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青泷的那瞬间,银色面具下的脸闪过一丝惊讶。 真是叫人好奇。毫无元炁的少女,居然也来参加考验,而且走到了他的面前。 是那股未知的力量么? 启明星自东方冉冉升起,山上归于平静。 奇吴卧在草地里闭目养神,闯入的人已经被全部吞吃。 上官先生倒了一杯酒,洒在地上。 “天苍茫而路遥漫,一叶落而万木春。新生的太阳会带走一切,唯独带不走勇士的灵魂。他们将会在这里长眠,在这里目送你们远去。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新世界。” “秉天道,伐暴晟。” 衡宁接过酒杯,朝地上一洒。 今夜,她杀了人。 没办法,是金尚先动手的。 听到钟声,意识到只剩下两个名额,金尚和猴子同时向她动手。 那他们似乎忘了,她可是最先拜入师门的。 师姐怎么会输给两位师弟? 长桑权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今夜,他杀了人,那又如何? 挡他复仇路者,死。 青泷洒了半杯,喝了半杯。 一半敬死人,一半敬死了又重活的自己。 长桑灼年纪小,没有接过酒杯。 她站在高高的山顶。 心想,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呀,就像从前一样,从南方逃难到北方,从一个城市流亡到另一个城市。 可是这里很好看,那天上的朝霞,红彤彤的,和地瓜一个色。
第6章 自下奇吴山后,青泷休整了数日。通过考验的四人依然形同陌路,互不打扰。有几次路过斋堂,青泷看得出长桑灼想同她打招呼,但都被她的兄长以眼神制止。 不久后,终于到了圣贤院入学的日子。 天南海北的修士们结队乘船,前往心中的圣地——岱屿岛。 晴空万里,海水奔流不息,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大大小小的船只浩浩荡荡行驶,碾碎浮光。 其中有一艘华丽的巨船格外亮眼。如意花纹为其外饰,金镶楠木为其桅杆,船体长有二十多米,两层楼高,巍然如同宫殿一样。 甲板上乌泱泱站着一排侍卫,手捧着宝箱,身姿挺拔。 引得四周小船上的人议论纷纷。 有羡慕者:“富丽堂皇,八面威风,这想来是哪家高官权贵。” 有不屑者:“切,放着好好的官不做,怎么也来修真。” 更多是好奇者:“诶诶诶,那宝箱里放得什么?” 青泷、衡宁、长桑兄妹被上官先生安排进了一艘小船。甲板上,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对着华丽巨船高谈阔论。青泷扶着船舷,低头望着船在水中的倒影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行驶一阵,风稍急些,浪花飞溅起,打湿她的手背。有些晕船的人连忙回到船舱,青泷却把手伸得更低些,感受着海水的冰冰凉凉。 她是不怕水的。 秦曜在东湖台读书的时候,同学都是朝中贵臣公子,五陵年少意气风发,常常相伴去东湖垂钓采菱。 一个个小厮们被主子踢下水去抓菱角,有些不会水的,面色惨白,手脚乱扑腾,惹得公子们哈哈大笑。 青泷蹲在岸边朝他们伸出手。 朱尚书家的儿子朱蒙睥了一眼:“听说太子殿下的这位剑护本事了得,不知道她能在水里待多久?” 秦曜轻抚茶盖:“我让她待多久,她就能待多久。” 少年人总有些攀比炫耀之心。 青泷就下水了。 屏气于修士而言并非难事。她像一块默不作声的石头,在湖中沉了很久。 一头青丝在水中铺散开来,早秋冰冷的湖水压迫着她的眼球、耳膜。 无穷的碧色莲叶将湖面遮得严严实实,水下的黑暗像一头无言的怪兽,与她相互对望。 莲叶下的菱角有着丑陋的外壳,和雪白的果肉。 青泷不知道,面具下的自己,又是什么模样。 过了很久,终于听到那一句“青泷,出来,”湿漉漉的少女回到亭榭,她衣衫单薄,冷风灌透,长发上的水不住地往下滴滴答答。 众人哄笑:“还真是太子殿下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不信。”朱蒙嘴角微扬,他站起身来移步到青泷面前,目光扫来扫去。 湿透了的衣衫紧贴在女子肌肤,勾勒出完美柔软的身材,偏她迎风而立,眸中透着几分不谙世事。 “殿下,您叫她不许动。” 他伸出手去,“这女子嘛,最在意的就是贞洁。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听话……” 青泷看着他,一动不动。 但那只手在离青泷胸前五分之处,随着“铮——”地一声响,毫无预兆地断掉在地上。 人群瞬间惊慌失措地炸开,汩汩鲜血沿着地势流进湖中。 秦曜手举着剑,眉如远山,凤眼上挑。虽不露形色,却浑身散发着戾气,看不出一丝犹豫。 朱蒙甚至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眼前人的气势压得他脑袋嗡嗡的,慌乱跪在地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乌泱泱的人群都跪了下来。 不可一世的公子王孙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双腿发软。 秦曜径直朝少女走去。 青色面具下,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秦曜似乎想说很多话,最后却只淡漠地脱下鹤毛大氅披在她身上:“青泷,可以动了。” —— 越靠近岱屿岛,海上的风浪便会愈加湍急,小船摇摇晃晃,像是要把人颠下去似的,青泷也忍不住向前踉跄了两步。 她刚刚站稳,奢华的大船擦身而过,巨大的影子将她笼罩在其中。 抬头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巨船上,朱蒙不耐烦地抢过船手的望海仪,踢了一脚,催促道:“还有多远,快些走。” 他身披狐裘,将那只断掉的手掌藏得严严实实。 当年被太子殿下一剑斩断,皇城中竟无一大夫敢为他医治,致使整个右手瘫痪。 听说圣贤院的医家圣贤能肉白骨活死人,他此番前来正有此意。 阴影罩在脸上不断前移。 身后船舱内传来地瓜的香甜和长桑灼的笑声,青泷转身往里走去。 转身的那一刻,巨船船尾移开,露出另一侧海面上大大小小的无数船只。 相距不远的一只船上,白衣女子眸色深邃,额边冰蓝色的发束在风中飘散。 她自语道:“朱尚书家的蠢儿子还是那般爱显摆。” 话音刚刚落下,刚刚被巨船遮挡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开阔起来。 那个背影, 那个背影…… 周祉君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圣女,人抓到了。” 祝靳奉义兄黄瑾温之令前来,看到圣女满脸掩饰不住的诧异。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甚至还有一丝惊恐。 他顺着目光望去,却只见海面一望无际,不起眼的小船随着波涛摇摇晃晃。 “圣女?” 不可能的,一定是她看错了。 青泷早就死了。 周祉君稳住心神,努力控制自己不再想刚才的背影,她移步离开,每个姿态和动作都透露着高贵与优雅:“知道了,我这就去。” 她是永远不会失态的圣女,永远平静,喜怒不显于色。 就像青泷一样。 那才是秦曜喜欢的样子。 祝靳靠在船舷,喊道:“圣女,如果有什么麻烦,你知道,我一直在。” 就凭你。 周祉君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等到她回到船中厅,地上已经跪了一队人。 “姐姐,你来晚了。”婳梦笑盈盈道,“姐姐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呢。” “殿下,送信之人就在这只护卫队里。”黄瑾温浓眉阔眼,武大气粗,一身黑色劲装。腰间别着长鞭,形如宝塔。右手握着鞭把发紧。他说话时颇有几分得意邀功之色,“抓捕的过程中有点小麻烦,敢跟老子斗,有一个当场死了。剩下这些人怎么处置?” 太子殿下前往圣贤院一事属于机密,任何人不得泄露。可前不久,黄瑾温却拦截到一封寄给大殿下的信,里面详细地告知了此次行程。 大殿下秦怀璋是太子殿下的兄长,自幼体弱,五岁时就被送往圣贤院,拜在乐家门下,十多年来从未离开岱屿岛。 婳梦向前走了两步。 审问人一事,她的阴阳蛊术最为在行。 只等一声令人。 然而舷窗下坐着的人头也没抬,海风将他手中的书吹得哗哗作响。秦曜唇角弧度压着,漫不经心道:“全杀了吧。” “好勒。”黄瑾温抽出雷神鞭,二话不说向下劈去。 跪在地上的人们俯首趴地,战战兢兢。 “等等。”有人拦下了鞭子。 “这船厅之中杀人,血腥味极难散去。不如带去甲板上。” 一儒生模样的男子自人群中走出,他身着素衣,以黑带束发,显得格外平庸并不起眼。 腰间却挂着一颗珍贵的奇丽玛瑙,象征着世代为相的尊贵身份。 黄瑾温摸了摸后脑勺:“嘿,还是王老弟考虑地周到。我这就带他们下去。” “王修,”秦曜用指腹摩挲着书角,“你若是不敢见血,就自己出去。” 王修心中苦笑,神情却恭敬。他拱手作揖道:“谢殿下.体恤。” 从小一块长大,秦曜岂能不知晓他的意图。 他本想带这些人离开,再以巧言哄过黄瑾温,救他们的性命。 王修轻轻叹了口气,离开船厅。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海风微咸,吹得散血腥的味道,却吹不散垂死时的哭喊。 三年来,秦曜变得越来越暴戾。 厅内的哭喊声歇了,一个声音在身后乍然响起:“你怎么看?”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王修没有行礼,亦没有用尊称,只直言不讳道:“一封伪造的书信罢了,目的想来是挑拨您与大殿下的关系。” 秦曜对王修满腔隐忍的怒气装作不见,淡淡颔首道:“不错。” 能被黄瑾温这样的大老粗发现,只能说明那封信寄出的方式太过粗糙,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信的内容我看过,”王修道,“日期采用的是王上刚颁布的新历,大殿下久居圣贤院,无王上旨意,写给他的书信应该还以旧历为准。” 秦曜:“说说你心中怀疑的人选。”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追查的天道死士。”王修忍了忍,继续说道,“伪造书信之人应该是抵抗时死的那个。” 这帮天道死士是身负元炁的修士,而刚才厅中跪着的都是普通侍卫。 明明秦曜的所有想法都与自己不谋而合,他为何还非要杀这群无辜之人。 秦曜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毫不在意道:“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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