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丰钊家教极严,立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所以三个儿子都只有正妻,孙子辈也就六人,比一般小家族人都少。 “咳咳——” 老仆章云听到云煦泽的话,脸色古怪,正要说什么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忍不住咳嗽出声,连忙赔罪:“老奴无状,请王爷恕罪。” 云煦泽自然没有那么小气:“无碍,可是方才本王说得有何不对?” 章云摇摇头。 章丰钊知道章云的心思,笑道:“老夫家中最小的孙儿只比王爷小几岁,他们恐怕不想认王爷这个长辈。” 云煦泽也愣了,他真没想占便宜,他刚才脑海中想的都是孩童,但转念想到高济才,知道是自己疏忽了,章丰钊和高德瀚年纪相仿,孙辈怎么可能还是小孩子。 “是本王思虑不周,本王年纪尚小,今后和章家几位小郎君各论各的。” 本来就不是特别正式的拜师,两人只是有师徒之名,不需要太严格地排辈。 章丰钊只觉得好笑,没太计较这件事,道:“送一个九连环就好,那几个兔崽子太蠢,他们不可能解开九连环,也没那么耐心。” “好。” 刚才闹了乌龙,云煦泽没再坚持。 ...... 章丰钊是个尽职的老师,两人闲话说完,章丰钊便开始教云煦泽围棋。 在正式教围棋之前,章丰钊先了解了一番云煦泽的水平,得知他比刚启蒙的孩童强不了多少时,这位大儒沉默了,面带疑惑道:“王爷在宫里没学围棋吗?” 云煦泽尴尬笑笑:“只听了几次课。” 虽然有老师教皇子公主们琴棋书画,但这并非强制,全凭自愿。 当初一起听课的皇子公主们,只有原主生母早逝,原主很自然地就被孤立,他受不了课堂的压抑,没心思好好听课,上完启蒙课后就不再去听课,转而跑去藏书阁自己看书。 章丰钊叹口气,没有多问,默默调整自己订好的计划,他高估了谨王的水平,需要从头开始教。 让他稍感欣慰的是,谨王虽然基础差,但态度认真,而且很聪明,有些东西他说一遍谨王便能理解。 章丰钊的心情渐渐好转,老师都喜欢聪明好学的弟子,他自然也不例外。 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时间过得极快,转眼间一个时辰过去了。 章丰钊道:“先到这里,午饭后再继续。若无意外,今后每日学两个时辰。” 云煦泽点头:“本王会配合先生的时间。” 章丰钊站起身,活动了下身体,看看外面的天色,道:“来了高平两日,还不知高平是什么样子,王爷可愿陪老夫转转?” “自然。” 云煦泽起身陪章丰钊走出议政殿,殿门口放下两顶肩舆,这是云煦泽吩咐人加紧赶制的。 “先生,请。” 没想到谨王这么细心,章丰钊笑了笑没有推辞,他体力有限,一会儿还要逛街,得节省着用。 章丰钊想看高平,自然不可能只在寿安坊看,两人坐着肩舆到了王府门口后,便上了马车,径直驶出寿安坊,前往高平郡的主街——承安街,取承平久安之意。 到了承安街后,云煦泽两人便下了马车,亲兵们跟在后面,目光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右手一直搭着刀柄,以便在遇到意外时以最快的速度保护两位贵人。 云煦泽虽然来过承安街几次,但都是在马车上,还是第一次下了马车逛承安街。 承安街是高平城的主街,接通北门到南门,中间还经过高平郡衙,郡衙就坐落在高平城的中轴线上,大康的城池构造基本上都是如此。 哪怕是第一次来高平的人,也能顺着承安街找到高平郡衙。 高平城内有众多坊市,街巷更是四通八达,数不胜数,但只要沿着一个方向走,一般只有两个结果,不是走进死胡同就是走到承安街。 作为高平郡最重要的街道,承安街的热闹非其他地方可比,街上满是来来往往的百姓,街道两旁的店铺中也总是有人在进进出出。 云煦泽道:“高平郡不如合昌郡繁荣,和洛京更是没法比,让先生失望了。” 章丰钊摇摇头,道:“老夫掌管司农寺多年,哪里繁荣,哪里穷苦,没人比老夫更清楚。” 说来也是,司农寺负责税收,一个郡县发展得好不好,看税收就能一目了然。 “老夫记得高平郡每年的赋税为三万两。” 云煦泽道:“先生好记性,本王就藩时,郡衙刚把夏税收上来,一共一万三千两。” 章丰钊看着街上的百姓,夸赞了声:“郡衙的官吏把高平治理得很好。” “窦郡丞确实做得不错。” 如果不看城外无数为生计奔波变得麻木的百姓,高平郡确实不错。 不过百姓过得不好,更多是因为高平郡复杂的地形,并非官吏的无能。 永昭帝是一位勤勉的明君,继位后任用能吏,惩治贪官污吏,大康在他执政期间蒸蒸日上,发展得更加强大。 在这种情况下,不论是洛京世家还是地方家族,都不敢胡来。 所以哪怕是地处偏远的高平郡,也没有敢在明面上违背大康律的人。 明君治下总是不缺能臣干吏! 章丰钊想起来高平时听到的传言,道:“听闻王爷极为厚待工匠,这是为何?” 云煦泽没有正面回应,反问道:“先生可知琼浆玉液?” 章丰钊点头:“自是知道,听说是难得一见的好酒,只可惜太少了,老夫无缘品尝。” “如果先生喜欢,本王可以送先生一坛琼浆玉液。” 章丰钊道:“早就听闻此酒和王爷有些关系,没想到竟是真的。” 云煦泽道:“琼浆玉液是由金浆酒蒸馏而来,而蒸馏需要用到蒸馏器,这是工匠制作的。” “先生既然知道琼浆玉液的价格,应该猜得到这会给王府带来多大的进项,帮本王做到这一切的是工匠。” “而本王只是帮他们安排亲戚家眷,待遇好一些罢了。旁人不解本王为何厚待工匠,但本王不过是给他们应得的东西。” 并非他做得太好,而是世道不公,很多人得不到自己应得的东西。 这种现象直到后世还存在,云煦泽改变不了别人,但他自己可以做到问心无愧。 章丰钊静静地听他说完,目光变得深邃,轻声道:“高平百姓能得王爷庇护,是他们的福气。” 为官数十载,他太清楚想要得到自己应得的东西有多难。 还好自己是幸运的,遇到了当今圣上。 高平百姓也是幸运的,遇到了谨王。 云煦泽听多了这种话,心里已经没了起伏,只是习惯谦虚道:“先生谬赞。” 他们继续往前走,隐隐还能听到百姓讨论盐场的事,他们是高平百姓,高平能有自己的盐场,百姓们都很高兴,这样一来,高平的盐价肯定会降低一些。 章丰钊虽然在家潜心研究学问,但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事实上他对外面发生的事很了解,比如高平郡建盐场的事,他就知道。 这并不奇怪,高平郡多山林,耕地又少又贫瘠,若再不利用大海制盐,高平就真没什么价值了。 他对盐场没兴趣,章丰钊比较好奇云煦泽对陵越人有什么想法,问道:“王爷来高平已有两月,想必已经对陵越人有些了解,可有解决之法?” 云煦泽便把高济才的谋划说了出来,这种事没必要瞒着章丰钊,章丰钊为官多年老谋深算,正好让他帮忙看看这个计划有没有问题。 章丰钊背着手,意味深长道:“陵州沿海,朝廷早就在陵州的朱真郡和宜阳郡设了两处盐场,郁仓郡位于陵州南侧,靠近中原,土地肥沃,庄稼两年三熟,这三个地方都比高平郡更适合安排陵越人,可为什么三个郡的郡守没这么做,是他们想不到这个办法吗?” 自然不是! 什么地方都不会缺聪明人! 云煦泽面色变得凝重:“请先生解惑。” “因为陵越人是陵州的陵越人,仅高平一郡能有多少陵越人?一万两万?还是三万五万?你可知整个陵州有多少陵越人?将近百万人!” “谁都想过好日子,陵越人不服教化不代表他们蠢,能过安生日子谁愿意躲在山里饱一顿饥一顿?” “王爷想让高平的陵越人受不了利诱下山,那就要做好吸引百万陵越人的准备。” 那三郡郡守为何对陵越人置之不理,就是因为他们清楚自己的本事,他们可以收下几万陵越人,却收不下百万陵越人。 至于说三郡平分,那就需要三郡郡守能够坐下商量合作,可怎么个平分法,三郡那么多家族怎么分? 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就是扯皮一百年也没办法让所有人满意。 三郡郡守皆不是本地人,他们的任期只有三年,只要不犯错误就会平调到其他郡,表现得好点还会升官,他们为什么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三郡的每一任郡守都默契地对陵越人视而不见。只要他们不侵犯百姓,就当他们不存在,陵越人在山里处境如何,是死是活都和他们没关系。 如果云煦泽是郡守,那他的选择也会和他们一样。 可他不是,他是藩王,高平是他的封地,他这辈子都会待在高平,他没办法对陵越人视而不见。 那问题来了,高平吃得下百万陵越人吗? 章丰钊的声音适时响起:“据司农寺记载,高平五县共有百姓十万余人。” 十万余百姓,百万陵越人。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安排百万陵越人的问题,即便真能安排,那到时候高平是高平百姓的高平还是陵越人的高平,恐怕谁也不敢说。 这听起来是个根本不能解决的问题,计划还没开始,只要云煦泽选择终止计划,一切都还会和以前一样。 章丰钊担心云煦泽年轻气盛,温声道:“陵越人是陵州的顽疾,一直无法解决,王爷刚刚就藩,还不是解决此事的时候,等王爷完全熟悉高平郡,以王爷的聪慧定能想出解决之法。” 章丰钊是在帮云煦泽找个台阶下。 云煦泽却没接受章丰钊的好意,他透过承安街的各个店铺看向南方的陵海,轻声道:“先生,你可知在大海中拥有什么?” 章丰钊不解其意:“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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