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是在内宅里斗惯了的,想着尤听容和池卿环原本就险些成了姑嫂,又念及并蒂莲的含义,心窍立刻就通了。 好端端的,池才人作为宫妃,给自己家人送上门并蒂莲的香囊?不是替自己送,那还能替谁送? 这才有了今日这番看似无心的试探,更是确定了,池才人要托人送给家中的,也是出自宜美人之手。 “咱们的机会来了。”水心神色笃定,眼中满是精光。
第170章 :无心之举 赵宝林呼吸一滞,攥了水心的袖口,“你快跟我说!” 水心将并蒂莲荷包上的猫腻跟赵宝林一一掰开说了,顺带提起了今日池卿环身上戴着的那个香囊。 “那香囊上的山石叠嶂,可是跟池尚书府上精心养的假山一般无二,假山、蝙蝠,依奴婢猜想,只怕这荷包原本是要赠予池家长辈的。宜美人入了宫都带着,最后还送给了池才人,可见她旧情难忘。” “怪不得这两人亲近至此,看来,虽然名分上的姑嫂亲缘已断,可私心里,池才人还帮着尤听容和池卿朗二人勾结着……怪不得呢!”连着两句怪不得,赵宝林笑的眼睛都眯了。 赵宝林还奇怪呢,尤听容如此得意,池卿环非但不妒,反而对她百般维护,世间哪有这样心胸宽广之人? 如此,便说的通了。 赵宝林神情雀跃,“身为宫妃,却与外男私相授受,这是藐视圣上,届时……可不止是失宠,只怕性命难保还要祸及家人。” 赵宝林越想,越觉得不能等,该立刻捅到皇帝跟前,一搜一审,便可除了这个独霸恩宠的宜美人。 水心按着她,“主子。” 明明是奴婢,水心说话却拖长了音调,带了长辈的训诫之意。 赵宝林仿佛也习惯了,仰头看她,水心解释道:“这个状,您可不能自己出马。否则,即便是除了宜美人,您自己也讨不到半点好。” “无论如何,这层窗户纸捅破了,都会让陛下丢了面子,届时不仅要怪罪宜美人和池才人,就连状告之人也会一同厌恶上。”水心给赵宝林倒了一杯清茶,“还会叫满宫里都知道,您是心机深沉之人,百害而无一利。” 赵宝林满脑子的雀跃被这么一打断,也冷静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水心,“你的意思是,撺掇别人去揭发宜美人?” “是。”水心加了额外的条件,“而且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人赃并获才好!” “这……陛下岂不是要雷霆震怒?”赵宝林有些迟疑。 “为保万无一失,必得如此,且皇后娘娘是最好的人选。”水心脑筋转的飞快,蹲在赵宝林身边,恰好与赵宝林视线齐平。 “陛下正对宜美人着迷,若只是私下里告知,指不定宜美人哭闹一阵,陛下便轻轻放过了;若是说话的只是小角色,陛下也未必会信。既然要办,就要万无一失。” 水心将方方面面都想到了,“而且您已经向嘉美人投诚了,就不能亲自接触皇后,得另寻一个传声筒、一个替死鬼……就算出了岔子,也不会让任何人怀疑到咱们头上。” 赵宝林紧紧地握住水心的手,“还好有你陪着我进宫,否则,我都不知死了几百回了……” “说什么呢?”水心立刻变了脸色,竟然红了眼圈,“这种不吉利的话哪里能说!” 赵宝林在水心面前气势立刻便弱了,乖乖地点了头。 水心满意地笑了,眼中的慈爱和温情几乎要溢出来,情不自禁地抚摸了赵宝林的发顶,“为了主子,奴婢豁出命都心甘。” —— 御花园 被赵宝林这么一搅和,池卿环嘟囔了两句,“这人怪没眼色的,说些有的没的的。” 尤听容笑着摇摇头,“她可不是没眼色,而是有备而来呢。” 池卿环诧异地抬眼看她,尤听容见她心不在焉的,接过她手中的剪子,将花枝单独斜口剪开来,顺带剪去多余的枝叶,“为免花瓣皱缩,更好地保存成色,最好单花悬挂。” 池卿环的心思立刻被吸引了过来,“要多久才可以做好呀,容姐姐?” 尤听容手上动作不停,将花瓣表面沾着的露水在一旁的丝帕上轻轻吸干,“两三天便可,很快的。” 尤听容手把手地教她,“修剪时,记得多留一段花茎,但叶片要摘干净,避免叶片中的水分延长干燥时间。” “可将花株倒置悬挂在干燥的室内,用炉火在底下熏着,热气快速熏干便可保留花朵的自然色泽。” 池卿环看的认真,神情专注地忙活着手头的事,尤听容随口问道:“这香包是要装放在我上回送你的荷包里吗?” 池卿环毫无防备地点头,身后的连翘动作明显地点了点池卿环的后背,而后池卿环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池卿环表情有些紧张,有些歉疚地低下头来,“原本是容姐姐送我的,我不该转送他人……只是,哥哥的信中问起容姐姐,我想着,左右本就是容姐姐要赠予哥哥的,若能物尽其用,也算得个圆满。” “所以亲手打了络子,打算以自己的名义送给哥哥。”池卿环补充道:“容姐姐放心,绝不会牵连了你的……若,若容姐姐不愿意,我就不送了。” 池卿环说了许多,忐忑地看着尤听容,却见尤听容只顾手里的花枝,并未多说什么。 “只请容姐姐不要生我的气。”池卿环心里更不好受了。 尤听容见她跟犯了错的小孩似的,伸手将已经被她捏碎了的花朵解救出来,“我不生气,跟你生什么气?我哪能跟三岁小孩生气?” 池卿环听出来尤听容在调侃她,又自知犯了错,只能嘟着嘴不说话。 “你想送小池大人香囊自然没错,兄妹之间感情深厚,是再好不过的。”尤听容放下手中的剪子,接过青町递来的帕子擦了手,“错的是利用你的好心和真情,意图致我们于死地之人。” 池卿环脸色一变,“赵宝林……” 尤听容点头,笑容不改,“你自认为行事磊落,觉得不过是送兄长一个荷包罢了,是无足挂齿的小事。可人心的险恶远超你所料,你的无心之举,在旁人的精心算计之下,反倒成了害人的刀、诛心的毒。” “你送的心意,会变成我与小池大人私通的铁证,变成后宫勾结朝堂的铁证,只要运筹得当,既能除了你我两个碍眼的嫔妃,还能拔除朝堂上官运亨通的池家,这是天赐的良机。” “卿环妹妹你说,他们怎么会错过?”尤听容的眸子一片寒凉之色。 池卿环脸上的娇憨荡然无存,桃花眼中流露出三分凌厉,嘴角也绷紧了,一旦触及到她的家人,池卿环身上的刺都竖起来了,“幸亏有容姐姐,否则,我就要惹了天大的祸事了。” 池卿环紧紧地握住了尤听容的手,手心里都冒了一层冷汗,显然是心有余悸。 尤听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既然她们敢做,咱们也就不必留情了。” 二人说话声音很轻,尤听容贴着她的耳际,窃语一番,池卿环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冷笑。 尤听容安抚地微微一笑,“害人者终害己,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150章 :筹码 玉芙宫 宫人们来来去去,只涂美人被拘在内殿里连门都出不得。 伺候的小宫女杏儿看着涂美人自顾自铺陈纸笔,还是那扇东头的方窗,菱格八瓣花窗大敞开来,春日里还有些冷津津的风席卷而来,吹的杏儿的脸都有些冷。 可涂美人却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身上的百迭裙被风吹出一个饱满的弧度,脱去了繁杂的饰品,整个人添了点恬静的味道。 顶着这样的冷风,涂美人一日复一日地画着窗边的景致,丝毫不觉厌烦。 在宫人们看来,这一撂的纸,画出来的东西分明别无二致。 杏儿能听见殿门口的宫人有些放肆地议论涂美人,都是凤仪宫送来的宫女太监们,仗着是为皇后当差的,颇有些瞧不起涂美人的味道。 “这涂美人自打江公公走后就奇怪的很,先是在前殿门口呆坐着,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而后又日日画同一幅画……” “可别是中邪了吧?” “不过是不甘心罢了,有皇后娘娘在呢,她还能翻出天不成?” …… 杏儿听着外头说的越来越出格了,偷偷打量涂美人的神色。 却见涂美人全然无动于衷,目光都落在了手中的笔尖之上,十分工致的画法,正用翠色层层晕染一片水滴形的叶子。 杏儿性格老实,明明都是从凤仪宫来的,偏偏她被推来做涂美人的近身宫女这个苦差事。 想着涂美人怀着身孕,到底于心不忍,紧走两步开门道:“主子面前,说话当心些!” 宫女们再胆大,也知道不能跟涂美人硬碰硬,翻了个白眼,一哄而散了。 杏儿这才关了门回屋,小声劝道:“主子,不过是宫人们的闲言碎语,您不必放在心上……” “你叫什么名字?”涂美人终于抬了头。 杏儿微微一愣,她没想到都两个月了,涂美人竟连她的名字都没记得过,可见涂美人确实没把那些纷言乱语听进耳朵里。 “奴婢是杏儿。”杏儿觉得被忽视了,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老老实实说了。 “幸儿?好名字,你也确实是幸运儿呢。”涂美人一声轻笑。 杏儿解释道:“您误会了,奴婢的名字是杏花的‘杏’,并非幸运的‘幸’。” “还是那个‘幸儿’好,毕竟,你要活命就得借一借运道。”涂美人却不理她,而是缓缓摇了摇头,一双柔丽的黑眸第一次将杏儿放在眼里,“而你的老实本分,帮你得到了这个运道。” 杏儿一头雾水,刚想问呢,涂美人便陡然变了脸色。 “我根本没有怀孕,是奉皇后的懿旨假孕争宠。”涂美人说这话的时候风轻云淡,手中的画笔正沾了焦墨,勾勒着叶脉的纹理,流畅稳定。 杏儿被这一句话骇的白了脸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涂美人却不紧不慢洗了手中的毛笔,墨汁在浣笔缸中晕起墨云,“你猜一猜,等十月怀胎的日子满了,临盆之际,我会如何?你们……” 涂美人的尾音微微拖长,眼睛往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轻飘飘道:“还有命活吗?” 杏儿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柔美的涂美人,目光无异于看一条毒蛇。 门外的宫女们能不能活,杏儿不能确定,但知晓了内情的自己,定然活不了……她已经被涂美人绑上了贼船了。 涂美人将笔尖的水分在瓷缸边沿轻轻刮去,问了一句废话,“杏儿,你不想死对吧?” 杏儿瞳孔紧缩,整个人处于极度的紧绷中,看着涂美人放下手中的笔杆,缓步朝她走来,温柔地拉起她的手,“好杏儿,你得帮我呀!” “我有一个好人选,只是……这宫里的人,无利不起早,我还缺一个筹码。杏儿,帮我就是在救你自己的命。”涂美人细腻的手握着杏儿的手,却让杏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可是在皇后身边当过差的,打听皇后宫里事应当不难吧?” 杏儿一动不动,她根本退无可退,只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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