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立场不说,崔景明确实比崔景文更适合那个位子,因为他手腕够狠,行事也够果决。 相较之下,崔景文这个太子就显得有些优柔寡断了。当然,这也不是说他完全不适合做储君。如果没有崔景明的存在,那么以崔景文的能力,再加上几个辅佐他的大臣,做个太平盛世的守成之君还是绰绰有余的。虽然可能没什么大的功绩,但至少也是不功不过。 可惜,他偏偏碰上了一个方方面面都胜过他的慎王。 论人心,慎王自入朝以来便一直贤名在外; 论礼贤下士,慎王可以与府中的门客谋士同吃同寝; 论办事能力,去年雍州地动,慎王亲自前往灾区赈灾,短短一个月,便将灾情稳定下来。回到金陵时,雍州知府更是呈上了万民书,表达百姓对他的感激。 如此桩桩件件,不胜枚举。 “你似乎很欣赏这位慎王?”青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燕西楼却是笑了笑:“只是客观评价一下而已,谈不上欣赏。” 说着又对丰子翌道:“慎王已经来过了,不出意外的话,最迟明日,东宫也会派人过来找你。” “慎王今日可是亲自来的,东宫这边会不会……”青汣有些担心,像慎王这样的人,即便是被拒绝,也不会当场撕破脸,但东宫那位可就说不好了。 燕西楼十分笃定地说道:“放心,那位可不会屈尊降贵亲自前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来的人应该是国子监祭酒,孟长洲。”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不得不说,燕西楼足够了解东宫的这位太子殿下,第二天一早,丰子翌便见到了这位国子监的祭酒大人,孟长洲。 “孟大人。”时隔四年,再次见到孟长洲,丰子翌的心情有些复杂,但更多的则是平静。 坦白说,孟长洲算是他来到金陵遇到的第一个赏识自己的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果没有他,当初的丰子翌或许早就死在了那伙劫匪手里。所以在他心里,一直把孟长洲视为恩师,敬重有加。 可偏偏也正是因为他,自己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一步。 丰子翌看着面前的人,思绪回到了四年前—— 那个时候的他初入金陵,路上遇到了一伙劫匪,是恰好路过的孟长洲命侍卫出手救了他,后来得知他是进金陵赴考的学子,一番谈话下来,又格外欣赏他的才华。于是主动替他安排了住处,还引荐了国子监的不少学子给他认识。 丰子翌一个毫无背景的书生,有人如此真心相待,他自然是感激不尽。 但就在会试的前一天,他隐晦地同丰子翌提出,暗示只要他愿意效忠东宫,这次会试的榜首就是他。 丰子翌至今仍清楚地记得那一幕,记得他在面对这个被自己视为恩师的人时的震惊,愤怒,失望。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他断然拒绝了恩师的提议,愤而离去。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称呼他一声「恩师」。 再后来,会试结果出来了,毫无意外,榜首另有其人,而他名落孙山。 年少气盛的他当然不甘心,于是也就有了之后的三次赴考,三次落第。 回首过去的这四年里,他不是没有怨恨过孟长洲。但时至如今,这种怨恨早已随着时间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属于陌生人的平淡。 相反,倒是孟长洲乍一见到他,心里很有几分不是滋味:“当年的事……” “往事如烟,孟大人就不必再提了。”丰子翌淡声打断了他。 孟长洲看了他好一会儿,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苍凉与遗憾,叹道:“我知道你心中仍迈不过那个坎儿,但子翌,你当知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 道不同不相为谋,丰子翌显然不欲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转而道:“孟大人今日突然造访,不妨说说你的来意吧!” 相识一场,孟长洲自然知道他这是不耐烦了,于是直接切入正题:“还是那句话,良禽择木而栖,四年的时间,当足以将你身上的棱角磨平,子翌,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审时度势。” “我知道你不喜参与这些勾心斗角的角逐。但有一点,我须得提醒你,人只有站到了一定高度,才有资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平心而论,丰子翌是他这些年见过的学子当中最欣赏的一个。但同时也是最固执、最不听劝的一个。 千金易得而人才难得,他不忍看着这样一个有才华的新星还未升起便就此陨落。所以四年前,他才会不遗余力地劝说太子放他一条生路,为的就是给他留条后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够转过这个弯儿来,自己想通。 只可惜,他的苦心注定要落空了。 只见丰子翌面色不变,淡然而平静地说道:“孟大人,我的脾气你应该再清楚不过。若是能妥协,那么早在四年前我就已经妥协了,何必等到今日?” “子翌!”孟长洲眉心紧蹙,语重心长地劝道:“太子是储君,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你如今入朝和将来太子继位后入朝有何区别?为何一定要同自己较这个劲儿?!” “孟大人,我与你不同,我没那么大的肚量,眼里也揉不得沙子,该属于我的公道我一定会讨回来!否则,我这四年所经历的一切岂不成了一场笑话?!”丰子翌定定看着他的眼睛,眸中写满了固执和坚持。 孟长洲眯了眯眸子,不悦道:“你可是决意要转投慎王了?” 丰子翌却是轻笑一声:“在孟大人眼中,我就非得依附于某个皇子不可吗?” “此话怎讲?难不成你还打算一个人单打独斗不成?”孟长洲不赞同地看着他。 “那又如何?”丰子翌半垂下眼睑,敛去了眸中的幽深。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次出手 “你,你莫不是疯了,就凭你一己之力,还妄图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抗衡?”孟长洲觉得丰子翌简直就是魔怔了! “我从未想过要与任何人为敌,包括那位地位尊贵的太子殿下,是他不愿意放过我的!”丰子翌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凌厉的神情。 孟长洲被他眼中的恨意所慑,怔忡了片刻,旋即接着说道:“我已经同殿下说好了,他答应既往不咎,只要你……” “只要我什么?只要我替他瞒下这个案子,然后便能偏安一隅,从此往后一辈子躲在东宫当一个见不得天日的谋士吗?!” 丰子翌陡然提高了声音,他坐直了身子,一点一点靠近孟长洲,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道:“孟大人,你以为东宫今日来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孟长洲瞳孔猛地一缩,心中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丰子翌见他这副模样,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他不该动怒的,对于这个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不是吗? “从流言传到东宫耳中的那一刻起,你口中那位宽容大度的太子殿下就没打算让我活下来。” “至于你,其实不过是个诱饵罢了,用来降低我防备和警惕的诱饵。” 丰子翌用无比平静的语气说道。 “不可能!”孟长洲突然变了脸色,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殿下明明已经答应我了!” “孟大人,跟了他这么久,你竟然还不如我一个外人了解你的那位主子,真是……”丰子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拆开了孟长洲带来的补品,从头上拆下一根银簪,刺入其中。 下一刻,便见那银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黑色! “孟大人可瞧见了?见血封喉的剧毒。”丰子翌淡淡瞥了一眼,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觉得意外。 “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暗中把补品掉包了,对,一定是这样!”孟长洲不相信太子会利用他。太子虽然优柔寡断,但绝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自己已经保证了会劝说丰子翌归顺,他不会再多此一举往补品里面下毒! “是吗?”既然他不愿意相信,丰子翌也不勉强,只道:“那就再等等吧!” “等,等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打斗声传来,丰子翌指了指窗户的方向:“听见外面的动静了吗?你不如自己去瞧瞧,里面有没有认识的熟人?” 孟长洲紧了紧拳头,快步走至窗前,掀起帘子的一角,两伙人正在激烈地打斗,整个客栈里已经一片狼藉。 其中一方是慎王府的侍卫,而另一方则都作江湖人的打扮。尽管他们脸上都用面巾蒙着面,但孟长洲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为首那个人的身份! 是陆铭! 即便他没有使用惯用的双刀,但孟长洲与他共事多年,对于他的身形再熟悉不过。 而正是因为看出来了,孟长洲「唰」的一下放下了帘子,脸色风云变幻,神色难看得紧。 “孟大人可看清楚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孟大人,如若我今日听信了你的话,此刻躺在这里的就是一具尸体了。”丰子翌也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绝,但这是燕西楼事先再三叮嘱过的。 孟长洲眸光颤了颤,死死咬着下唇,道:“我不知道,我没想到殿下竟然……”怪不得,怪不得那日他离开后,陆铭被单独留了下来,原来殿下早有安排! “孟大人,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有个问题还望你能够如实相告。”就在孟长洲心神恍惚之际,丰子翌趁机问出了那个问题:“四年前,你们是如何在会试中换掉我的试卷的?” 本朝为了使会试尽可能地公平,所有试卷在姓名那一栏都是用蜡漆封起来的,直到名次公布前夕才会拆开。 当时他对于会试的情况已经心有防备。因此刻意在试卷上用了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字迹,以免出现意外,可最后竟然还是防不胜防。 但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究竟是如何悄无声息地从上百份考生的试卷找出自己的试卷,并与旁人的试卷进行调换…… 孟长洲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丰子翌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忽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同你一样拒绝名利的诱惑。” 听到这话,丰子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什么。但随即否认了这个猜测,不可能的,他不会这么做的。 孟长洲观他神色便知他在想些什么,摇头叹息:“一叶蔽目,不见泰山。” 人在很多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去选择相信一些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比起那些真相来,自欺欺人至少可以令心中存有一片美好干净的方寸之地。 丰子翌如此,他,亦是如此。 客栈的打斗渐渐平息,陆铭大概也没有想到慎王会派了这么多府中的高手来保护丰子翌,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接近二楼。 其实以陆铭的本事,如果尽力一搏,除掉丰子翌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是这样一来,很有可能会暴露东宫的身份,为大局考虑,陆铭只好带人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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