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顺从地闭上眼,眼前陷入黑暗,嘴角却勾起了甜蜜的弧度,“陛下要给臣妾看什么好东西?这样神秘兮兮。” 单允辛不说话,温暖的大手牵起了她的媃夷,牵引着她迈进宫门,穿过石板庭院,鼻端的桂花香混杂着树叶特有的清新,香的醉人。 尤听容眼前只能看到红彤彤的一片。 她不禁想到了新娘的红盖头,约莫成婚时也是两眼一抹黑,由着丈夫牵引…… 这个念头,对身为宫妃的她却是大逆不道,只能自己偷偷的想一想。 “小心门槛。”耳边是单允辛语调平稳、气息绵长的低语。 尤听容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全心依靠着他探索未知的黑暗,“陛下可要扶稳了臣妾。” 这话说得骄纵,哪里像嫔妃会跟皇帝说的话? “娘娘说的是。” 但单允辛丝毫不见恼,反而纵容地笑了笑,带着磁性的哼笑从胸腔里发出,听的人耳朵都红了。 迈过门槛,尤听容依稀听见了细小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从四面八方传来,听的并不真切。 眼前一松,红绸被解开。 尤听容长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帘,水盈盈的墨瞳里星光点点,映衬出了殿内的奇景。 黑沉沉的宫殿内,挂满了转鹭灯。 红木作古、琉璃为罩,内衬色彩鲜艳的绸画纸片。随着蜡烛的燃烧,转轴上的绸画转动,将图案投射在屋内。 天宫、繁星、浮云、彩霞,共同衬托着桌案上那盏最大的八角转鹭灯,画的是八幅美人图,正是尤听容。 华光四溢,熠熠生辉。 至少那时,单允辛的心里还是有她的,只不过……这份在意、这份情意,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第50章 :婚期 尤听容收起思绪,看着眼前华美璀璨的琉璃金灯,“陛下美意,臣女受宠若惊。” 单允辛见尤听容喜欢,脸色总算好些了,唇边勾起了一抹轻浅的笑,“朕亲手点的灯,比起午门的吉火,应该是不逊色的。” 尤听容接过宫灯,精巧的做工入手沉甸甸的,尤听容十分自然地递给了池卿朗。 池卿朗从善如流地帮着她提稳了,眼里都是纵容。 单允辛微微垂下眼,掩去情绪。 “臣女就当这是陛下对臣女与池公子婚事的贺礼了,多谢圣上隆恩。”尤听容笑容得体,礼数周到。 但她的风轻云淡仿佛撕破了单允辛的笑意,单允辛眸色沉如黑墨,直勾勾地看着她。 脸色也沉了下来,捏着佛珠的手上指关节微微发白,薄唇微抿,“你倒是急着婚事,也不晓得害臊。” 场面一时之间仿佛凝固了,迟迟无人接话。 一旁的华时表情复杂,当张福拿着这盏灯出来时,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方才说的话有多缺心眼。 这盏琉璃金灯是他从楚地搜罗来,特地进献给单允辛的,单允辛偏偏在千灯节这一天带出来,还偏偏让自己把池卿朗二人叫上来。 之前他还寻思,陛下并非如此没眼色的人,怎么见着好友郎情妾意的,还特意上赶着搅局? 现在一看,陛下分明就是冲尤听容来的,一掷千金,哄美人一笑呢! 华进的眼神在三人身上打转,这都是什么事呀!池卿朗铁树开花,天雷勾地火地刚和尤小姐定了亲,陛下这边还追求着? 陛下和池卿朗都是华进的知交好友,面对这样的场面,华进只能硬着头皮干笑两声,“哈哈,陛下真会开玩笑……” “要说害臊也该是微臣害臊。”池卿朗浅笑道,“若非听容舍不得尤夫人和小弟,微臣恨不能立刻大婚,才能心安。” 华进干笑都笑不出来了,真是色令智昏,池卿朗这时候还出来说做什么? 单允辛微微拧眉,又很快松开,随手摩挲着手上的佛珠,木珠碰撞发出哗啦声。 “时候不早了,张福,你送尤小姐回府。” 单允辛背过身去,再度站在了窗前,语气轻缓,似乎不想再提这事。 “多谢陛下。” 尤听容刚从池卿朗手上拿过分量不轻的琉璃金灯,张福便笑眯眯地帮着接过,“奴才来。” 尤听容低声谢过,跟着张福出了门。 华进第一个松了口气,他再也不想舍死忘生地感受这三人之间令人窒息的氛围了。 难得收起了一贯的嬉皮笑脸,正色地谈论起了他在楚地的见闻。 “微臣在楚地可是开了眼界了,上至地方衙府,下至乡间田地,都是涂家的人,个个都是‘涂大人’。” “楚地年年欠收,这些年,因为涂丞相的缘故,朝廷往那里拨了多少善款,却始终难起效果。”池卿朗神色也严肃起来,“陛下派往楚地的官员,总是位子都没坐稳,便叫人撸了下来。现在的楚地,对朝中的臣子而言就是烫手的山芋,没人敢碰,更无人敢管,俨然成了法外之地。” “不过是夜郎自大罢了。”单允辛俯视着楼下仿若繁光缀天的热闹景象,“终究是会盛极必衰的。” 华进有些得意,“陛下吩咐微臣的事,微臣已然办的妥妥当当,不日,便有人要捅了楚地这个马蜂窝!” “必然会蜇的涂丞相满头的毒包。”华进想到那时的场景,乐开了花。 “朕忍了这些年,也该到头了。” 单允辛本不想这么快的,尤听容的出现,屡屡侵扰的梦魇,都在一步一步瓦解他的耐性。 原本是想尽快收拾了这些碍眼的钉子,名正言顺地迎她入宫。 可现在…… 单允辛想到这里,脑子就一抽一抽地疼,脑子里似乎有两个声音在争执不休。 一个说他们缘分天定,生死尚且难以割舍,更遑论……尤听容对他的避让、怨恨,都是发自于情意。她只是对宫外的生活一时兴起、一时冲动,或者说是被蛊惑了。 可另一个,却是尤听容颤动的哭音,“若陛下不肯放过臣女,非要臣女再走从前的老路,臣女宁愿一死。”。柔弱可怜极了,却似热油,令他的心头隐隐炙痛。 手中拨弄着念珠,心底将清心咒滚了几轮,却并不见好转。 单允辛抬了抬手,意思是让他们先退下。 池卿朗和华进互相看了一眼,鞠了一躬后,开门,准备离开。 随着木门的转轴细微的响动,单允辛低声问道:“婚期……可定下来了?” 池卿朗的动作一顿,“定在了明年四月初八,气候和暖,是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单允辛背对着门,池卿朗看不见他的神色。 只是在听完了池卿朗的回答后,高大修长的帝王抬了抬手,手指舒展,微微向外挥了两下。 池卿朗敛息,合下门,离开了。 —— 尤府 尤听容带回来的那盏琉璃金灯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睛,一路上,从丫鬟小厮到尤夫人,无不啧啧称奇。 就连尤贵泰都听见了消息,让小厮通报说今夜来尤夫人房里留宿。 不过他估计是不在乎吉火,而是在乎尤听容为何是张福送回来的,约莫是想探听尤听容今日与池卿朗相处的如何。 果不其然,尤贵泰难得早早过来了,颇为客气地让下人通报了才进来,“容儿,今日京城热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尤贵泰虽然在跟她说话,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看着架子上挂着的琉璃金灯,眼睛里写满了垂涎。 尤听容埋头穿针引线,随口答道:“陛下微服体察民情,池公子要伴驾左右,故而派张福先送了女儿回来” 尤贵泰迟迟没有说话,尤听容这才抬头看他。只见尤贵泰凑在那个光彩溢目的琉璃金灯边上,看的入了神,俨然被造价不菲的宝贝疙瘩迷了眼。 尤听容眼神冷凝,尤贵泰如此贪财,她从前竟半点没发现,还以为自己的父亲虽没有什么能耐,但至少谨慎小心、为人周到,多次开口为他说好话。 单允辛也是觉得她已经是高位嫔妃,又诞有皇子,母家却还是七品散官,才勉强为无功无德的尤贵泰升了官。谁成想,最后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72章 :鸿雁 “父亲喜欢?”尤听容凉凉的开口,走到了尤贵泰的身后,伸手,状似无聊的拨弄着宝石坠子。 尤贵泰讪讪笑了两声,“到底是尚书家的公子,这样的奇珍异宝,父亲见都没见过。” 尤听容听着这话,心里冷笑,此言分明是暗指池尚书的手脚不干净,仗着官位拿了不少好处。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池家清廉,哪里能寻到这样的好东西?这是陛下赠予我与池公子大婚的贺礼。”尤听容斜了他一眼。 尤贵泰一听是御赐之物,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转移了话题,“再有四个多月就是你的婚期了,有些话,父亲想嘱咐你。” “池家不比寻常人家,池公子又是前途无量的天子近臣,你是高嫁,待人待物一定要更周到小心一些,切不可冲动行事。”尤贵泰和她一同在桌前坐下,语重心长道:“至于夫妻间的情分……哪个有权有势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你性子要强,可作为正室端庄贤惠是最要紧的。” “现在他对你情深义重,你便要早早借此在池家站稳了脚跟,更重要的是为池家生个嫡孙。母凭子贵,日后任凭谁也越不过你去。” 尤听容没有打断他,安安静静地听完了他的“肺腑真言”。 前世,自己入宫之前,尤贵泰也曾对她说过许多教诲,只不过,是教她如何为人妾室,如何讨陛下欢心。 那时他说的是,“作为嫔妃,得宠最要紧,不必太顾惜脸面。撒娇卖痴、能争会争才是你的本事。” “陛下是天子,他要什么没有?那些个贵女顾惜身份,免不得端着,你不一样,只要能哄了陛下高兴,才能有体面。” 可现在,尤听容听着尤贵泰一口一个“端庄贤惠”“贤淑大度”,全然换了一副嘴脸。 只不过她已经不是那个对父亲满怀尊敬和信任,言听计从的尤听容了。 尤听容看着灯罩上的大雁,徐徐念道:“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这是一首描述孤雁的诗,尽是相思和悲切。 传闻大雁一生只有一个配偶,若不幸丧偶便成为孤雁,会作为雁群的哨兵,护卫雁群的安全,忠贞不渝。 尤贵泰面露奇怪,他不知一向只看《女则》的尤听容竟然还懂诗文。 “大雁是是忠贞不渝的鸟,女儿的所求所愿亦是如此,不求荣华富贵,但愿相知相许。” 在尤贵泰不赞同的眼神里,尤听容勾唇一笑,“不过父亲放心,人心易变,即便留不住,女儿也会保持本心,做一个问心无愧的‘正妻’。” “必然不会做那等妒恨无度、心狠手辣之人,父亲可以放心。” 父女两说着话,青町满面笑容地进来了,手上拎着两个提灯,“小姐!方才池公子亲自送了两盏灯来,说是在午门前点的吉火,您看看放哪?” 青町话音落下,尤贵泰看着灯,又看了看尤听容,估计她马上要做官太太了,若池卿朗再为她请封诰命,自己见了女儿都要请安,当即闭了嘴。 “将兔子灯挂在我卧房里,这盏金猴灯送去廷青房里,祝愿他早日康复。”尤听容安排完了,回转身来继续应付尤贵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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