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宜秋宫 尤听容将单允辛赏的那个揪木棋盘取了出来,此时侧坐在矮桌旁,正独自走棋。 旁边就是一个黄铜的鸳鸯戏水纹样的铜炉,炉身是细菱格的镂空,可使得四周通暖,但也加速了空气流通,让木炭消耗的更快,更易产生烟尘。 可殿中却闻不见丝毫烟味,烧的是上好的乌岡木炭,这样一天下来,寻常嫔妃根本消耗不起。 尤听容进宫不过两天,宜秋宫上下对这个新主子已经是俯首帖耳,莫有不从, 一则是因为尤听容虽然并非高门大户出身,可管理起宫人来赏罚分明,规矩极正;二则,宫人们也不是傻子,只看这殿中的布置、宜才人每日的吃穿用度,就知这位是被偏待的,自然不敢小瞧。 宫人们各司其职,内殿只留了门帘处一个宫女留侍待命,青町和兰影二人近身侍奉, 尤听容正一手拿着棋谱,一手在棋盘上走棋摆子,因为暖榻靠着窗格,隐约可以听见外头人说话声。 宜秋宫院子里,向荆又挡了一拨前来请安拜访的嫔妃,“采女的心意,才人心领了,实在是才人身子不适,不便见人。” 宜才人第一天入宫就罚了正得宠的顺御女,而后帝后相继表态,满宫的嫔妃都闻风而动,知道宜才人虽然进宫的原因不光彩,但架不住皇上愿意惯着,连皇后都要卖她几分面子,那些不得意的采女们成群结队地来拜见。 再者,现在尤听娇还在宜秋宫门口跪着,尤听娇得宠的时候可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她的笑话多的是人想看,每日从宜秋宫前经过的人都多了。 尤听容听着外头动静小了,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拿上东西,咱们去一趟流云宫。”
第117章 :鸳鸯 尤听容坐起身来,微微舒缓了坐久了僵硬的筋骨,她还记得池卿朗的托付,经过了这么多,她对池卿环的嫉恨已消,与她结交只有好处。 青町点头答应,转身去了内间,去翻找池卿朗送来的东西。 兰影上前扶起尤听容,低声提醒道:“主子,咱们入宫三天了,还没有拜见过皇后呢,先去流云宫见池才人只怕不妥当……叫陛下知道了,恐怕会多想。” 池才人不比普通嫔妃,是池卿朗的妹妹,尤听容皇后都没见过却先见她,一则会让人觉得宜才人没规矩,二则会叫人猜疑宜才人虽然人入宫了,可还对池卿朗余情未了。 尤听容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放心吧,他可不会在意这些,他想要的东西,只要得到了就够了。” 单允辛天性薄情,富有四海,自然不会像乡野闲汉一般在意情情爱爱,既然她入了宫,就已经是他偌大的花园里的一株家花,他自然不必再像从前一样斤斤计较。 兰影不好再劝,张罗外头备软轿,又喊了宫女来搬东西。 一行人往流云宫去了,恰好在宫道上经过被拒之门外的莫采女,方才向荆才托词说尤听容不便见人,这会子就出了宜秋宫,无疑是打了她的脸。偏偏莫采女低人一等,明明连尤听容的面都没见着,还得屈膝行礼,避退到道旁。 等于尤听容的轿子走远了,莫采女还站在原地看着,身边的宫女丽儿奇怪的喊了声,“主子,咱们回宫吧?” 莫采女脸色难看,咬牙道:“今日她瞧不上我,我且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说罢阴着脸走了。 流云宫,池卿环正苦着脸练刺绣,身边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宫人,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主子,您这绣的是鸳鸯还是小鸡仔呀?” “您入宫就在练了,练到现在,给陛下绣的东西都还拿不出手……老爷和夫人都收到好多了!” 小宫女们捂嘴偷笑,就听通报说宜秋宫宜才人来了,赶紧散开来,宫女缤菊去烹煮茶水,陪嫁宫女连翘扶着池卿环出门相迎。 “容姐姐!”池卿环见着尤听容便露了满脸的笑,轻快地迎上来。 尤听容还未近前来,就被池卿环拉住了手,亲亲热热地挎着她的小臂,“早就盼着你来了,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池卿环也不等她答话,就拉着尤听容往里走,亲近的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 “池才人不嫌我打扰就好。” 尤听容看着她乐呵呵的模样,就像在雪天里吃了一块沁甜的糯米糖,今生和池卿环短短几面,完全颠覆了前世对“池贵妃”的种种臆测。 “怎么会?我巴不得早些见到容姐姐呢!”池卿环连连摆手,谴责地看向自己的宫女连翘,“都怪连翘!非说容姐姐肯定忙着安顿,让我不要叨扰!” 尤听容顺着池卿环的目光看向连翘,连翘比池卿环年长些,见尤听容看过来,笑吟吟地俯身请罪,“奴婢请宜才人安,都是奴婢的错,才人莫怪。” 举动之间极有分寸,应该是池夫人觉得池卿环性子跳脱特意选了个沉稳懂事的跟着。 “容姐姐也不要叫我‘池才人’,就叫我卿环就好。”池卿环笑嘻嘻地撒起娇来,“好不好嘛?” 尤听容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都松快些了,也软了心肠,“好,卿环妹妹。” “诶!”池卿环重重答应一声。 进了殿来,尤听容又被池卿环并坐在暖榻上,眼前是池卿环递过来的圆形绣绷子,尤听容打眼一瞧,褐黄相间肥嘟嘟一对鸡仔模样的鸟儿。 “容姐姐,你帮我瞧一瞧,能认出是什么动物吗?”池卿环眼巴巴地瞅着,一双桃花眼水当当的。 尤听容一开始是不明所以,但仔细一瞧,底布是玄色间暗玉紫的卷云纹织锦,非王侯不可用,能让池卿环亲自动手的,只可能是要送于单允辛的东西,那就不难猜了。 尤听容犹豫的功夫,端了茶水过来的宫女缤菊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暗道,主子也忒心大了,从前勉强算是未来的姑嫂,可现在不同了,主子绣给陛下的荷包,怎好拿给同为嫔妃的宜才人看呢? 缤菊赶紧上前递茶,“宜才人,这是咱们主子闲来无事在御花园摘的梅花,晒干了用枝头的雪水烹的茶,您尝尝,喝不喝的惯。” 尤听容将茶水暂且放在一边,继续端详刺绣,笑着答话道:“可是一双鸳鸯鸟?” “呀!”池卿环惊喜的欢呼一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昂着下巴看了伺候的宫女们,“还是容姐姐有眼光,她们非说我绣的是小鸡仔!” “容姐姐,你说,是不是欺负人?”池卿环还告起状来了。 一旁伺候的宫女们连忙像模像样地讨饶,“奴婢们错了,都是咱们眼拙,主子绣的是活灵活现呢!” 尤听容看着这一屋子主仆之间和乐亲密的模样,也有些称奇。 在后宫这个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里,竟还有像池卿环这样率真安乐的人,不争不抢,自过自的。 经历过这么多之后,尤听容愈发能明白率真的可贵,也能够体会前世单允辛为何认为池卿环是立后的不二人选了,现在尤听容和她待在一起,甚至觉得自己的那些“交好”的小心思阴恻的很。 尤听容认真地看着池卿环,她自己不知道,可青町却能在主子笑着的眼睛里看到羡慕。 池卿环占了便宜,心里喜滋滋的,但很快又泄下气来,“可一点也不好看,陛下不会喜欢的。” 尤听容看着那两只傻乎乎的鸟儿,想到单允辛戴着这么个东西也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心头就有些酸。 她给单允辛绣过上百个荷包、香囊,都是金龙出海、双龙戏珠、山水江山之流,从来没想过要送鸳鸯戏水的荷包,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想自取其辱。 在她自诩得宠的时候也不敢想,她知道,单允辛不会戴这样“滑稽可笑”的东西,他的心里可没有情呀爱的。 现在看到池卿环精心准备着,心里替她可惜,伸手拿过绣绷,“卿环妹妹绣的传神,只是还需添上几针。” 尤听容玉手穿针引线,小轩窗下,腕针翻飞,池卿环惊奇地靠过来看。 本来刺绣是个枯燥的事,看人家绣更加。可尤听容针脚下的飞快,神情动作美的像画一样,一炷香的功夫,鸳鸯的红冠顶和纤毫毕现的长尾便成了型。 池卿环立刻对尤听容拜服不已,殷勤地帮着她理线,听着尤听容慢声细语地和她说起刺绣的小诀窍。 尤听容绣的顺了手,又添上了流水青荷,朵朵蓝莲点缀其上,以金线做植物的经络,让鸳鸯戏水这样小女儿气的主题多了富贵精巧。 待收了针,池卿环已经是爱不释手,“我都不舍得送给陛下了!” “卿环妹妹若喜欢,我那倒还有几个做好的,本就是想送给你和池夫人做礼物的,改日我让人送来。”尤听容瞧着她的反应实在有趣,顺口便说了。 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好,她的箱笼里,可不只是有要送给池卿环和池夫人的见面礼,还有答应了池卿朗的那个并蒂莲花荷包。 花开并蒂,常伴枝头。 只可惜,她做了宫墙里的豢养笼中雀。
第185章 :所谓高僧 尤听容想着在宫里的日子才开了头,她的心绪也低落下来了,默不作声地将针线收拢了放回绣筐中。 端起一旁的茶,掩饰般的轻啜了一口。 入口了才发现,忙活了这么久,已经放凉了,苦的发涩。 “容姐姐的这双手,就是织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了!”饶是池卿环都察觉了尤听容的低落,赶紧丢开手中的荷包。 “连翘,把这个送去乾清宫!”免得尤听容看见了伤心,池卿环暗自怪自己闲的没事要提起这个。 尤听容也想起了自己的正事,转头让宫女将东西抬过来,“我都快忘了,今日来是受小池大人所托。” 尤听容起身亲自将匣子推到了池卿环面前,“是池夫人惦记卿环妹妹,做了些新年的衣裳,另有池夫人和尚书大人的几封家书。” 池卿环也没顾忌,当着尤听容的面打开了匣子,翻看起来。 缤菊都没来得及找借口拦着,只能默默将尤听容跟前的茶水换了新的,默不作声地站回了池卿环身后。 池卿环看过了池夫人的信件,珍惜地抚摸着衣裳上熟悉的针法,忍不住红了眼眶,显然是想家了。 尤听容心思细,起身告别,“时候不早了,我且先回宫……” “别呀!”池卿环赶紧拦着,她好不容易才有个能说真心话的人,心里又愧疚于方才惹了尤听容伤心。 池卿环把信往匣子里一塞,缤菊从善如流地上前收拾。 “容姐姐,离晚膳还有好一会儿呢,听说钦安殿来了个很灵的僧人,从灵感寺进来的,不如咱们一块去求一个平安符?”池卿环提议道。 尤听容奇怪,她可最清楚,这宫里的人除了皇太后礼佛,就没有哪个是信神佛的,问道:“怎么个灵法?” 池卿环见尤听容来了兴致,解释道:“这还是董才人的重华宫里传出来的,据说这位师傅给董才人画了张安神符,灵验的很!” “就是因为这位师傅在钦安殿讲经,董才人才呆得住那么久,否则早闹开了。”池卿环压低声音,八卦地道:“听说……董才人这样的焦躁性子,现在都能静下心来做晚课了,俨然是要皈依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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