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和人声掩盖了一切,包括正在受刑的江慎的哀嚎。 尤听容擦了擦眼角的余泪,起身道:“陛下,臣妾哭花了妆面,且容臣妾暂且离席,整理仪容。” 单允辛点头。 尤听容这才起身,青町赶紧上前来扶,尤听容却微微侧身道:“你且留在殿上,帮着看着席上,我带兰影去就行。” 青町微微一愣,乖乖地点头,人却立刻蔫了下去。 兰影扶着尤听容起身离席,径直往后头去了,看来是要去见江慎。 虽然兰影不明白,大获全胜的主子为何要去见这个命不久矣的奴才?除了皇后,尤听容与江慎私下并无纠葛才对。 但兰影知道尤听容为何不让青町跟着,这会儿江慎只怕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了,青町没见过,只怕要吓坏了。 尤听容的贴心之举和皇后所为相比,虽然不是对兰影心软,但依然让兰影感到安心。至少……若自己有朝一日落的江慎这个地步,宜婕妤一定会冒险为自己开口。 殿后偏僻的石板路上,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地上积了一层血污。 尤听容精致的绣花鞋停在了血迹的边缘,不想被污了鞋底。 行刑的侍卫见宜婕妤过来,赶紧停了手上前道:“宜婕妤,此处脏污,您是贵人,还请避讳一二为好。” 尤听容面露愧疚,“江总管虽然罪有应得,但今日是非由我而起,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想和江总管说上两句,请几位通融一二。” 兰影机灵地给几个侍卫一一都塞了银子,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然不想得罪风头正盛的宜婕妤,掂着手中的银子,暂且避开到了廊下。 江慎已然痛的面无人色,但还勉强清醒着神志,看着尤听容,嗤笑着道:“宜婕妤作为罪魁祸首,黑了心脏了手的人,难道还怕污了鞋?” 尤听容轻笑一声,“我不怕脏,但我怕……沾了皇后的晦气。” “贱妇,皇后娘娘金尊玉贵,岂容你污蔑!不过是以色侍人,你到了皇后娘娘跟前连提鞋都不配!”江慎听到皇后二字,目露凶光。 尤听容微笑地看着他不顾牵动伤口咒骂着,对于江慎这样玩弄心计的人而言,此时的口不择言,不过是黔驴技穷罢了。 前世,尤听容怀着身孕之时,就是江慎替皇后出谋划策,借由涂丞相出面,弹劾尤贵泰,以致尤家举家外放。 更是江慎“好心”来通报她,尤夫人在外放途中病倒,命在旦夕。 而后贴心地传来了尤夫人的死讯和书信、遗物,千里迢迢不遗余力地赶在在尤听容即将临盆之际。 一桩桩一件件,层层施压,就是冲着让尤听容心绪不宁、母子俱亡。尤夫人的死,与涂家和董家脱不了干系,江慎这个出谋划策的人更是可恶。 兰影脸色难看,眼见江慎越说越过分了,出言呵斥道:“狗奴才,宜婕妤跟前,岂容你放肆!” 江慎不屑一顾,“我是将死之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的目光落在尤听容身上,讥讽的笑道:“宜婕妤不会天真地以为能看到我痛哭流涕地求饶吧?” 说完,江慎似乎是被逗乐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尤听容没有反驳,微微偏头看了兰影一眼,而后又看向了大殿的方向。 兰影点头,退到她们来时的路上,替尤听容把风。 尤听容抬步上前,踩在了江慎的血里,她今日穿的是厚底的绣鞋,上头用红玉小米珠排布出了漂亮的石榴花,一时竟不知娇艳的石榴花和血之间,哪个更红。 尤听容小心地提起了裙摆,以免沾了鲜血,蹲下身子,与江慎的目光齐平,“江总管料事如神,将我的来意猜的丝毫不差。”
第278章:留个念想 尤听容的声音很温柔,脸上带着她惯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浅笑,很美。 若是单允辛看到,定然能念上几句酸诗。 然而她悠然的笑脸,在江慎眼里,却无异于一条冷血的毒蛇,吐着蛇信子,随时会发动致命的一击。 江慎心慌起来,他知道,自己已经难逃一死,尤听容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他生不如死…… 唯一能达到这个目的的,就是她对皇后还留有后手! 尤听容很有耐心地看着江慎,欣赏着他眼中渐渐浮起惊惧,从前她总是那只惊弓之鸟,被动地在权利的风暴之中拉扯挣扎,如今,也该还报了。 “江总管,你怕什么呢?” “江总管死期将至,我一向心慈手软,不忍心看你做个糊涂鬼,这才来这一趟。” 尤听容微微贴近江总管的侧耳,“我知道皇后娘娘的一个大秘密,一个……事关皇嗣的秘密,玉芙宫的肚子是假的,对吗?” 江慎的瞳孔猛的一缩,心骤然被攥紧,但他的聪明让他没有破口大骂,沉默半晌后反而冷笑道:“宜婕妤失心疯了不成,皇嗣之事怎会有假?十月怀胎之期一到,宜婕妤就会知道,你的猜测多么滑稽可笑。” 临到死了,江慎还在为皇后周全。 尤听容更加确信,自己除去他是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皇后为了一个贤德的虚名,舍弃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的奴才,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呵呵。”尤听容不置可否地轻笑,“江总管是忠仆,你放心,十月之期将近,不知出意外的话……你心心念念的皇后娘娘,很快就能来陪你。” “黄泉路上,江总管可不要走的太快了,记得等一等……” “毒妇!我要杀了你!”江慎嘶吼出声,不顾重伤的身体,抬手朝尤听容抓来,面目狰狞。 尤听容轻松地躲开,反而借着江慎抬起上半身的时机,抬脚踹翻了行刑的长凳。 已然半身不遂的江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鲜血沾满了他的脸,即便如此,江慎依然张牙舞爪地要抓住尤听容。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等候在一旁的兰影和行刑的侍卫,侍卫连忙跑过来,“宜婕妤,您没事吧?” 尤听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江总管心里放不下皇后,着实是个忠仆,可惜走错了道。” “我该劝的都劝了,你们继续办差吧。”尤听容缓缓走出了血迹的范围,让出地方来。 江慎已然癫狂,嘴巴里全是谩骂和诅咒。 侍卫们只得抓紧了功夫,挥舞着手中的刑棍,重重击打,血肉横飞。 兰影扶着尤听容的手,轻声道:“主子,咱们回吧,莫要污了眼。” 尤听容摇摇头,她要亲眼看着他死,才能放心。 这个放心,既是指能放心地走下一步棋,也是能确认命运并非不可更改。 终于,随着一声清脆的椎骨断裂之声,江慎咽了气。 侍卫们再三确认,回话道:“宜婕妤,人已经没了。” “辛苦了。”尤听容保持着极好的风度,“江总管是皇后娘娘的贴心人,只怕皇后要伤心,劳烦两位,替我取来江总管的腰牌,给皇后留个念想。” 侍卫们爽快地答应,随手拽了江慎腰间的腰牌,见上头沾了血,还拿自己的袖子擦干净,才双手递上。 兰影赶紧接过,用帕子妥善包好了,而后才扶着尤听容离开。 走回去的路上,兰影注意到尤听容的绣花鞋面上沾了猩红的血,“主子,奴才替您换了吧?” “不必。”尤听容另有所图,低声道:“江总管的遗言,我还没交托给皇后呢。” 兰影脚步一顿,“主子……皇后娘娘只怕受不得气了,说不准会做出不可料想之事。” “没了江慎,失了涂美人,她做的事,没什么是不可料想的。”尤听容斩钉截铁。 二人回到宴上,皇太后已经借口身子不适回宫休息了,高台上坐的只有帝后二人。 单允辛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尤听容的身上,戏谑地挑了挑眉,意思很明白,尤听容说是去整理仪容,却连头发丝都没有变化。 皇后的目光也很快跟了过来,她的脸色很难看,发髻上那顶奢华的九凤二龙华冠似乎快将她压垮了。 宴会之上,随着鼓乐之声,众人玩起了行酒令,殿内的气氛再度攀升,心烦意乱的皇后终于坐不住了,跟单允辛低声说了两句便离席了。 尤听容随即跟上,在殿后的茶室寻到了躲清静的皇后。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金安。”尤听容顶着皇后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行礼问安。 秋弥拦在了尤听容面前,“宜婕妤,皇后娘娘不胜酒力,暂在此处透透风,还请宜婕妤回避一二。” “秋弥姑姑误会了,我不过是见皇后娘娘心伤神动,特来安慰一二罢了。” 秋弥简直要被尤听容的话气笑了,才要赶人就被皇后打断了,皇后脸色阴沉,寒声道:“让她进来。” 秋弥这才不情愿的让开,尤听容缓步而入,“皇后娘娘果然心善,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竟惹得皇后娘娘这般伤怀,倒是嫔妾的不是了。” “你来,就是为了跟本宫说这些废话?”皇后的尊严不许她流露出丝毫的脆弱,她的目光锐利,“尤氏,你想扳倒本宫,做梦去吧?” “你不过是陛下床榻之上的玩物罢了,宫里的得宠女人多的是,但唯有本宫是不可动摇的中宫皇后。” “皇后娘娘误会了,嫔妾对皇后娘娘从无不敬之心。”尤听容一边说,一边朝兰影伸手。 兰影将帕子包好的腰牌放在尤听容的手心,尤听容不紧不慢地展开已经沾了血污的帕子,“嫔妾知道皇后娘娘最看重江总管,必定割舍不下,特意亲自去取了江总管的贴身腰牌,给皇后娘娘留个念想。”
第279章:一本万利 尤听容托着那块沾血的铜制腰牌,递到了皇后眼皮子底下。 皇后梗着脖子地望着,呼吸急促,从前清冷高傲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却并未接下。 尤听容贴心地放在她手边的矮桌上,而后还邀功一般地翘起了鞋尖道:“皇后娘娘您瞧,为了取这块腰牌,嫔妾可是连绣鞋都脏了……您可千万要舒心了,才不枉费嫔妾一番心思呀。” 皇后遮掩在宽袖的手已然攥成了拳头,纤长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 胸膛熊熊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江慎死,她虽然伤心惋惜,但不至于痛心。 可现在尤听容拿着江慎的腰牌来耀武扬威,无疑是对她明晃晃的践踏,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尤听容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奴才,竟敢瞧不起她? 秋弥实在看不下去了,再度开口道:“宜婕妤,皇后娘娘需要休息,您的话既然说完了,就请回避吧。” “那嫔妾便先行告退了。”尤听容这才施施然离去。 尤听容的脚步才迈过门槛,就听身后“咚”的一声响。 皇后毫不犹豫地将矮桌上的腰牌扫落,铜制的腰牌撞在不远的屏风上,反弹落在木地板上,微微弹起两下,而后安安静静地躺着。 秋弥轻轻拍着皇后的后背,安慰道:“皇后娘娘,您莫要伤心了,江总管对您忠心耿耿,为了您赴死,是他心甘情愿的……” 不料,皇后立刻反驳道:“他是被尤听容害死的!是他技不如人,这才走了绝路!”与本宫何干? 秋弥一愣,半晌才呐呐地说了句,“皇后娘娘说的是。”可她心里却不免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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