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已近大乘,更是即登极乐……求的又是什么,不仅把师弟若生赶走,更是留了这些自毁声名的话要自己传达。 “安隐大师若有憾事,朕自当全力而为。”单允辛语气真诚,“人非无根之草,无水之萍,孰能没有私心?” “朕对安隐大师,亦是无比歉疚,若能弥补一二,朕求之不得。”单允辛此刻低下了头颅。 “更何况,安隐大师的私心尚且出自一腔慈心,并不为己。”单允辛轻易便看穿了怀一的顾虑,三两句打消了他的犹豫,“大师的仁慈宽善,朕感佩不已。” 怀一这才叹了口气,娓娓道来,“先师毕生所学绝非贫僧一朝一夕所能得,因为先师将所历所得皆整理成册,尽数交于贫僧以便广布道义,造福苍生。” “可三千典卷之中,唯有记载安魂定胎之法的那一张,由先师亲手烧毁于病榻之前。”
第350章:何为天命 单允辛闻言心头一颤,第一次,猛然逼视向怀一,眼神无比复杂,恼恨、慌乱、畏惧、希翼交织其中,当然,还有萦绕不散的、他独有的阴戾。 自遇到尤听容后的一切仿佛在头脑中如走马灯一般滚过,他想起来上一次与尤听容在客堂相见之时的情景。 那时,她和池卿朗的婚约已经行了过定之礼,她哭着求他……求他放她一条生路。 他说的是:过往种种,皆无定数,人定胜天,纵使结局天定,朕亦能翻云覆雨、扭转乾坤。 可现在,又一次在这座山中庙宇之中,立佛如来脚下,一贯自负的他,第一次,生出来一丝畏惧。 他虽焚迦南沉香,时常拨弄念珠,佛经佛典信口诵来,可却并不信佛,更不信命,独独笃信命由己造,运由心生。 可此刻,他却身不由己地生出来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无常之感。他最在乎的人、锥心的执念,在冥冥之中已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可这一线生机居然系在了已死的安隐身上? 千头万绪涌上心间,单允辛重重地闭上双眼,几息之后,缓缓睁眼,漆黑的瞳仁犹如不测之渊,定定地锁定在了怀一身上。 “安隐所求为何?”单允辛的声音很稳,不急不缓,平静无波。 怀一却忍不住起了畏惧之心,他能看到,在陛下的平静之下,暗藏着滔天之势。 “先师临终前留下一张手函,请施主随贫僧来。”怀一没有再多说,转身走向深林后山之中。 常顺有些紧张,这黑灯瞎火的,他才想劝,单允辛回头道,“你去陪着宜嫔,她若问起,便说朕与方丈论法去了,让她先歇着。” 常顺只能答应,递了灯笼过来,“山中路陡,草木之中伏有蛇虫,陛下千万当心脚下……” 单允辛却推拒开:“明月高悬,朕亦是眼明心亮,不畏蛇虎,更不惧鬼神。” 怀一脚步微顿,心中念了声佛号,抬步往后山安隐苦修的草庐的方向去。 二人一路无话,走到了山间草庐之中。 看得出来,此屋虽然简陋,却被维护的很好,干净齐整,犄角旮旯里没有一根蛛丝,檐下还有一个精巧的雀巢,因为雀鸟南去,已经空落了。 怀一细心的擦去门把上的灰尘,动作熟练,推门入内,“施主请吧。” 单允辛迈入,月光透过简陋的窗栏照入,投下幽蓝的薄影,屋内的陈设铺了厚厚一层浮灰,更显破败,跟外墙的小心清理截然不同,似乎自安隐离世便再无人涉足其中。 怀一看着屋内的落败,徐徐道:“此处是先师修行之所,贫僧常来,每隔一日便要亲手整理草庐,可却从不敢踏足屋内。” 怀一说着,转头看向单允辛,微微一笑,“只因先师的那一封手函,草草书成的薄薄一张纸,力透纸背,贫僧唯恐按捺不住心中邪念偷看了天机,故不敢进。” “不过……”怀一脸上带了释然,“过了今日,贫僧也可了去这桩心事,施主您……也能与先师了了这段陈缘,阿弥陀佛。” 怀一说完,躬身拂去了木榻上一只方形枕匣的浮灰,郑重地打开匣盖,取出一张薄薄的、泛黄的信笺。 托在掌心,垂目避而不视,递给了单允辛,“贫僧且先告辞了。” 说罢,怀一快速地回转过身,疾步而去,唯恐背弃了在师父床前的诺言。 木板门一声轻响,而后便是无边的静寂。 单允辛攥着这张薄到脆弱的薄宣,走到了漏风的窗边,展开了信纸: 老衲此生苦修禅身、祷念祝诵,临到老来,却发现有一因果未了。 一时慈悲之因,结的却是杀孽恶果,老衲有愧苍生,本无面再求。然此子为老衲一时贪婪,察其天生佛骨,故而引渡入世。 即便其心术已变,老衲始终心怀有私,实在不忍。 老衲所学尽数传授于弟子若生,其中便有施主求的安胎定魂之法。 老衲厚颜与施主做一桩交换,一命偿一命,恳请施主高抬贵手,容他苟活于世。 安隐敬叩。 单允辛看完了这轻飘飘的一纸书信,迟迟没有动作,目光投向了窗外,月影飘摇,树影交错一如他杂乱的心境。 收起信笺,单允辛缓步出了草庐,径直回了客堂。 低矮的单层灰墙之上,杏白的宣纱田字方窗中透出暖融融的光亮,依稀投射出一个纤瘦的身影。 脱去了棉衫,她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压的后脊腰的弧度愈发纤巧,稍有不慎似乎就要折断一般。 安隐的书信在这一刻似乎隔着衣襟烧灼着他的心肺,若生出身有异,并非寻常战事孤儿,有了流着若生血脉的大皇子,若生对他已经毫无用处,甚至是隐患。 单允辛此时留着他,不过是为了维持一时的平静,等着时机成熟,必然要让他痛不欲生地赴死。 可此刻,在未到来的功勋卓绩的另一端,压上了尤听容母子的性命…… 单允辛痛恨威胁,无论是安隐的胁迫,还是若生可能带了的不测和隐患,都令他心绪难平,杀心愈重。 但看着眼前轻飘飘的背影,单允辛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为了她和弋安,这点沉郁似乎成了心头的一点灰,吹一吹就了无痕迹了。 既是他的帝王霸业,自该由他筹谋就是,不急。 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反而是届时他要如何跟尤听容解释,为何留若生一命。 单允辛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将怀中那张薄纸妥帖地放入腰间的荷包之中,赫然是尤听容入宫后送给他的那枚双雁齐飞,收紧了绳口,这才上前轻轻敲了敲门扉。 依稀听见脚步声过来,不是尤听容。 随后,尤听容的声音隔着门响起,“青町,不许给他开门!” 听听这冷血无情的话! 单允辛脑子里直埋汰,可心却不争气地先软了一半,整个人极其不顾颜面地贴到了门板上,轻声道:“容儿,让朕进来吧。”
第351章:真男人不能说不行 单允辛说完,里头迟迟没有人答话,可他却能听的清楚,尤听容的脚步声一步步过来,嘴角立刻不受控制地勾了起来。 他的容儿最是温婉可人,哪里舍得他在这寒冬腊月的天里挨冻? 单允辛的喜滋滋才笼罩上了心头,就听见门板后传来一身清脆的落锁之声,彻底把他的满腔欢喜砸了个粉碎。 随后,她因为压低了而有些软乎乎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不可以。” 单允辛大为不满,“为何?” 他的声音一点没压着,俨然十分不忿,他好不容易甩脱了政事,两个人出来一趟,就只能隔着冷冰冰的门板? “嘘!你小声些!”尤听容唯恐给人听见,觉得单允辛咋咋呼呼的模样甚是丢脸,“不许就是不许。” 轻声凑近了门缝道:“人家庙里是清修之地,男女客都是要分居的,咱们才上的香许的愿,陛下怎么出了佛堂就不守规矩了?” 单允辛被堵的无言以对,退而求其次,“那你让朕看一眼,朕也好放心。” 尤听容终究是没挨住他的软言软语,更是担心他没皮没脸的赖在这,若是被出家人瞧见,她还要不要混了? “咔哒”两声响过,原木的门板就开了一条小缝,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露出来尤听容的半张脸。 轻俏的眼中带着防备之色,眨巴这长睫看着他,意思很清楚,看过了,可以了吧? 单允辛也没辜负她的防备,大掌反扣住门板,将尤听容关门之势消解于无形。 尤听容瞪圆了眼,黑亮的瞳仁微微扩散,透着难以置信的可怜相,似乎在谴责他: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不过,这回尤听容是冤枉他了,就尤听容这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力气,单允辛不仅不敢推门,还得反着力气把门板把劳了,别让她踉踉跄跄地摔了。 但是尤听容水涔涔的眼睛着实太勾人了些,单允辛狠狠地被戳到了心尖尖,嘟起了嘴唇,结结实实地在尤听容额头上咂么着亲了一口。 尤听容吓得闭紧了眼,而后反应过来就是怒目而视,指责的话都到嘴边了。 单允辛微微一笑,温声道:“站稳了,朕松手了。” 而后果然松了手,尤听容赶紧“啪”的一声关上了门板,而后就是干脆利索的拉栓、上锁,一气呵成。 当然,以上是尤听容自以为的雷厉风行,听在单允辛耳朵里,就是门里头那只可怜兮兮的小耗子拉门闩时试了两次才对准了孔洞,上锁时,又是磕磕碰碰好几下,才听到锁舌紧扣的轻响。 而后,就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和脚步声,应当是尤听容悄悄凑到门缝边来偷看。 单允辛的嘴角就没下去过,不动声色地屈膝,让自己矮了一个头,直直地将眼睛也对到了门缝处。 果不其然,就听见尤听容一声抽气之声,还有青町的声音,“主子,您看什么呢?” 再是尤听容着急地一声轻嘘。 单允辛堆积的一切烦恼此刻都散尽了,忍不住轻笑出声。 尤听容许是听见了他的笑声,有些气恼地拍了拍门板,恶声恶气道:“黑灯瞎火的,陛下还不赶紧歇息?” 单允辛含笑道:“都听你的,你好好歇息。” 而后,他特意加重了脚步声,转去了后头的厢房。 这一夜,许是怀一的话定了她的心,又或是睡前叫单允辛给气着了,气血上涌之下,尤听容睡的少有的好,一觉醒来,觉得脸皮子都酸了。 青町端着水盆伺候她洗漱过后,给她简简单单地盘了妇人的后脑包髻,插上一对珍珠排钗并绒花华胜在后脑上。 在镜中看着尤听容带了红晕的脸,喜气洋洋道:“看来灵感寺当真是灵验,主子一来,就好了许多。” 尤听容精神好些,也有了心思挑选打扮,从匣子里挑了一对红宝石点金蕊的耳坠子。 单允辛正巧这时候进来,手上端了一个足有两人宽的黄木托盘,上头堆放了碗碗碟碟的,应该是灵感寺的斋饭。 青町一看陛下亲自端着,赶紧上前帮手,沉甸甸的。 单允辛则脱了手站到了尤听容身后,看着镜中犹如清婉素净的尤听容放柔的神色,眼光扫过尤听容手中的耳坠子,又看过了尤听容白玉一般莹润软和的耳垂。 心血来潮道:“朕来给你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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