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右丞的罪名是真是假大家心里都门清,方才本可以被赦免,可涂丞相和皇后却执意要取人性命,未免太狠毒了些。 对涂家自己人都这样,何况是外姓人呢? “多谢陛下体恤,此事原本就是嫔妾不好,只想着大殿下与陛下之间虽是君臣,更是父子,念着陛下为父的宽宏慈爱,必然不忍让孩子受委屈。”尤听容期期艾艾道:“远不及皇后娘娘思虑深远,顾全大局。” 皇后的处境顿时尴尬起来,丞相夫人立刻出面回护女儿,“宜嫔娘娘所思固然有理,只是皇子不同于公主,又生在帝王之家,自然不同别处,皇后娘娘教养严厉亦是为国为民……” 尤听容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目光却投向了皇后身旁那个抱着大皇子的奶娘。 丞相夫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啼哭之声打断了,原本乖顺睡着的大皇子此时正好醒了,嚎啕大哭起来。 小孩哭闹,原本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是大皇子,见殿下哭的凶,还有夫人笑着道:“大殿下哭声洪亮,可见身强体健,皇后娘娘照料的精心。” “是啊,听闻大殿下才生下来就发了一场高烧,如今这般活泼,可见皇后娘娘费了多少心神?” …… 说的都是好话,平素皇后最爱这些恭维之词,必然要好好卖弄一番。 可今日皇后却只是推辞一句,便给奶娘使了个眼色,示意赶紧把大皇子抱下去。 也许是皇后的脸色太难看了,奶娘慌手慌脚地赶紧行礼退下,动作间大了些,搭在大皇子头顶的襁褓便散开来了,露出了大皇子的脸。 众人的目光正聚在大皇子身上呢,在场的命妇们多是生养过的,只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这大皇子都满月了,怎么还是红彤彤跟个小猴子一般? 加之此时大皇子哭的久了,声音渐渐嘶哑,伴随着咳呛之声,听着都让人不忍。 “皇后娘娘,大殿下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瞧着倒像是病了……”命妇中有心善的夫人好意提醒道。 “才满月的孩子,哪有不爱哭的?”不等她说完,皇后立刻反驳,而后催促奶娘。 奶娘连连点头,抬步欲退下去。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即便是不知事的孩子,若没有不高兴不舒坦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哭闹不休呢?”尤听容柔眉微蹙,语气惊讶道:“嫔妾看着,大殿下满脸通红,莫不是……烧还未退呢?” “宜嫔多心了。”皇后心中一慌,极力否认,语气也有些生硬。 “是么?”尤听容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事情已然露出端倪,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尤听容再费心了。 兰影恰时地将安胎药端至尤听容面前,“主子,到了喝安胎药的时候了。” 尤听容点头,飞快地和兰影交换了一个眼神,唇角轻勾,随后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药碗,压下舌根处的苦意,一口口喝的认真。 若只是要救涂美人的父亲,尤听容哪需要绕那么大的弯子?既然放了长线,要钓的,自然是皇后这条大鱼。 尤听容方才与皇后一番口舌之争,不过是为了拖延些时间,等的就是大皇子发作。 说起来,这可是皇后送上门的把柄…… 两天前 尤听容正照例歪在暖榻上看书,看着看着,池卿朗那工整俊逸的小楷便一个变成两个,摇摇晃晃地在她眼前转悠开了。 正是迷糊之时,依稀听见外头的说话声,似乎是青町在和谁说话,声音很陌生,尤听容出声问了一嘴。 不一会儿,青町就领着一个脸生的小太监进来,身量不高,但脸上挂着讨喜的笑脸,见着尤听容也大大方方地,“奴才是太医院的李二饱,拜见宜嫔娘娘,请娘娘吉安!” “起来吧。”尤听容微微坐正了身子,“可是顾太医有什么话要传?” “回娘娘话,娘娘身康体健,皇子安稳无虞,顾太医并无嘱托。”李二饱微微弓着背,答话道。 这话说的很漂亮,若换了旁人,指定就是两个字——有或没有,他却能借着机会哄主子开心。 一旁的青町脸色一变,“嘿?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青町姐姐恕罪,方才多有冒犯,实在是事情要紧,奴才见了娘娘才敢说。”李二饱满脸笑容地告罪。 尤听容看出来了,青町这是叫人给糊弄了,神色微正,知道这个李二饱是来找自己投诚来了,“那你来,是为何事?” 李二饱恭敬道:“回娘娘话,是奴才无意间听了个消息,事关……凤仪宫大皇子。”
第385章:任人之道,要在不疑 后几个字,李二饱刻意压低了声音,只离得近的尤听容和青町能听见。 尤听容看了眼青町,青町立刻转身将外间候着的宫人都遣了出去。 尤听容这才悠悠然继续道:“凤仪宫的事,本宫作为嫔妾怎么好过问?李公公怕是找错门了。” “娘娘奉旨协理宫务,位份仅次皇后之下,奴才所觉之事,唯有您可以主持公道。”李二饱笑容微收,表明对尤听容的恭顺之心。 “你既然这么说,那本宫只好听一听了。”尤听容这才点头应下。 “多谢娘娘。”李二饱这才娓娓道来,“方才奴才正在院子里晒草药呢,凤仪宫的奶娘悄悄摸摸地拿了药渣来问。” “也是赶巧,奴才跟的,正好是擅长外伤的周太医,奴才一打眼就认出来了。”李二饱微微压低了嗓子,“这是曼陀罗花,俗称……醉心花。” 尤听容眼神微微沉了些,“你可确定?” “奴才敢以性命担保。”李二饱神色郑重,“醉心花整株都是有毒的,其花更是具有令人昏厥的药效,太医们可用其做镇痛之用。” “且奴才幼时在乡间地田见过,此花虽有毒,却不会侵袭庄稼,反而对土中的害虫有杀灭的作用,奴才绝不会错认。”李二饱说着,拿出一个叠起来的丝帕,展开来,“奴才悄悄留了些,您可请了顾太医来看过,以求心安。” 尤听容垂眼,微微泛米色的棉帕上,几个细碎的干药渣呈褐色,已然辨不出形状颜色,应该是那奶娘给李二饱看时,被他夹在指缝里偷留下来的。 李二饱一说醉心花的功用,尤听容就立刻想明白缘由了。 临近满月宴,皇后是要抱着大殿下露面的,着药不是给奶娘用,而是有奶娘吃了再通过乳汁间接用在大皇子身上。 若只是孩子哭闹些,不必如此,看来是大皇子还病着,皇后又要借着机会表露自己的贤良,不肯取消宴会,便给大皇子用药。 “青町。”尤听容开口唤人,青町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包着东西的丝帕,脚步匆匆往太医院去了。 尤听容给兰影递了个眼神,兰影转身给李二饱上了茶,“天寒,李公公喝杯热茶吧。” 来宜秋宫卖消息的人很多,但能像李二饱这样聪明,知道见着主子才说话的却不多。 更何况许多人传的都是些鸡毛蒜皮、捕风捉影的事,只为能讨个赏。李二饱却是能耐得住的,逮着了有用的,才进宜秋宫的大门,而且还能拿得出实据。 对这样脑子灵活还做事周全的,尤听容向来高看一眼,心知此人可用。 “多谢娘娘赏。”李二饱小心接过茶盏。 入手细腻,是越瓷。再低头一尝,即便是他这样不懂茶的,也知道必定是极品,招待他这样一个低贱的太监,用的茶盏和尤听容手边放着的却并无二致。 李二饱吃过不少主子们的赏茶,多是用的粗碗、陈茶,只因他是奴才,唯恐玷污了好东西。 这样想着,李二饱心情松快了些,便多喝了两口。 尤听容见此,微微一笑,“常大总管也爱喝这茶,本宫怀着孕也不能喝茶用酒,你若喜欢就匀上几两回去。” 李二饱晓得这茶的珍贵,不敢收,尤听容出言打断他的推辞,“奶娘那头你是如何回她的?” “没有娘娘您的吩咐,奴才只热心地哄着她,说可以帮着问一问太医,让她明日再来听消息。”李二饱仔细交代了,“奴才特意提醒她了,皇后娘娘治宫严明,这些事若是传到皇后耳朵里只怕饶不了她,量她也不敢胡乱再问。” “你做的很好。”尤听容满意地点头。 恰好殿外传来了脚步声,青町喘着气进来,朝尤听容点了点头。 尤听容转而温和地看向李二饱,“你的消息很管用,你想要什么赏赐?” 李二饱捧着手中的茶盏,认真道:“为娘娘办事,是奴才的荣幸,不敢讨赏。” 其中意思很清楚,他不图钱银,图的是尤听容的前程,今日这一趟就是投名状,希望能做宜嫔手下的人。 “那本宫有一事交由你去办。”尤听容坦然接受。 “娘娘尽管吩咐。”李二饱赶紧站起身来。 “明日你告诉奶娘这醉心花有毒的事,跟她说明白,大殿下喝的是她的奶,少量服用并无大碍,但她吃的太多了,只怕毒素累积恐危及性命。”尤听容声音平稳,毫不避讳地将事情交给李二饱办。 李二饱显然也没想到,立刻拱手答应,“奴才一定办妥。” “还有一事。” 李二饱正琢磨尤听容的意思呢,又听她开口,头皮一紧,“奴才听着。” “你的名字倒是特别,是那个‘二宝’?”尤听容笑着问道:“可有什么寓意吗?” “回娘娘话,是吃饱饭的‘饱’。”李二饱显然没想到尤听容会问他一个奴才的名字,老老实实道:“奴才幼年家乡闹饥荒,这才进宫净身做了太监,这个名字是奴才父亲起的,希望……奴才可以吃饱、喝饱。” 李二饱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这名字在贵人眼里太过粗野。 “好名字,寓意也好。”尤听容语气真诚,“可见你的父母盼着你好。” 尤听容看了眼兰影,兰影将一个不大不小的荷包递到他手上。 李二饱刚要推辞,尤听容笑道:“收着吧,不过是茶叶而已,老人家都爱喝一口茶醒神,也给你父亲尝尝鲜。” “多谢娘娘赏!”李二饱攥紧了手中的荷包,很快摸出荷包里装着的,不仅仅是茶叶…… 李二饱严正着脸跪下,磕头道:“奴才在太医院,愿做娘娘的耳目,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出了宜秋宫,李二饱打开荷包一瞧,除了一袋茶叶,荷包底下散着的,是熠熠生辉的金瓜子。 事后,青町还特意问起过,“此人不过是个太医院的杂役太监,您也放心把这么要紧的事交给他办?” “任人之道,要在不疑。”尤听容喝了口蜂蜜水,悠悠然道:“宁可艰于择人,不可轻任而不信。” 青町似懂非懂,有些懵懂地看向兰影,兰影笑道:“主子的意思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青町抱怨道:“主子自打有喜以来,书都看了一箩筐了,说起话来是越来越吊书袋子了!” 说着青町乐了,“往后小殿下生出来,指不定亲娘比书房的先生还严厉些!” 尤听容见她笑的眼都没了,拿着书敲了她的脑袋,“净胡说。” “记着了,这是个聪明人,可以一用,往后他再来,待他客气些。”尤听容特意嘱咐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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