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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管事则是腿都哆嗦了起来，唯恐这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若生平和自如的眼睛此刻瞪大了些，看过了这粗劣的木偶小人，抬了头来看常顺，“你这是污蔑！” “错了。”常顺冷笑。 俯身伸手掐住了若生的脖子，强迫他仰头，看着这双桀骜又野心勃勃的眼睛，常顺微微贴近了若生的耳朵，“这不是污蔑，这是王法，这是……圣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单允辛的话就是规矩，罚也是赏。 若生平静无波的神情被这一句话撕裂了，凭他如何苦心孤诣，如何学富五车，只要单允辛掀掀嘴皮子，就可以轻易地颠倒黑白，将他压进泥里。 若生或许是气急了，在沉默半晌之后竟然哑声笑了。 满室静寂之中，嘶哑的低笑刺啦着每个人的耳膜，尤其是嘉美人。 嘉美人就看着这个清冷干净到极点的爱人宛若身处梦中一边迷笑，笑到声音嘶哑，笑到跪都跪不住，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抽搐。 “放肆！”常顺却是见不得此人猖狂，对着若生的心口就是狠狠一脚，踹的笑声戛然而止，转为带血的咳嗽。 嘉美人看着若生唇边溅出的猩红，再也坐不住了，放在桌沿的手转握为撑，就要起身喝止。 身后的绿凝却是极为大胆地压住了嘉美人的肩膀，止住了嘉美人的动作。 在嘉美人凌厉的目光中，绿凝的手还在发颤，但是依旧使了十成的力气，冲着嘉美人摇了摇头。 她不得不这么做，今日若生恐怕难逃一死，情郎死了，孽种死了，嘉美人的这段孽情就彻底没了指望。 那……绿凝这个因为嘉美人难舍孽情才留下的奴婢，唯一知晓内情的人，她还有命活吗？ 她必须要冒险行事，表明自己的忠心，以求之后嘉美人能够看着她有用的份上，绕她一命。 绿凝正怕的发抖，却对上了常顺的眼睛，常顺冲她微微一笑，似乎……带了安抚？不等她做出反应，就恢复了冷酷无情的模样。 若生在咳出一口血后，痛的冷汗冒了一头，却反倒镇定下来，在常顺阴狠的目光中昂了头，“既然罪证确凿，那只管赐贫僧死罪便是，到了佛祖跟前，真假善恶自有评说。” “哼呵呵……”常顺看着他一副早就做好了赴死准备的模样，笑了，“陛下仁慈，念在与已故的安隐大师有故交，你到底曾做过安隐大师的弟子，虽然早已被逐出师门，但陛下还是下旨免除你的死罪。” “只是日后……你这样虚伪阴险的恶徒可不要再说是安隐大师的弟子，没得叫他不得安宁。”常顺一番讥讽，说的若生牙关紧咬，心中哀恸。 嘉美人却是大松了一口气，能活着就好…… 可惜，她的这口气还没松完，就见常顺微微侧身给身后的监卫们让出来地方，抬高声量道：“传陛下口谕！” 依照规矩，在场众人此时尽数跪下，常顺这才一字一字道：“赐剜眼！” “断舌！” “断手！” “膑刑！” 常顺说的不紧不慢，字字清晰有力，宛如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击溃人的心防。 剩余几个监卫手持刑具，满脸冷酷，逼近了若生身前。 “动手吧。”常顺凉凉道：“最后再行断舌之刑，咱家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硬。” “是！！”监卫齐声答应，依照着常顺所言，率先行剜眼之刑。 若生被两个人死死扣在原地，膝盖上如同有千斤重，另有一人掰着他的头，让他寸毫都挣扎不得。 一孔武有力的监卫双手端着一个造型简陋的石头帽子，四十余斤的重量不容拒绝地压在了若生的头上。 几乎要压断了他的脖子，若非后头的人抓牢了，只怕此时人已经断颈而亡。 而后，一人手持石锤，一下一下地敲击头顶，在极度地用力之中，若生本能地瞪圆了眼睛，眼珠微凸，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满是血丝。 即便这样，若生依然紧咬牙关，即便口中满是血腥，依旧未发一言。 随后，一监卫手持造型一柄小巧玲珑、刀锋弯曲的锋利尖刀，一手用力地撑开若生的眼皮，一手拿着尖刀逼近。 只见手腕翻转半圈，轻轻松松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哀嚎之声，，一颗血淋淋的眼珠掉落在早早备下的托盘中，迅速沁开一滩血水。 嘉美人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把挥开绿凝的手，近乎踉跄地走向若生，“住手！”
第392章：新鲜玩意儿 因为过于激动，嘉美人几乎是不顾仪态地飞扑上前，险些让一旁的凳子腿给绊着脚。 她无视锋利的刑具，不管不顾便要帮着若生挣脱开来。 嘉美人毕竟是嫔妃，又是董家的女儿，行刑的监卫们有所顾忌，一个不慎，竟被若生挣脱开一只手。 常顺眼见她已然要失去理智，正想着上前拦着些，“嘉美人……” 不等常顺的手碰到嘉美人，若生的手却先抓住了嘉美人的小臂，因为痛苦，手背上青筋暴起，满是冷汗。 他已然没有力气，手指痉挛着甚至抓不稳，连带着嘉美人的身子都跟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可无法无天地嘉美人却顷刻间停住了动作，宛如被定在了当场。 她能微弱地感觉到，若生的手指，隔着衣裳在她的手臂上写了一个“不”字。 监卫很快反应过来，将若生重新制劳了。 负责剜眼的监卫踌躇着看向常顺，常顺眼见嘉美人消停了，便点了点头。 “嘉美人是没见过，想离近了……好看的清楚些。”常顺替嘉美人的失状之举寻了由头，笑着看向嘉美人，“嘉美人，您说是吗？” 嘉美人微微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有些沉重地呼吸声，似乎喘不上气，迟迟不发一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若生。 若生此刻望着嘉美人痛到极点的眼神，竟然咧了嘴巴笑了。 嘉美人看着，看着若生张嘴冲她无声地口语道：我想看着你。 他已然痛的面无人色，嘴皮子一直在发抖，嘴巴一张一合的时候，还有鲜血顺着唇缝晕开。 可嘉美人读懂了，瞬间红了眼眶，好险才没落下泪来。 她知道若生的意思，他马上就要看不见了，想在最后的时刻，看着她。 希望最后看见的，是她的脸。 嘉美人快速地眨了眨眼睛，逼回了眼泪，冲着若生，勾起了嘴角，露出一个僵硬、苦涩到极点的笑容。 行刑的监卫发现，这一回撑开若生的眼皮十分轻松，若生一直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嘉美人的方向。 嘉美人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心上人，那只如同盛满皓月清风的眼瞳里，印着一个小小的自己。 随后寒光投射到其中，一个锐利的、倒三角的高光闪过。 如同天湖一般清澈的眼眸，瞬间被鲜血浸透。 从黑曜石一般地瞳孔起，迅速蔓延至眼白。 猩红的血液如小溪一般，蜿蜒着从眼眶中涌出，染红了若生白皙干净的脸颊。 而后……那颗黯淡无光的眼珠便落在了脏污的托盘上，慢悠悠地滚了两圈。 自始至终，若生的眼睛，都没有离开她……哪怕一瞬。 嘉美人压下喉咙里的嘶声，极力镇定道：“常大总管说的对，甚是稀奇。” “嘉美人高兴就好。”常顺只当一无所觉。 绿凝这会儿也缓过神来，赶紧上前扶着嘉美人，身上顿时一沉。嘉美人几乎站不住，得倚靠着绿凝才维持着。 嘉美人的眼睛盯着那盛了眼珠的托盘，喉结艰难地动了动，转头故作性味道：“我还从未见过人的眼珠子呢，不知……这……” 似乎难以说出后面的字句。 “这‘妖僧’的一双眼，能否赠与我把玩？”嘉美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在场的人大多看不见嘉美人的神色，只听着这话，都不免起了身白毛汗。 早知嘉美人心狠手辣、脾气不好，如今对这样的血腥场面都面不改色，实在是令人不适。 “难得嘉美人喜欢。”常顺呵呵一笑，一边说，一边挥手叫监卫们继续下一道刑罚。 伴随着若生再一次痛苦到令人胆寒的哀嚎，常顺的声音平和自如，“只可惜奴才还得去陛下跟前复命，让陛下过过眼。” “这样吧……一会儿奴才替您跟陛下提一提此事，陛下看重，嘉美人，估摸不会不答应。” “到时候……奴才再给您送去重华宫。”常顺不动声色地看着嘉美人随着若生每一次痛呼而颤抖，“如何？” “多谢常大总管。”嘉美人的声音很轻，似乎没什么力气了。 常顺体贴道：“奴才晓得美人您喜欢新鲜玩意，可这后头还有三项大刑呢！不如……您且回去歇着，待他们收拾干净了，您再来礼佛？” 绿凝直观地感受到，嘉美人抓的她的小臂生疼，长长的指甲几乎能隔着衣裳掐进她的肉里。 嘉美人的胸腔起伏不定，呆愣愣地看向若生，她的心排斥着哪怕在这里多待一秒，可她不想离开他。 许是察觉到了嘉美人的视线，大汗淋漓地若生有些仓皇地四处转头，可惜他再也看不见了。 最终在极度的痛苦之中，若生嘶吼道：“走！走！走！” 嘉美人被骇地哆嗦了两下，常顺见状又是一脚。 这一脚下去，踹的嘉美人再也待不住了，她半撑着绿凝的手臂，脚步匆匆朝外走去。 绿凝几乎要跟不上嘉美人的脚步，禁不住一路小跑起来。 可转过了一个转角，嘉美人却又骤然停住了，伸手扶住了墙壁，近乎脱力地靠在墙面。 东间的惨叫声在这里依然能听见，一声一声地垂在嘉美人的心脏上。 她不得已，用另一只手重重地按在自己的心口，眼睛红的简直要滴出血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绿凝这才发现，嘉美人的欣长的指甲都翘起来半边，鲜血浸透了甲沟，再低头看自己的衣袖上，果然染上了斑斑血迹。 绿凝稳了稳心神，顺着嘉美人的心意，低声劝道：“主子，若生师傅是不想让您瞧着难过，这才让您走的……” “我知道……我知道……”嘉美人仰头靠着墙壁，一声声喃喃重复着。 每一句，似乎都有不同的意思。 绿凝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虚扶着嘉美人，只管展露她的忠心不二。 嘉美人喃喃半晌，终于，里头的动静突然小了。 嘉美人却猛地一颤，又是一大滴泪珠滚落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襟。 她知道，这是已经行了断舌之刑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一声低沉到听不大清的话之后，嘉美人伸出手，迅速地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杆，“回宫。”
第393章：心生疑窦 宜秋宫 午憩之后，尤听容正由青町搀扶着，一手撑着后腰，绕着宜秋宫前院的花圃漫步。 青町笑道：“刘总管还是实在人，奴婢瞧着这庭院里打理好了，主子逛着的心情都畅快些。” 尤听容点头，“他是常顺提拔的，办事自然周全。” 宜秋宫的花圃里原本除了几棵针枝松树依然绿意盎然，大多的奇珍花卉都娇气的很，早早便空了枝头，略显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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