。 要不然,她真的只是被王府养着的废物,什么都不会,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王府的庇护。 陆玄愔明白她的意思,心里又涌起几分酸涩。 他默默地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然后将她抱回床上,让她好好歇息。 褚映玉瞥见他眼里的心疼,倒也没强求要继续看,享受他的心疼和呵护。 翌日,陆玄愔难得留在府里,陪褚映玉一起看账本。 他看得很快,并用朱笔将一些有问题的地方圈出来。 褚映玉原本还似疑非疑,用笔算了下,发现他圈出来的地方确实存在问题,不禁被他的速度震住。 “王爷,你连算账都会啊。” 对了,这位王爷确实是位天才人物,只要他想学的,总能学得又快又好。只是人的精力终归有限,他平时的事情多,不能所有都亲自做了。 褚映玉瞅着他清隽好看的侧脸,由衷地发出一声感慨,“王爷,还有什么你不会的?” 陆玄愔轻描淡写:“生孩子。”然后又淡定地补了一句,“不会。” 褚映玉:“……” 褚映玉差点被他这一本正经的“不会生孩子”弄得笑崩。 男人当然不会生孩子,可他正经的模样,不免添了几分好笑。 正笑着,苏媃过来,有事禀报。 “什么事?”褚映玉含笑问道,神色透着几分轻松随意。 苏媃瞥见她脸上的神色,心中一叹,恭敬地道:“王妃,暗九回来了,与他一道回来的,还有一位叫孤鸿子的道士。” 褚映玉脸上的笑容僵住,缓缓地收敛。 “映玉?” 陆玄愔丢开手中的账本和笔,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有些凉,也不知道是室内的地龙烧得不够旺,还是其他。 他担忧地看着她。 褚映玉回过神,问道: “他们在哪里?” “刚进府里,就在外面候着。”苏媃道,“不知王妃可要现在见孤鸿子?” 褚映玉点头,冷静地说:“既然人来了,那便要见一见的。” 说着她站起身,不慎将旁边的砚台打翻,墨汁溅到她的手和裙摆上,在那白色挑线裙子上晕染开,将一条好好的裙子弄脏了。 褚映玉低头看着上面的墨渍,有些怔忡。 陆玄愔见状,朝苏媃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探臂将怔在那里的人抱了起来。 “王爷?” 他将人抱回室内,让丫鬟打来热水,帮她洗去手上的墨汁。 褚映玉呆呆地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在铜盆中细心地清洗,心里的茫然渐渐地退去。 “王爷。”她又唤了一声。 陆玄愔嗯一声,用帕子将她手上的水渍擦干,沉声说:“别怕,有我。” 听到这话,褚映玉那飘忽不定的心终于落下。 一刻钟后,重新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的褚映玉和陆玄愔一起出门。 他们来到外院的一处偏厅。 知道王妃畏寒,偏厅里放着好几个烧得极旺的火盆,虽然比不上地龙,多少也有些暖和。 褚映玉和陆玄愔坐下后不久,苏媃带着一名风仙道骨的道士进来。 这道士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面有风霜之色,显然是赶了许久的路,然而却难掩那张过分年轻的脸,看着二十出头,唇红齿白,容貌秀丽。 若不是他的胸膛是平的,明显有男人的喉结,只怕都让人误以为是个姑娘。 典型的男生女相。 褚映玉怔了怔,狐疑地看他,迟疑地问:“你是孤鸿子?” 年轻道士朝两人行了一礼,声音略有几分嘶哑,“正是贫道。” “你……”褚映玉越发的不可思议,“你的年纪看着不算大……” 道士含笑道:“回王妃,贫道今年已三十有九,明年就要四十。” 褚映玉:“看不出来……” 孤鸿子显然已经习惯世人对他年龄的质疑,十分淡定,那份从容,倒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感觉。 褚映玉暂时将对他年龄的质疑放下,开门见山地问:“孤道长,听说你十多年前来过京城,路过长平侯府时,曾说长平侯府刚出生的姑娘是刑克六亲之命……” 孤鸿子脸色微变,说道:“王妃,贫道十几年前确实路过京城,被长平侯府请去为一位夫人治病,但并未说过长平侯府的姑娘是刑克六亲之命!” 见上首位置的雍王目光冷冽地看过来,眼中杀机尽显,孤鸿子心头一惊,在这大冷天的,生生出了一身白毛汗。 不怪他如此。 像他们这样的方外之人,其实也是血肉之躯,任他们本事再大,也大不过皇权。孤鸿子平时最不喜与皇家打交道,若不是这次被皇家的暗卫寻到并捉住,绑着回京城,只怕他都不太愿意踏入此地。 更不用说这位雍王,当朝的皇七子,他也是略有耳闻,知晓这可不是个善茬,若是被他盯上,自己日后只怕难以脱身。 褚映玉却不信,不悦道:“孤道长,你莫要骗我,这可是靖国公亲自说的。” 孤鸿子气得嚷嚷道:“贫道并未说过这样的话,若是王妃不信,贫道愿意与靖国公当面对峙!” 大概是性命攸关,也气得狠了,孤鸿子气咻咻的,那世外高人的形象都没了几分。 褚映玉不语,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似是在思索他话里的真实性。 孤鸿子越发的急切。 他进京时,便已经打听过京城里的情况,知晓靖国公是雍王妃的外祖父,对于雍王妃而言,肯定是信任靖国公多于他这个陌生人,此乃人之常情。 “王妃!”孤鸿子继续道,“王妃若是不信,贫道可以发誓……” 褚映玉见他不过三言两语便破功,有些失望,看着不像是什么厉害的世外高人啊。 幸好孤鸿子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若是知晓,肯定要喊冤枉。 他不过是个闲云野鹤的道士,虽出自禹州城有名的松鹤道观,却也不是观中最厉害的弟子,只是生性散漫,喜爱玩山玩水,不愿受红尘羁绊,称不上什么世外高人。 褚映玉心绪虽乱,面上并未显,说道:“此事我自会去查证!孤道长难得进京一趟,不如在府中盘桓些时日,好让我等略尽地主之谊,不知孤道长意下如何?” 她说得客气,却不容质疑。 孤鸿子除了应下,还能如何? 不管是他,还是他身后的松鹤道观,都无法和皇权对抗,他只希望雍王妃要查的事别牵连到自己和松鹤道观。 等孤鸿子被苏媃带下去,褚映玉脸上的平静破碎,露出茫然之色。 “映玉?”陆玄愔揽住她的肩膀,担忧地看她。 褚映玉迷茫地看他,喃喃地道:“王爷,我虽然早就知道外祖父的话不可信,没想到他话里只怕没多少真的,他在哄骗我……当年的事,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呢?”
第91章 天空阴阴沉沉的,到了傍晚时,突然下起雪。 褚映玉抱着一个掐丝珐琅的暖手炉,靠在窗边,望着窗外絮絮而下的雪,此时天昏地暗,让人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 陆玄愔从书房回来,拂去飘落在肩膀上的雪花,看她坐在窗边,这窗并未关严实,时不时有些雪花飘进来。 他走过去,一把将人抱起,远离冷风直灌的窗口。 摸了摸她被寒风吹得冷冰冰的脸蛋,他用一件大氅将她裹紧了一些。 褚映玉回过神,朝他笑,“王爷,我不冷的。” 陆玄愔哪会信她,难免迁怒伺候的下人,一群丫鬟嬷嬷被他凌厉的目光盯得战战兢兢的,差点跪下请罪。 还是褚映玉摆手让她们下去,说道:“王爷,是我想看雪的,不怪她们。” 作主子的不让关窗,下人有什么办法? 褚映玉不是个苛刻的主子,自己犯的错误,没法看着别人因自己受累。 褚映玉见他还绷着脸,转移话题,问他饿不饿,让人传膳。 夫妻俩默默地用了一顿晚膳,等洗漱过后,时间已经差不多,该就寝了。 两人躺在床上,陆玄愔如往常那般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哄着她睡觉。 只是这一晚,褚映玉睡得并不安稳,好几次都在睡梦中惊醒。 每次她惊醒时,陆玄愔也跟着醒过来,又将人好一阵哄,重新哄她入睡。 直到早上起来,她也不知道这一晚做了什么梦,感觉乱七八糟的,精神不免有些萎靡。 褚映玉的神色有些恹恹的,喝了杯酽酽的浓茶,总算振作一些。 没见到陆玄愔,她问道:“王爷出门了?” “没呢,王爷在书房。”寄春服侍她梳头,一边往关得严实的窗看了一眼,“凌晨开始,这雪越下越大,现在仍是下个不停,外面的雪厚得都到腿肚,这种天气出门太遭罪。” 用过早膳,褚映玉叫来苏媃,询问孤鸿子的安排。 “奴婢将他安排在客院那边,着人盯着呢。”苏媃说道,“柳总管派了两个粗使婆子过去伺候,不过孤道长虽不太习惯,休息得尚可。” 褚映玉道:“我要见他。” 苏媃没有多问,去将孤鸿子叫过来。 褚映玉走出门时,发现天空还在下雪,雪花飘飘洒洒,天地一片苍茫。 寄春给她撑伞,一边叮嘱道:“小姐,小心脚下,这雪天地滑,别摔着了。” 雪虽然下得大,府里的下人时不时会清理正院到大门的路,以免影响到主子们出行。 褚映玉仍是在昨天的偏厅见孤鸿子。 孤鸿子依然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经过一晚的休整,人看着都容光焕发不少,一看就知道昨就歇息得挺好的。 看来被困在王府对他的影响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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