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忍住翘起的嘴角,歪头看向儿子,故作被占便宜地嘟起了嘴,瞪大眼睛看着他,“嗯?” 单弋安则紧紧挨着尤听容坐下,靠在她的身侧,欲盖弥彰地转头看向别处,抖着小脚丫,自己偷乐。 这回别说尤听容了,就是一旁的兰影和青町都乐的笑出了声,一室的温馨笑语。 有了孩子在身边,对于尤听容而言,最大体会就是在宫中的时间陡然走的快了些。 看着单弋安从摇摇晃晃,一点一点能够脱开手独自迈步,能够小跑几步,能够扶着门框自己迈过门槛,甚至,能够磕磕绊绊的跟着她念完一首短诗。 与尤听容的悠闲相对,开了春之火,单允辛却是忙的脚不沾地,又恢复了一日一朝的惯例,在御书房里的小朝会也是一开就是半天。 紫宸殿的口风很紧,单允辛议政,除了常顺和张福几个,压根不留人伺候。 尤听容虽然没听到风声,却也依稀能猜到,西狄的那一伙人还在京中收押着呢,落到单允辛手里,不活活脱一层皮,必然是不得安宁的。
第482:禁闭 宫禁之中,单允辛辟了一处监牢,建在底下,层层石砖之内,以粘合剂层层粘连封死,原本的用途就是用来关押皇帝的私刑犯,能进到这里头的,基本是半截身子已经进了阎王殿了,不死也要疯。 单允辛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但凡进了这里,不消三日,就是铁打的人都能给他烧熔了。正因为如此,这出不算大的监牢多半时候都是闲置着。 可这处隐蔽而森严的监所现在却有了一个例外,图勒格尔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了。 他是在刀尖上舔过血的,上阵杀敌亦是不在话下,既然来了朔国,便早知其中的难测和危险,为了西狄,他并不畏惧抛舍自身性命。 因为如此,当他在二皇子的百日宴当众被拿下,他并未惊慌,他知道父王不会坐视不理,单允辛不敢杀他。 至于受刑……作为草原的雄鹰,他不怕皮肉之苦。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从被抓住的那一天开始,朔国人没有动他哪怕一根头发丝,只是蒙上他们的头,将他和从属分开。 很快,单允辛在紫宸殿见了他,提出了明确的要求,让图勒格尔同意朔国与西狄的同盟协议,保证牛羊贸易,边疆互市等诸多看似双赢,实则,是悄无声息地同化、甚至是驯化西狄的条例。 图勒格尔断然拒绝,他就是死,也绝不可能出卖西狄的利益,让单允辛不要痴人说梦。 单允辛并未生气,只冷冰冰说了一句,“你会答应的。” 而后,便重新套上他的头,将他关押至此。 等他的手脚恢复自由,第一时间掀开了罩在自己头上的黑袋子,掀开的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头上还套了一个,因为眼前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直到他重重的揉了揉眼睛,眼前因为压迫,浮现混乱的杂点,提醒他,自己还没有瞎。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之中,图勒格尔只能摸索地伸手,摸到了墙壁,冷的彻骨,是在地下。 图勒格尔扶着墙,顺着墙走动起来,可这一走,手中的触感立刻告诉了他,这间监所被修建成了圆形。 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之中,即便他再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甚至能模糊他的方向,让他头脑发昏,单允辛不必费脑子想如何对他用刑,只需要用无边的黑暗,逼他就范。 明白的单允辛的意图,图勒格尔靠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地底阴寒的空气灌入肺腑,让他冷静了一些。 他知道,自己孤立无援,身处森严的宫禁之中,要逃出去是天方夜谭,但单允辛既然不杀他,必定是对他有所图谋,他只需以不变应万变。 可是,人非草木,他终究是血肉之躯,在这样极端的黑暗和静谧之中,他从一开始的镇定,到焦躁,一点点变成了愤怒和歇斯底里。 在这里,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发出的声音。 他起初试图警醒精神,挟持给自己送食物和换夜壶的人,可几次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困意是难以抵挡的,食物中、空气中,都是迷烟。 清醒的时候,他摸遍了四周的每一块砖,除了暗门处的缝隙稍稍宽了些,这里什么都没有,别说是他,就是只老鼠,也是逃出无门。 图勒格尔闻着腐败阴森的味道,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他睡不着,也没办法完全清醒。 图勒格尔脑中最后的念头,是单允辛这一招真狠,等他回了西狄,也要修这样一处监牢,不费吹灰之力,却可以让最凶悍的人疯狂畏惧…… 时隔多日,图勒格尔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是清醒的,眼前一盏暖黄的灯烛隔着月白轻纱红漆木架,隐隐约约照亮了自己。 这一点光线,对于长久居于黑暗之中的图勒格尔而言,却像直视太阳一般,令他几乎睁不开眼。 等图勒格尔适应光线,头脑眩晕,手脚绵软地站起身来,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提着灯的,是常顺。 而正坐眼前,慢悠悠拨动佛珠的,是单允辛。 图勒格尔头晕目眩,可常顺却看的清清楚楚,看着图勒格尔眼神清醒了些,立刻拖着音调阴恻恻道:“王子殿下,见着万岁爷,还不赶紧见礼?” 图勒格尔恨的牙根痒痒,眼中几乎要喷火,抬脚就朝单允辛扑过来,还未来得及靠近,就被当胸踹上一脚,重重摔在地上。 动手的是常顺,因为动作,手中的灯烛晃动两下。 “王子殿下,可别怪奴才没提醒您,万岁爷日理万机,难得抽出空来见,过了这个村,下一回……万岁爷什么时候再能想起你,可说不定了?” 图勒格尔捂着闷痛的胸口,只得压下怒火,屈辱地跪下,“外臣恭请朔国皇帝陛下圣安。” “半年不见,王子殿下怎么憔悴了这么多?”单允辛悠然地打量着胡子拉碴、形同野人的图勒格尔,“朕可是嘱咐了,用西狄送来的牛羊肉、美酒给王子食用,务必让王子殿下宾至如归。” “宾至如归?”图勒格尔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陛下要杀要剐,外臣悉听尊便。” “呵呵。”单允辛轻笑一声,“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朔国与西狄可是邦交,再说了……” “朕要的两国互利互惠,要王子殿下的性命做什么?”你的性命,对朕而言,不值一文。 图勒格尔即便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依旧记着自己的使命,他绝不可能因为一己之私,背弃父王和西狄,当即面露决然。 不等他开口,单允辛便先打断了他,“王子殿下,朕不仅从未想过要你的性命,相反,朕是在保护你。” 图勒格尔愣神,不解其意地看向单允辛,“陛下这是何意?” “朕的意思是……”单允辛微微倾身,点漆般的黑瞳里,黑雾如潮水般涌动,危机四伏,“要杀殿下的,可是你的亲王兄。”
第483章:尽在掌握 单允辛说完,目光掠过图勒格尔因为视光而微微眯起的眼睛,很快又做出了恍然的模样,改口道:“现在是王兄,很快……就是新王了。” 图勒格尔的眼中的迷瞪之色骤然散去,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单允辛,“什么新王?” 单允辛没有回答,而是微微一摆手,常顺立刻递上一封信函。 信函装在一个带锁扣的木匣之中,图勒格尔手脚乏力,又是被灯光晃花了眼,几次都没能打开。 常顺贴心地替他开了匣子,将装在其中的厚封折页信函取出,含着笑意在一旁替图勒格尔掌灯。 图勒格尔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这才镇定精神,细细看来,不消片刻,图勒格尔的手上便已然是青筋暴起,手中的厚封骤然被攥成了一团,眼中一片赤红。 他认得出,这是他的王兄,西狄的大王子特木尔的笔迹。信中措辞谦卑,是来向单允辛谈买卖的。 信中说道,旧王病逝,特木尔作为新王即位,可以以新王的身份愿意拜朔国为宗主国,同意两国的牛羊贸易,并愿意大力促成此事。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图勒格尔的项上人头。 并且,在信文的最后,盖的是西狄的王印,由不得他不信。 图勒格尔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他很清楚,父王虽然已经年逾六十,但依旧身体硬朗,在他拜别离开西狄之时,尚且能够与他纵马弯弓,绝对不可能突然病逝? 就是病了,卧榻之时,也一定会急令召他回程。 现在王兄以新王自居,第一封信便是要自己的性命,分明……分明是谋君篡位之举! 为了取他的性命,王兄甚至愿意屈膝于单允辛,对单允辛的条件一口应允,如此枉顾西狄利益之举,着实令他心寒。 想明白了这一点,图勒格尔的心一沉,望向单允辛,“陛下留外臣性命,意欲何为?” “朕说了,朕不愿再起纷争,希望两国强强联合、互通有无,以商止伐。”单允辛说的话漂亮极了。 图勒格尔明白单允辛的漂亮话底下打的什么算盘,追问道:“陛下所求,外臣的王兄已然全盘答应,陛下只需献上外臣的头颅,即可。” “弑父杀君之人,有何诚信可言?”单允辛反问。 特木尔的信函送到御前的同时,朔国西境的驻兵主将欧阳矢翎的兵报便一同抵京。 特木尔这边试图用许诺来换取图勒格尔的性命,另一边,朔国的斥候查探到了边境有西狄的伏兵,俨然是十足的小人行径。 图勒格尔讥讽道:“看来在陛下眼中,外臣却是个重诺之人?陛下对外臣倒是高看。”他以为,在他前后设计坑害了董瑛和淑妃之后,单允辛应当看清了,他可不是什么手段光明的人。 单允辛摇头,“王子殿下奸猾诡谲,心机深沉,朕心知肚明。” “既如此,陛下为何……”图勒格尔想不通。 单允辛爽快答话道:“朕不信王子的为人,但对王子处政、谋事的手段却很看好。” “陛下既然知道,就该明白,陛下的居心之毒瞒不过外臣。”图勒格尔强自镇定,咬住一口气狠道。 “今时不同往日,新王即位,王座之下,可谓尸山血海,多少忠君,忠诚于……王子之人,都做了草原的肥料。” “西狄外战才败降,内斗又起。” “朕的治下如何,朔国是何情形王子窥视了这么久,应当知道……粮草充裕、兵强马壮,内外稳如泰山。两国再起兵戈,孰生孰死,你我心知肚明。” 单允辛的声音沉稳,声量不高,就是这种举重若轻的,陈述一般的语气,才愈发逼得浑身紧绷的图勒格尔如临大敌,脑中神经仿佛绷成了一根弓弦。 单允辛冷眼瞧着,继续道:“战火一起,千里牧场浸血,百姓受难遭灾,王子殿下真要为了争这一时之气,弃万民于不顾?” “殿下胸有抱负是好事,可强国是几世之功,数王前后相继,方能成事,王子何必急于这一时?”单允辛一副为他好的样子,“总要先让牧民吃饱穿暖,方图后效呀。” 图勒格尔眼中明灭不定,显然已经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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