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映玉没想到今儿没能弄清楚他是否重生,倒是听到他难得开尊口,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不用。”她回答道,“秦嬷嬷会医术,给她看看就行。”顿了下,她又道,“秦嬷嬷是皇后娘娘送过来的教养嬷嬷。” 陆玄愔闻言,仍是拉着她,让她坐下,同时让秦嬷嬷进来。 秦嬷嬷进来后,听闻褚映玉身体不舒服,有些诧异,不过七皇子正盯着她,她自然不好说什么,上前给褚映玉把脉。 把完脉后,她说道:“姑娘的身体气血不足,有体寒的毛病,天冷时要注意保暖,注意饮食和休息……” 言意之下,就是多补身体、多休息。 褚映玉默默地坐在那里,秦嬷嬷这话虽然没有拆穿她的谎言,但也证明她现在身体应该是无事的。 她没看陆玄愔,无所谓他在想什么。 秦嬷嬷下去后,一杯茶递过来给她,褚映玉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接过来,陪着他一起默默地喝茶。 她没搭理人,但别人却想搭理她。 从她出现伊始,陆玄愔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只觉得怎么看都不够,特别是回忆前些天做的那个“替嫁”的梦,心里更生几分怜爱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只想让她这辈子无忧无虑,再无烦扰。 然而她冷淡的态度,还是让他清醒过来。 梦境归梦境,不管梦里两人如何,现实中,她对他极为冷淡,纵使两人已经成为未婚夫妻,她虽然不再小心翼翼地避嫌,但再多的便没了。 仿佛梦境和现实反过来。 在梦里,自己冷待她、漠视她,而现实中,却是她对他冷待、漠视他。 她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圣人的赐婚有什么不同,仍是克制的、冷淡的,与他保持着一个无形的距离。 陆玄愔从来不知道,被人冷待的滋味如此难受。 他是天家皇子,还是中宫皇后所出的嫡子,身份尊贵,虽天生有疾,却无人敢怠慢他,纵使他不爱说话,亦有无数人愿意去揣摩他之意,无需他开口吩咐,便会有人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可当遇到一个他想要靠近,对方却不愿意让他靠近的人时,陆玄愔生出一股难得的烦闷和无措。 他想要开口说干什么,又因拙于言辞、碍于口疾,所有的声音梗在喉咙里。 可纵使如此,他也不愿意对她生气。 特别是想到梦境里的“前世”,不知为何,便有些心虚,无法硬起心肠生气。 褚映玉又坐了会儿,终于起身离开。 这次他没有做什么,而是跟着起身送她出去。 苏媃守在门口,见两人出来,心知褚映玉要回去了,拿来一个幕离,给她戴上,一是为了挡风,二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刚戴好幕离,一道明朗洪亮的声音响起。 “这不是七皇弟吗?你怎会在这里?” 褚映玉抬头看过去,便见隔壁厢房里走出一群人,为首的是穿着便衣的五皇子平王。 平王一脸玩味地打量陆玄愔,以及陆玄愔身边站着的褚映玉,笑着说:“七皇弟,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父皇给你和褚家大姑娘赐婚,你却在外头与别的姑娘私会,要是让褚家大姑娘知道,要多伤心啊?” 跟在平王身边的人也好奇地打量戴着幕离的褚映玉。 难得看到清心寡欲的七皇子身边居然出现个女人,让他们非常惊奇,甚至已经想到“金屋藏娇”。 没办法,谁让七皇子陆玄愔给世人的印象,就是个不近女色的,以前不是没人想给他送美人,都被他拒绝了,一副冷情冷心、无欲无求的模样。 后来还有人私下恶意揣测他是不是好男风,有胆大包天的官员给他送了个南风馆里调|教好的小倌,结果小倌直接被他命人送到那官员的家里,并且让人盯着官员和小倌上床。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给七皇子送男人和女人。 陆玄愔冷冷地看着他们,那些好奇的目光瞬间就收回来。 他们可不想哪天也被七皇子送个小倌到家里,并且被人盯着,一定要和那小倌脱光光上床,这太可怕了,简直要社死。 只有平王无所谓,肆无忌惮地打量褚映玉。 苏媃含笑道:“平王殿下,这位是我们殿下的未婚妻褚姑娘。” 褚映玉朝平王福了福身,开口道:“见过平王。” 平王哎呀一声,“原来是弟妹啊,是本王误会了,真是对不住啊!” 这话里没什么诚意,听着就很假。 褚映玉冷淡地看着平王,自是知道平王的不怀好意,事实上,那些皇子没哪个是简单的。 陆玄愔冷嗤一声。 苏媃一脸温和地道:“平王殿下,您的眼睛如果不好使,我们家殿下不介意让它瞎了,省得连我们的皇子妃都认不出来。” 褚映玉:“……” 众人:“……” 平王脸色一僵,顿时大怒,“狗奴才,居然敢不敬本王?!” 苏媃依然是一脸恭敬,声音柔和,“平王殿下息怒,这是我们殿下的意思,不是奴婢的意思。” 平王气得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指着苏媃,开口就让人将她拉下去打死。 “五哥。”陆玄愔冷冷地叫了一声。 这声“五哥”让平王从愤怒中恢复神智,冷笑道:“七皇弟,你身边的奴才倒是伶牙俐齿,个个都挺会说的。” 陆玄愔点头,嗯了一声。 平王差点又气了个仰倒,倒是其他人明白,苏媃敢如此大胆,便是七皇子的意思。 听说七皇子有重言之症,不擅言辞? 没关系,他身边自有下人帮他说,何需他亲自开口?没得丢份儿。 连圣人和太后都不在意他开不开口,其他人哪里敢有意见? 这时,苏媃继续道:“平王殿下,若无什么事,我们殿下先走了,你们随意。” 陆玄愔朝平王冷漠地看了一眼,带着褚映玉离开,压根儿不在意差点气爆的平王。 直到他们离开客栈,褚映玉抬头看向陆玄愔冷峻的侧脸,皇后年轻时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他遗传皇后的模样,极是清隽昳丽,只是平时不苟言笑、沉默寡言,一身冽凛寒意,让人不敢直视。 自然也没有多少人会注意他长得好不好看。 “殿下,这样好吗?”褚映玉问道,“他到底是平王……” 陆玄愔这么落平王的颜面,只怕平王不会罢休。 陆玄愔低头,见她担忧的模样,心口暖洋洋的,手指动了动,到底克制住那股想要碰触她的欲念。 “无妨。” 他并没有将平王的怒气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纵着苏媃说那些话。 纵使是平王,对她那般无礼放肆,亦不能宽恕,若是他什么都没表示,日后何人会将她这位七皇子妃放在眼里? 梦境里的“前世”之事,他不希望再发生,没人能再欺辱她。
第37章 这次褚映玉约见陆玄愔,除了找他说那匣子银子的事外,其实也是个试探,试探他的态度,试探他是否是重生的。 试探的结果仍是模糊不清,褚映玉也想明白了,懒得去纠结他是否如自己这般是重生的。 回去后,褚映玉将那匣子的银子交给关嬷嬷,让她送去七皇子府。 结果,关嬷嬷回来时,又将匣子原封不动地带回来。 “姑娘,七殿下不收,让奴婢带回来给您。”关嬷嬷一板一眼地回答。 于是褚映玉也不再试图送回去。 人家要给她送钱,她已经矫情地拒绝一回,就不必再矫情第二次,收着便是。 有了这笔银子,褚映玉手头变得十分宽裕,打赏下人时都大方不少,特别是新年将至,用钱的地方更多。 腊月二十四一过,便是年了。 往年时,每当进入腊月,长平侯府开始热闹起来,府里也为即将到来的新年作准备。 不过今年长平侯府十分安静。 纵使新年将至,亦没什么热闹喜庆的气氛,下人在府里活动时,面上皆无喜色。 自从长平侯老夫人去世,长平侯府府分家,现在府里的人口十分简单,主子只有五个。 然而主母卧病在床,两个小主子又被禁足,褚映玉素来是个安静的,只剩下长平侯一人,实在热闹不起来。 只是不管如何安静,这年还是要过的。 除夕这日,褚映玉浑浑噩噩地醒来,站在那里由丫鬟伺候着更衣洗漱。 寄春一边为她梳头发,一边说道:“小姐,先前夫人身边的常嬷嬷过来,说今儿除夕团圆日,和以往一样,将在酉时开饭。” 褚映玉嗯一声。 用过早膳,褚映玉坐在窗边的榻上,膝盖摊开一本佛经,怔怔地看着窗外枝头上挂着的雪楞子。 寄春捧着一个乌木匣子过来,笑着说:“小姐,今年您有银子了,可以打赏下人,这金瓜子和银瓜子还真是方便,想来七皇子殿下是特地让人做成瓜子,方便打赏的。” 褚映玉的目光转回来,看寄春用府里绣娘绣的制式荷包装金瓜子和银瓜子,这些明天要用来打赏的。 以往囊中羞涩便罢了,今年她有钱,肯定要打赏下人。 其他的下人可以不理会,秦嬷嬷和关嬷嬷来到她身边,肯定是要打赏一番的。 褚映玉道:“关嬷嬷和秦嬷嬷那边,你多费些心,给她们封个大红封。” 寄春便问给两位嬷嬷封多少。 褚映玉说了个数字,寄春听后虽然有些肉疼,但想到七皇子送来的那匣子的银票和金银瓜子,又大方起来。 主仆两商量完给下人的赏银,又说起年初一进宫贺岁的事。 年初一进宫贺岁,除了朝臣外,还有命妇。 以往这种事和褚映玉没什么关系,不过圣人给她和七皇子赐婚,就算还未成亲,她的身份也和以 往不一般。按照正常的情况,她应该跟随长辈一起进宫贺岁,给宫里的贵人请安。 只是作为长辈的孟蓉现在病还没好,今年估计是没办法进宫贺岁的。 其实这也能理解,她被禠夺郡主封号,就算还是侯夫人,可一个侯夫人的诰命,如何比得上皇家御封的郡主? 以孟蓉爱面子的性格,她宁愿继续称病躲着,也不想进宫里给人看笑话。 “小姐,夫人明天肯定是没办法进宫贺岁的。”寄春有些发愁,“你一个人怎么办啊?” 褚映玉很淡定,“没事,届时不行我就自己进宫。” 她说完,低头继续翻佛经。 等到时间差不多,褚映玉换了一身衣服,披上大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朝正院而去。 每年的除夕宴,都是在正院的花厅举办。 褚映玉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到花厅时,发现人都来齐了。 除了长平侯外,不仅有生病的孟蓉,还有被禁足了将近一个月的褚惜玉、褚瑾玉姐弟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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