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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到……尤听容压在单允辛后颈的手都脱力地滑落下来。 单允辛眼前的被面上，一大滴泪花砸下来，落下了一个深色的水渍。
第402章：稀客 这一滴泪砸的单允辛心神巨震，以至于，他的耳朵似乎都能清晰地听见泪花落在棉花里的细响。 呆愣片刻后，单允辛的脑子骤然惊觉过来，这不是被子发出的声音，是……尤听容的肚子！ 尤听容的抽泣声也猛地一顿，眼巴巴地看着单允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单允辛很快反应过来，“快！你们再来看看！” 肖院使跪的腿都麻了，一把老骨头起身的时候险些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得亏顾太医扶了一把。 待肖院使搭上脉了，手就猛地一缩，才站稳的身形彻底跪下了，“这……” 顾太医也知道事情有变，上前摸索着脉象，也瞪大了眼，“恭喜娘娘，龙嗣的胎心又复苏了，虽然很微弱……但的的确确还有声息！” 得到太医的肯定，尤听容泪眼朦胧地弯唇笑了。 单允辛想的更多，在惊喜之后，棘手紧随而来。 若是确信孩子的性命无可回转，单允辛虽然痛心，但他说什么也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尤听容冒着生命危险白白遭罪。 可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脆弱的生命就要悄然逝去，连带着……拖垮尤听容的身子。 单允辛轻柔地替尤听容擦了面上的泪花，喉咙里的话难以倾吐，“容儿……” “陛下！”尤听容又是一滴眼泪砸下来，“这是臣妾的心头肉、骨中髓，哪怕只有万中之一的希望，臣妾都绝不可能舍了的。” “即便是让臣妾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臣妾也只觉甘之如饴、心甘情愿。” 单允辛深深地看着尤听容，薄唇紧抿。心中的未尽之言，除却心痛，更是心酸。 你舍不得孩子，就舍得朕吗？ 就从来没有想过朕吗？ 尤听容看不懂单允辛眼中的复杂，继续道：“陛下既说，过往种种皆是误会，可臣妾最恨隐瞒，看不到的真情算什么真情？若陛下真心爱重臣妾……” “这一次，便由臣妾做一回主。”尤听容紧巴巴地看着他，“好不好？” 单允辛抚在她脸颊的手指被泪水沾湿了，沉默许久，突然笑了一下，睫羽低垂，掩去无尽的苦涩，“好。” 单允辛说着，将尤听容探出被子外的身躯轻轻抱起塞了回去，一边吩咐道：“宜嫔的胎要紧，也不必顾忌规矩了，到宜嫔生产之前，这事交给别人朕也不放心，便辛苦你们二人夜间轮流值守在宜秋宫，每隔半个时辰为娘娘探一回脉。” “微臣领旨。”二人齐声答应，而后悄然退下。 单允辛的一只手伸进被褥中，由着尤听容握着；另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额发，“朕陪着你，睡吧。” 尤听容已是心力交瘁，顺从地闭上了眼。 就在单允辛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尤听容突然开了口，声音含糊低弱，“陛下。” “朕在呢。”单允辛倾身附耳去听。 “臣妾记得……臣妾才传了喜讯的时候，紫宸殿那位带刀侍卫家中妻子已经孕满了三月，如今可生了吗？” 单允辛微微一怔，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道：“已经生了，是个壮实的小子，足有七斤八两呢！” “常顺他们连孩子满月的红鸡蛋都吃过了。”其实单允辛早就知道了，但是他没敢告诉尤听容，怕她听了心里难受。 “真好。”尤听容喃喃道。 单允辛心如锥刺，语气却带了笑意，“那个当爹的高兴的都没边了，满天下嘚瑟，朕索性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就当随份子了。” 尤听容闻言笑了，“陛下一国天子，随个份子，居然用几天假打发了人家？连银子都省了，说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 “朕给的这半个月，可比千金都贵重。”单允辛不赞同。 “陛下就瞎扯吧……” “你不知道，对才做了父亲的人而言，那是片刻都舍不得离开孩子的。”单允辛辩解道：“朕就是这样。” “陛下是个好父皇。”这一点尤听容是承认的。 “朕也是个好夫君。”单允辛的声音柔的不像话，“这招就是朕跟容儿学的，纵然家大业大，也得勤俭持家不是？” 尤听容轻笑几声，脸却朝软枕内埋了埋，眼角的泪水被锦缎吸去，不想叫单允辛瞧出来，“若是可以……” “可否让人抱着孩子来给臣妾看看？”尤听容的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哑，“也让臣妾……沾沾喜气。” 单允辛轻应了一声。 尤听容经了大喜大悲，方才又废了许多心神，早就累了，只是心中不安，现在得了这个好消息，意识昏沉了下去，呼吸渐渐平缓。 —— 经此一事，整个宜秋宫的人都提着精神办事，只当伺候的是个瓷娃娃，青町和兰影二人更是丝毫不敢离开尤听容半步，连守夜的活都亲力亲为着。 而尤听容更是卧床几日，连地都不敢下，几乎是苦熬了。 她自顾不暇，自然也分不出心神来管顾皇后和嘉美人的动静，真到了这个关头，自然是她的孩子比什么都要紧。 可尤听容顾不上别人，却多的是人惦记她。 那日青町等人的动静大，加之肖院使和顾太医破例轮守在宜秋宫里，人人都知道尤听容的胎怀的不稳当。 这日宜秋宫里，来了位稀客。 青町听见动静，才从正殿掀了帘子出来，就正瞧着嘉美人被宝悦搀扶着，缓步迈过了宜秋宫的门槛。
第403章：晦气 青町的眉头皱的死紧，原本就不觉嘉美人能安什么好心，现下亲眼见着，更是满脸写着拒绝。 嘉美人今日打扮倒是规规矩矩的，头上脸上也没有那些浓艳的颜色和金珠玉翠，可令青町不自在的，是嘉美人怀中抱着的一个锦木匣子，不大不小将将抱了满怀。 瞧着分量不轻，嘉美人迈过门槛时都被挡着视线，得微微侧过身才能看清脚下。 不过她越是这样，青町的戒心越重，谁不晓得嘉美人最爱摆谱，身边宫女太监们跟着，什么时候轮得到她自己亲自带东西？ 心里再不情愿，青町还是挂着笑脸迎上前去，“奴婢见过嘉美人，请美人安。” “春风料峭，嘉美人怎么得空来咱们宜秋宫了？”青町站在嘉美人身前，半点不挪动步子，明知故问。 嘉美人瞧着青町防备的模样，并不在意，“听闻宜嫔娘娘惊了胎，同为一宫姐妹，我心里头挂心娘娘，特意来……拜见。” “劳烦青町姑娘替我通传一番。”用词客气的不像话。 “多谢嘉美人挂念。”青町眼神更是狐疑，假笑道：“只是嘉美人来的不巧，娘娘精力不济，此时还睡着，只怕……” 青町没有把话说的太开，嘉美人是放肆惯了的，她还真怕她闹起来。 不想青町说完，嘉美人不仅不见恼色，反倒颇有几分理解，“这样啊……宜嫔娘娘怀着胎小心些是应当的，自然是孩子最要紧。” 这话说的，就连她自己的宫女宝悦和绿凝都是诧异不已，什么时候嘉美人还能为尤听容着想起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嘉美人说的是。”青町迟疑道：“奴婢送嘉美人……” “不急。”嘉美人摇头，含笑道：“既是来探望，虽见不着娘娘，但我的心意总归是要送到的。” 嘉美人微微抬了抬手中的锦匣子，是送给尤听容的礼物，“我特意求了一尊和田玉雕的送子观音，给娘娘安胎，全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嘉美人破费了，多谢嘉美人……”青町说着，正要接过。 嘉美人却微微退后半步，避开了青町的手，“你有所不知，这神佛之像不同寻常礼物，到地方之前……不好过别人的手，免得坏了意头，这一路上可是我亲自抱了来的。” 青町的手一僵，心里戒备着，寻思着如何拒绝。 嘉美人此时好说话的很，主动道：“青町姑娘未免多想了，这东西是我亲自送来的，出了事，我第一个脱不开干系。” 甚至亲手打开了匣盖，给青町过眼，“你若实在不放心，等我将观音放下，叫太医仔细看过就是。” 嘉美人这一动作，青町这才仔细看，发现这木匣子的裹面不是寻常织锦，而是缂丝，图案是百子全图，精细繁复。 再看里头，是一尊慈眉善目的观音像，流云托底，莲花盘绕，面容饱满浅唇含笑的观音单腿盘坐，一手捏决，一手怀抱婴孩，姿态灵动飘逸。 更难得的，是这玉种，即便是青町这样不懂玉料的，也不禁眼前一亮。 通体洁净无瑕，白如羊脂毫无杂质，在阳光下，近乎透亮澄澈。 青町看看观音像，又看了看嘉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微微侧身，“嘉美人请。” 不过青町心里还防备着，将将走在前头半步，将人引去了正殿。 好在嘉美人也不拘是哪儿，亲手将锦匣放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了太医和青町等人，务必仔细照料着宜嫔娘娘，搞得众人一头雾水。 嘉美人走后，肖院使和顾太医二人煞有介事地围着这尊玉观音看了又看，就连匣子都里里外外地查验过了，确信没有什么不妥。 青町瞅着这尊玉观音，撇了撇嘴，进了内殿。 尤听容躺在榻上，腰部以上微微垫高了些，手中正握着一卷话本，听见青町进来。 握着话本的手放在身旁，抬眼看她，“嘉美人给你气受了？脸色这么奇怪。” 青町摇摇头，“那倒没有，客气的吓人。”说着将送子观音的事跟尤听容说了，“反正奴婢觉得她没安好心！” 尤听容笑着摇了摇头，“人家上赶着给本宫送礼，你还不乐意？” “拿来给本宫瞧瞧。” 尤听容开了口，青町这才不情不愿地抱着进来，递到了尤听容床边。 兰影将其从软缎中取出，递送到尤听容眼前，这玩意沉甸甸的，没敢让尤听容过手。 尤听容左右端详一番，“和田玉种里的羊脂白玉呀，这么一块整雕，少说……有万金之数。” 青町埋汰道：“就显摆她多有钱似的……她自己的胎都没保住，送个送子观音来宜秋宫，奴婢都嫌晦气……” 话说到一半，青町“呸呸呸”两下，又急切道：“坏的不灵，好的灵！” 尤听容并不在意，意味深长道：“在子嗣之事上，嘉美人倒真没什么晦气。”至少还真是一举得男，健健康康的。 青町听不懂，就是膈应，“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若是陛下赏的，供在神龛里多好。 “嗯？”尤听容突然轻哼了一声，微微凑近了些，细细打量起观音大士肘间卧躺着的婴孩。 一看之下，尤听容脸上微冷，这灵童生的俊逸可爱，瞧着与年画娃娃无异。 可瞅着孩子眉心的一点朱砂，尤听容这才觉出味道来，可不是活脱脱像极了钦安殿里那位妖僧么！ 尤听容撇开眼，“收到库房里去吧。”确实是晦气。 青町和兰影互看一眼，也不敢再问，将玉雕归回原位，青町亲自抱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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