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白感受到周围族人的情绪变化,默默叹口气。 昨日他们还是俘虏,族人们担惊受怕,一副人生无望的样子,仅仅一日过去,他们似乎忘了自己俘虏的处境,只想着得到制盐的活计,好让自己和家人吃饱。 杨文骞很满意他们的变化,按照之前的计划,他们本打算让每户出一个青壮制盐,但杨文骞突然改变了这个计划,因为制盐并非青壮能做,而且陵越人青壮桀骜不驯,比起用青壮,他倒是更想用那些妇孺。 他也很想看了看,本来身为一家之主的青壮开始依附妇孺而活后,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存着这种心思,杨文骞把制盐变成了考核,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能制盐,如此一来,肯定会有家庭完不成,届时他会给他们安排别的活计,如此一来,陵越人内部就有了不同,时间一长,他们就不会再是铁板一块。 除了乌白隐隐猜到杨文骞的心思,其他陵越人根本没心思猜杨文骞的目的,他们只想通过考核,保证自己和家人能吃饱。 因此,在接下来的教导中,每个陵越人都听得很认真,不懂的地方也知道多问几遍,就连最桀骜不驯的青壮也没人敢捣乱。 但那些青壮习惯了打架狩猎,让他们卖力气还行,但制盐这种需要耐心和细心的活计,对他们来说太难了。 他们只听了第一步就觉得头疼,脸上都带着绝望,心想完了,他们恐怕通不过考核了。 一想到接下来家人要挨饿,青壮们心里就很愧疚,扭头看向家眷,本想说什么,却发现女眷们一个比一个听得认真,还时不时点头,她们好像听懂了。 一时间,青壮们有些怀疑人生,但制盐过程繁琐,越往后越听不懂。 有些女子看出来自家郎君没听进去,便把怀中的孩童扔给郎君看顾,她们一心学习制盐,心知家人们能不能吃上饭全靠她们了。 但没一个人觉得苦闷,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接下来,学习制盐的陵越人队伍中开始出现一种奇怪的现象,本来身为中心的一些青壮出现在队伍外围,反而本来只在外围的女子越来越靠近中心。 这种现象在考核时达到顶点。 最终只有百余户家庭没通过考核,而那些通过考核的家庭有一多半都是女子通过考核。 而且那些没通过考核的家庭皆是没有娘子的单身汉家庭。 看到这个结果,乌铁愣愣道:“族长,我现在娶亲还来得及吗?” 乌铁就是没通过考核的倒霉蛋,他父母双亡,家里就他一个人,乌铁身材高大,让他狩猎杀敌,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制盐就太难为他了,他连制盐的第一步都没听懂。 乌白瞥他一眼:“你可以试试看,谁愿意在这时候把女儿嫁给你。” 乌白聪明,制盐对他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他娘子同样通过了考核,不过乌白不可能让娘子去制盐,自己每日无所事事等着吃饭,所以他们家还是他出去制盐。 乌铁蔫了,他现在都养活不了自己,也没脸去提亲。 杨文骞看到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如今盐场的工人中便有很多妇女,在细心这方面,男子确实比不上女子。 一开始盐场建成时,杨文骞没打算招募妇女,他对女子的固有印象就是在家做饭,或者做一些浆洗女红一类的活计。 但云煦泽让他招募工人时不限男女,谁做得好就用谁,杨文骞只能听命行事。 但时间一长,杨文骞发现妇女要比男人细心,对妇女的偏见少了一些。 杨文骞看着那一百多个没通过考核的单身汉,道:“没通过考核的家庭,你们负责在盐场打杂。” 打杂肯定要比制盐累,因为杂役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但乌铁等人并不在意累不累,他们只在乎能不能吃饱,一听要打杂,连忙问道:“大人,打杂有饭吃吗?” “有!” 这群陵越人还真是饿狠了,也不在乎打杂做什么,只关心有没有饭吃。 听到这话,乌铁等人都笑了,还不忘谢谢杨文骞。 他们还以为要饿肚子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人家压根没想过用饥饿来折磨他们。 这么一想,当俘虏能吃饱饭,比在寨子里还要好。 一些陵越人的念头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 王府亲兵以极小的伤亡俘虏数千陵越人的消息已经在高平传开,甚至朝周边郡县蔓延。 云煦泽就藩后第一次对陵越人出手便大获全胜,名声大震,之前嘲讽他做无用功的言论顿时消失。 陵越人一直是陵州各郡的心患,王府亲兵这次取得大胜,相当于为云煦泽增加了政治资本。 云煦泽完全可以派人把这份战报送往洛京,增加自己在朝堂的威望。 但云煦泽并无这种想法,他只想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根本不想和洛京的朝廷产生任何联系。 不过这显然不可能,周北驰已经给周家送信,用不了几个月朝廷就会来人,云煦泽注定要和朝廷打交道。 云煦泽只把这次大捷当成收服陵越人的第一步,高兴一会儿便不再在意。 但汇聚在高平城的那些外郡人却讨论得津津有味,一群人在酒楼说些自己知道的“内幕消息”。 “听说这次能大胜,是天上突降火球把陵越人的山寨烧得一点不胜,他们没办法,才向王府亲兵投降。” “别胡说了,什么天降火球,分明是王府有一支死士,个个以一敌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了陵越人的山寨,陵越人不论是武器还是甲胄都比不过王府亲兵,被杀得血流成河,无奈之下才投降的。” “你们说得都不对,其实是王府亲兵控制了陵越人的水源,在他们吃的水里下毒,陵越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直接被一锅端了,要不然能俘虏这么多人?”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消息,个个都觉得自己说得是真的,争论不休。 程允晨明日才会正式上值,他今日约周北驰喝酒,刚坐一会儿,便听到周围人的争执声,忍不住笑了笑。 周北驰知道程允晨已经入仕,问道:“六郎可知王府亲兵大胜的真相?” 程允晨道:“听福公公提了两句,说是关校尉派了一支奇兵从峭壁爬上陵越人山寨,偷偷烧了陵越人储存箭支的仓库,陵越人没了箭支便挡不住亲兵以攻势,这才选择投降。” “原来如此,这位关校尉倒是懂得用兵。” 周北驰出身安州宣威郡,那里常年和胡人作战,他很清楚有些事情说着简单,想要做到并不容易。 王府亲兵能成功烧毁陵越人仓库,其中必有能人。 “几日不见,六郎又开始巴结人了?” 程允让一上楼便看到程允晨,顿时眼睛一亮,程允晨这段时间一直躲着他,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程允晨看到程允让,脸上的笑意消失,没有搭理他。 程允让看向周北驰,问道:“这位郎君看着面生,敢问是哪家子弟?” “在下宣威周家周北驰。” 程允让恍然:“原来是对出章翁对联的周五郎,久仰久仰......不过周五郎如此大才,怎么和我家上不得台面的庶子认识?” 周北驰虽然对程家兄弟的间隙偶有听闻,但着实没想到程允让会这么明着羞辱程允晨,淡淡道:“在下和六郎相谈甚欢。” 程家虽然势大,但不论是他外祖刘家还是周家,都不惧程家,周北驰也没必要为了讨好程允让和程允晨划清界限。 程允让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这就是你新找的靠山,六郎怎么总做些无用的蠢事,你觉得外人能管得了我们的家事?为兄本想给你些机会,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等诗会结束你便去下面的铺子当管事。” 程允晨冷漠道:“要让兄长失望了,我已经被谨王任命为王府东曹掾,无法随你回合昌郡了。” “你说什么?” 程允让脸色大变,本来俊朗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阴鸷凶狠。 程允晨看他:“兄长年纪轻轻,应该没有耳聋才对。” 程允让厉声道:“此等大事,你怎可不和阿爷商议便擅自做主,你眼中还有没有阿爷,如此不孝之人,谨王若是知道你的真面目可还会用你?” 在这个靠名望获得晋身之资的时代,程允让给程允晨扣一顶不孝的帽子,确实够狠辣。 程允晨却面色不变:“我孝不孝,该是由阿爷评判,兄长想越俎代庖?” 程允晨太了解他父亲,那是个把家族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在他心里只有家族,只要对家族有利,他不会在乎别人怎么想。 用一个庶子和谨王扯上关系,程家主取之不得,怎么可能会故意毁坏程允晨的名声。 程允晨看着程允让愈发难看死表情,心里说不出的畅快,玩味道:“兄长一向自诩最得阿爷疼爱,你不如把此事告诉他,看看他会不会如你所愿,要不然让你阿娘吹吹枕边风?哦,我差点忘了,狐媚子才会吹枕边风,家主夫人最是端庄贤惠,岂会用那些狐媚子的手段,对吧?” “程允晨!” 程允让怒吼一声。 程允晨揉揉耳朵:“我耳朵不聋,你不用这么大声。” “你当真以为投靠了谨王,我便奈何不了你?” 程允晨摊手:“事实确实如此。” “你!” 程允让被气得差点吐血。 程允晨好心提醒道:“我如今是王府东曹掾,你一个无任何官职在身的白身如此直呼我名字,似乎不合规矩吧?要不要我们去郡衙走一遭?” 程允让更气了,在他做出更冲动的事情前,他身后的友人连忙拉住他,他们知道程允晨已经今非昔比,不宜再和他对上。 “二郎,他小人得志,你别和他一般计较。” 生怕程允让做出不理智的事,他们连忙拉着程允让离开了酒楼。 等他们离开,周北驰道:“这就彻底撕破脸了?” 程允晨点头:“本来就快撕破脸了,只不过由我来挑破罢了。” 周北驰笑道:“看来王府确实给了你底气。” “确实,我现在前所未有的放松,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自由的感觉。” “你阿爷那边?” 程允晨道:“只要我不做出让程家蒙羞的事,我阿爷就不会管这些。” 他以前怨恨阿爷的不管不问,现在却有些庆幸他的漠视。 周北驰举杯:“那就恭喜你获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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