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沛祯继续问道:“王爷早在两年前就收服了陵越人,高平的多峰山中已经没了陵越人,这是周边几个州郡都知道的事,尔等既然是泰州下城郡人,为何不知此事?” 周邦依旧回答得有理有据:“在下替东家行商,总是天南海北地走,这两年一直在外行商,几个月前才回下城郡,在家待了不过一月,又被东家派出来,这才错过了许多消息。” 荀沛祯目光一冷:“你既然行商,更该了解各州的消息才对,连两年前的消息都不知道,你这生意如何做得?” 周邦道:“小人做的是毛皮生意,一般只会去山多的郡县交易,这等地方百姓多是穷苦之人,消息难免落后。” 真是好样的。 荀沛祯有种滑不溜手的感觉,无论他怎么审,周邦总是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 荀沛祯本想用言语让对方露出破绽,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他瞥了眼身边神色闪烁的高俊成,暂且歇了用刑的念头,这里刑具简陋,等回了高平城再审也不迟。 他可以确定周邦有问题,但高俊成几人只是奉命行事,对一些事情并不清楚,在他们面前用刑,难免会给人屈打成招的感觉。 荀沛祯挥手道:“今日先到这儿,把他押回牢房。” “诺。” 几个狱卒把周邦从木架子放下来,押着回了牢房。 在离开前,周邦还不忘哀求道:“小人冤枉,请大人一定要为小人做主。” 荀沛祯眸光一沉,都这种时候还不忘演戏,当真是难缠的对手。 高俊成走到荀沛祯身边,迟疑道:“荀都尉,不知此人有何问题,值得您亲自审问?” 荀沛祯道:“请高县令见谅,此事乃是机密,王爷亲自下了封口令,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王爷。” 高俊成:“......” 也就是荀沛祯官职高,要不然高俊成高低得爆两句粗口。 让他去问王爷? 这三年,他只见过王爷一两次,让他去当面问王爷,也得能见到王爷啊。 虽然都是云煦泽手下的官员,但亲疏远近,高俊成和荀沛祯没有一点可比性。 荀沛祯走出牢房,还不忘吩咐道:“看好他们,今晚子时,本官带他们回高平城。” “诺。” 别管是不是冤案,荀沛祯背后有云煦泽,高俊成只能听命。 只希望荀沛祯有担当一点,别最后出了事,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高俊成没和荀沛祯打过交道,不敢指望荀沛祯,回房后立刻给高德瀚写了封信,把此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若是到时候出了事,高德瀚也好知道怎么保他。 他还算知道分寸,不该说的一点没说,比如方才的审讯过程,就被他略过了。 ...... 转眼间一日便过去,很快便到了深夜。 正在百姓们都沉睡时,荀沛祯带着几十个郡兵站在县衙后门处,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从后门走进县衙,一边走一边问道:“牢房可有动静?” 刘捕头道:“一切都好,小人方才还去看了,他们都已经睡了。” 荀沛祯点点头,带着郡兵走进牢房。 里面看守的狱卒一看进来这么多人,连忙站起身,正要拔刀就看到跟在荀沛祯身边的刘捕头。 “刘捕头,这是?” 刘捕头取出高俊成签的公文,道:“这位大人要带几个犯人离开,县令已经同意,你们只管把人带出来。” 本来有刘捕头在,狱卒就已经没了警惕,如今看到高俊成签的公文,那更是一点意见都不敢有。 荀沛祯道:“你们只管打开牢房,剩下的事就不用做了。” 从现在开始,除了郡兵,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接近周邦等人。 一行人穿过过道,来到周邦的牢房,刘捕头道:“您看,他们还睡着呢。” 牢房离可没有什么铺盖,就是一堆茅草,周邦三人全都背对着牢门,哪怕来了这么多人,他们也没有察觉,一动不动,似乎睡得很熟。 荀沛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这么大的动静,其他牢房的犯人都听到了,周邦三人不可能听不到,而且一个人睡得死情有可原,总不能三个人都睡得很死。 “立刻打开牢房!” 荀沛祯神色一凛,冷声道。 狱卒不敢耽误,连忙找出钥匙打开牢门。 荀沛祯都顾不得让人进去查看,率先走进牢房,径直走向周邦三人,蹲下身子触碰周邦。 刚碰了周邦一下,周邦的身子就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转过身来,平躺在茅草上。 借着烛光看清他样子的荀沛祯猛地站起身:“去检查其他牢房,看看商队的护卫还没有活口。” 面前的周邦嘴唇泛紫,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荀沛祯见惯了死人,只看了一眼便知周邦没气了,不出意外是中毒身亡,他身边的另外两人也是如此。 刘捕头在荀沛祯起身后才看到周邦三人的样子,惊得后退几步,连忙解释道:“大人明鉴,此事和小人无关。” 这么重要的犯人死在牢房,他是此事的负责人,根本逃不脱干系,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 “闭嘴!” 荀沛祯现在没心思听他解释。 没一会儿,郡兵回来,禀报道:“都尉,全死了,没留下一个活口。” 荀沛祯目光变得冰冷,扫了眼刘捕头和狱卒,冷声道:“把所有人看管起来,在事情调查清楚前,任何人不得离开。立刻去找仵作过来验尸,本官要知道他们是何时死的。” “诺。” 随着荀沛祯的吩咐,所有人都动起来。 本来负责看管犯人的狱卒被关进牢房,刘捕头也没得到优待,和狱卒们关在一起。 荀沛祯又去看老陈父子三人,这三人倒是活得好好的,看到荀沛祯过来,还以为是来放他们离开的。 但现在周邦等人全部身亡,在事情调查清楚前,老陈父子三人还得继续在牢房待着。 高俊成得到消息后,连忙带着师爷来到牢房,都没来得及换官服,只披了件长衫,扣子还有两颗没系上。 但他现在没功夫在意这些,见到荀沛祯便道:“荀都尉,犯人死在牢房,县衙责无旁贷,您尽管查,即便是下官,您也不用留面子。” 高俊成现在就一个感觉——糟心。 本来以为只是简单地转移犯人,他都没出面,交给刘捕头全权负责,结果他正睡着,房门被人砸得邦邦响。 不等他发脾气,就被人告知周邦等人全死了,而且死在县衙的牢房。 这还了得? 高俊成立刻带着师爷到了牢房,这里已经被郡兵接管,他方才进来时还被人盘问一番。 高俊成一点脾气都不敢有,生怕荀沛祯最后找不到幕后之人,把他当替罪羊交上去。 荀沛祯对高俊成还留有几分面子,他也知道这事和高俊成的关系不大,不过一个渎职之罪是跑不了的。 “高县令先坐下,等仵作检查完再说。” 仵作是被郡兵提溜过来的,来得比高俊成快,如今正在里面检查尸体。 一柱香后,仵作出来道:“经小人检查,这些人是在同一时间身亡,大概是在酉时末到戌时初这段时间,身上没有伤口,嘴唇发紫,口中发臭,大概率是中毒,但也可能有例外,想要进一步确定,需要解剖尸体。” 同一时间? 莫非是有人在饭里下毒? 荀沛祯立刻问道:“犯人什么时候用饭?” 师爷答道:“酉时正左右。” 前后差距大概半个时辰。 荀沛祯看向仵作:“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在饭菜中下毒?” 仵作道:“不无这种可能,只是十几个人同时中毒,还没被狱卒发现,说明他们在刻意隐瞒,他们被关在不同的牢房,为何会有这般默契?” 荀沛祯想到今日他提审过周邦,立刻让人把刘捕头带过来,问道:“今日你送周邦回牢房,他可曾和其他牢房的护卫说什么?” 刘捕头想了想,道:“没有,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荀沛祯又看向牢头:“谁负责给犯人送饭,他们晚上吃的是什么?” 牢头道:“回大人,送饭的是王六郎,犯人们晚上吃的都是粗粮饼,一人一个。” 荀沛祯迅速抓住重点:“所有犯人吃的都是粗粮饼?” “是的。” “粗粮饼从哪里来?” “县衙后厨做的。” 县衙也有厨房,负责县衙这群大小官吏和犯人的吃喝。 荀沛祯道:“去把做粗粮饼的厨子找来,再把王六郎带过来问话。” 与此同时,荀沛祯看向仵作:“去解剖周邦的尸体,给本官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点地方都不能漏过。” “诺。” 众人领命离开。 荀沛祯现在很烦躁,他还想着回了高平城怎么炮制周邦,周邦竟然先一步中毒身亡,太便宜他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一死,他手里的线索就断了。 ...... 现在已经是深夜,但因为牢房死了十几个犯人,没人睡得着,全都陪荀沛祯熬着,连高俊成都没离开。 荀沛祯现在信不过县衙的衙役,已经让郡兵接手了县衙,高俊成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他巴不得荀沛祯把内奸站出来,要不然他今后睡觉都不踏实。 荀沛祯先审问王六郎:“你从何人手中拿到粗粮饼,从拿到粗粮饼到给犯人的这段时间,可有人同你一起?” 王六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身体不停抖动,低着头道:“小人是去后厨拿的粗粮饼,因为粗粮饼有些多,后厨的杂役帮小人抬到了牢房,牢房一直有狱卒在,小人给犯人分粗粮饼的时候,其他牢房的犯人都在看着小人,等着分粗粮饼。” 王六郎虽然害怕,但他也知道必须想办法证明自己没下毒,这人还算机灵,把狱卒和犯人都拉进来当他的证人。 荀沛祯自然不会只听王六郎的一面之言,便让人去询问狱卒和犯人,得到的口供和王六郎一般无二。 而且王六郎在分粗粮饼时,是按照牢房一间间分过去,周邦等人的牢房并非挨着,中间还有其他犯人。 中途粗粮饼分完,王六郎还特意跑回放粗粮饼的框子里重新拿了些。 这样一来,周邦商队中的人吃的其实并非是同一批粗粮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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