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里也有些埋怨,褚瑾玉是府里的世子爷,侯爷和夫人极为疼爱,素来霸道,大小姐又何必与世子硬碰硬呢?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没想到,惨叫出声的居然是褚瑾玉。 褚瑾玉迅速后退,那只原本打人的手还没沾到褚映玉就迅速地收了回来,颤抖不已,有眼尖的人已经看到,那只白嫩的手掌间居然溢出鲜血。 褚惜玉尖叫一声,“瑾弟!” 她扑上去,拉住褚瑾玉的手,看到他的手心被划了一道寸许长的伤口,鲜血沁出来。 少年的手心白晳细嫩,平时没做过什么粗活,甚至连茧都没一个,这道伤落在上面,白的肌肤,红的血,触目心惊。 “长姐,你用什么伤了瑾弟!”褚惜玉生气地说,“你怎么能伤人呢?” 众人看过去,发现褚映玉手里拿着一根银簪,簪子的一端格外锋利,泛着寒光,像是特地打磨过的。 面对众人的注目,褚映玉非常平静,微微抬起下巴,“他要打我,难不成我还得站着给他打?” 她心里冷笑,丝毫不在意众人的想法,也不在意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既然重活一回,她不想再过得憋憋屈屈、窝窝囊囊的,最后死得不明不白,大不了豁出名声不要,以后当姑子去。 “可是……” 没等褚惜玉再说,已经有人去禀报长平侯和静安郡主,两人匆匆忙忙赶过来。 褚瑾玉看到父母,眼泪就掉下来,哭着说:“娘,长姐她拿簪子伤了我的手,我好疼啊!” 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就算他逃课时夫子要打他的手掌心,也是轻轻地打,连道红印子都没有。 看到儿子手心的伤痕,静安郡主头一懵,然后愤怒地扭头盯着手持银簪的褚映玉。 “你居然伤了瑾玉?你竟如此恶毒……” 那一刻,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仿佛面前的不是亲生女儿,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晓是褚映玉早已知道母亲不喜自己,甚至可能没将自己当成亲生女儿看待,看到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恨意时,心里还是酸涩不已。 很快她又将这些没必要的情绪压下,冷声道:“他要打我,难不成我就得站着挨打?要是他不打我,我也不会伤着他!” 长平侯虽然也很生气,但看到受伤的儿子,以及手持着银簪一副防备姿态的长女,仍是被这一幕惊住。 等他瞥见妻子眼里没有掩饰的恨意时,他心中微惊,迅速地冷静下来。 “阿蓉,你先带瑾玉去处理手上的伤。” 静安郡主仍是充满恨意地盯着褚映玉,直到长平侯挡住她的视线,她闭了闭眼睛,震怒道:“我不管你们姐弟间有什么矛盾,伤人是不对的!褚映玉,看来你的性子还要磨一磨,你给我去跪祠堂、抄佛经,直到知道错为止!” 说着,她沉着脸带着受伤的儿子离开。 褚惜玉犹豫了下,跟上母亲和弟弟。 最后现场只剩下褚映玉和长平侯,以及几名噤若寒蝉的仆人。 褚映玉不闪不避地看向长平侯,她的脸色冷冰冰的,没有情绪,仿佛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手里仍是紧紧地拽着那支银簪。 这一幕让长平侯有些恍惚。 好半晌,长平侯道:“映玉,这次的事确实是你错了,不管如何,你都不应该伤人,若是这事传出去,外人如何看你?你还要不要名声?”说着,他又有些痛心,“映玉,你怎会变成这般?” 长女素来孝顺,性子柔顺娴静,规矩极好,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长平侯向来对长女放心,比起闹腾的龙凤胎,长女从小到大从未让他操心过。 可是突然之间,长女变了。 不仅不听父母的话,居然还敢拿银簪伤人……这哪里是大家闺秀该做的? 褚映玉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脸心痛的模样,不为所动,平静地问:“爹,瑾玉要打我,我就该站在那里给他打?” 长平侯下意识道:“瑾玉怎么可能打人?你是他长姐,他不会的……” “但他确实要打我。”褚映玉冷声说,她指了一个婆子,“你来告诉侯爷,刚才发生什么事?一句一字,都给我说清楚,若是不清楚,以后便不用在府里伺候了。” 被她点中的婆子懵住。 明明府里作主的是夫人和侯爷,大小姐不管家,就算说再多也没用。但是不知为何,当大小姐的淡淡地看过来,就让人不敢升起什么异心。 婆子小心地将刚才的事叙述一遍,她说得很详细,不偏不倚,将刚才的事还原出来。有大小姐盯着,她也不敢添油加醋,格外老实。 听完婆子叙述的过程后,长平侯再次顿住。 这次的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小儿子不对在前,不敬长姐,搬弄口舌,不是君子所为。 “就算这样,你也不应该伤人……”长平侯勉强地说,盯着她手中的银簪,仍是难以接受长女的行为。 她不仅伤人,伤的还是自家兄弟,这事若是传出去…… 天气很冷,呼啸的北风穿堂而过,褚映玉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仿佛连心肝都要冷掉了。 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转身离开。 “映玉!”长平侯叫道,发现她走的方向不是祠堂,“你要去何处?你娘让你跪祠堂……” 褚映玉停下,低声问:“爹也觉得我该被罚跪祠堂?” 长平侯避而不谈,说道:“你娘正在气头上,只怕会气坏身子。你是个孝顺的,就先委屈一下,等你娘消气后……” 看到褚映玉沉默地望着自己,那双眼睛黑浚浚的,似乎没有丝毫神采,长平侯的声音渐渐地变低。 他有些不自在地转头,莫名地不敢再看长女。 褚映玉却是认真地问:“爹,有时候我很好奇,我真是你们的女儿吗?为何你们能对我如此狠心呢?” 明明是他们让她替嫁,甚至求她,让她拯救全家,将她强硬地送上花轿。 可当宫里问责时,他们却说是她倾慕七皇子,主动上花轿的。 他们让她背负抢夺妹妹婚事的污名不说,也让她背弃自己的婚约,世人只会说她恬不知耻,背信弃义,不会觉得褚惜玉逃婚有什么错。 是啊,他们为了保护褚惜玉,让圣人、太后和皇后不问罪,不惜撒下弥天大谎,最后所有的罪都由她来扛。 长平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褚映玉却不再看他,也不再有什么期盼,转身离开。 长平侯默默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有些怔忡。 好半晌,静安郡主身边伺候的常嬷嬷过来,轻声道:“侯爷,夫人让您过去呢。” 长平侯回过神,不禁叹了口气。 ---- 嗯,继续送红包吧,这章送50个红包。
第14章 天色阴沉下来,突然下起了雪,且这雪也越下越大。 寄春扶着褚映玉回到秋藜院。 许是天气太冷,一路走回来,主仆俩的脸色都是白惨惨的,寄春的脸甚至白里透着青,一副好像被冻坏了(吓坏了)的模样。 寄冬看到两人的模样,大吃一惊,赶紧吩咐小丫头备上热汤热水和手炉。 她和寄春一起将褚映玉扶着坐在薰笼上。 寄春抖着手,接过小丫头递来的毛皮毯子披在褚映玉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寄冬取了热汤过来,“小姐,喝口汤。” 褚映玉仿佛已经被外头冰冷的天气冻得僵硬了,坐在那里没动静,神色木讷僵硬。 最后还是寄春接过来,用调羹慢慢地喂她。 寄冬疑惑地看着她们俩,总觉得发生什么。 正当她想询问时,敏锐地看到小姐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东西,她凑近一些,终于看清楚,那是一根银簪,而且打磨得非常锋利。 寄冬愣了下,心里狐疑,今天出门时,小姐好像没有佩戴这支银簪。 褚映玉就像个没有反应的木偶,被丫鬟们服伺着,直到她被塞到已经烘暖的被窝里,浑身暖烘烘的,僵硬冰冷的脸色渐渐地缓和,苍白的脸蛋也多了几分血色。 这其间,她一直拽着那支银簪,仿佛这是她的武器,只有死死地握着它,她才会有安全感。 寄冬有些心惊肉跳,有种错觉,仿佛下一刻那支银簪就会朝自己扎来。 不久后,等她听说小姐今天用簪子伤了世子爷,寄冬吓得几欲晕厥过去。 小姐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用簪子伤人——不对,她为何要带支银簪放袖子里去正院?不会是故意的吧? 寄冬突然为自己的未来担心得不行,跟在大小姐身边,根本就没前途,没指望。 屋子里,寄春坐在床前,担忧地看着卧在床里的人。 “小姐,您好些了吗?” 褚映玉轻轻地嗯一声,发现寄春的手仍有些颤抖,知道她今天吓坏了,不由握住她的手。 “别担心,我没事的。”她温声宽慰。 寄春是她从青州带过来的,也是这府里唯一能信任的人。不知道上辈子自己惨死后,寄春会如何,只希望陆玄愔看在她的面子上,让人好好地安排这丫头的去处。 寄春被她柔软的手握着时,心头微微一颤,也回握住她,却不敢太用力。 小姐的手白晳细嫩,柔若无骨,指如削葱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的手。可就是这么漂亮柔软的手,居然敢持着银簪伤了世子…… 回想先前的事,寄春仍是后怕得不行。 她忍不住看向紧闭的门窗,担忧地说:“小姐,这样真的好吗?您这次伤了世子,夫人那般疼世子,肯定不会罢休的,若是她知道您不去跪祠堂……” 褚映玉摇了摇头,恹恹地说:“无事。” 看她这模样,寄春又心疼起来,到底不好说什么。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连侯爷都没说什么,夫人应该不会真的派人过来押着小姐去跪祠堂吧? 大半天过去,也没见正院那边有人过来让小姐去跪祠堂,寄春总算松口气。 这样的大冷天,跪祠堂可不好受。特别是小姐自从落水后,好像精神一直不太好,每天有大半的时间都是恹恹的躺着,要是真去跪祠堂,她的身体肯定受不住。 安心之余又有些纳闷,她惊奇地说:“小姐,您是不是不用跪祠堂了?” 褚映玉抱着一个暖炉,淡淡地嗯一声。 这次的事,她是故意闹大的,也计算好了褚瑾玉的反应,好叫人知道,她不会一直闷不吭声地受欺辱而不反抗,她也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默默忍受各种不公的褚映玉。 重生一回,很多事都看淡,不如自己活得舒心重要。 当一个人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未来时,很多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 瞧,现在不就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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