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是故意的。 卖惨的方法有很多种,不管是从她嘴里说出还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总让人觉得好像隔着什么东西,不如“不经意”间直观展示她身上的伤痕,更能惹人怜爱。 “没事,战场就是如此残酷,我已经习惯了。”袁妁念乘胜追击,不紧不慢缓缓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话,“既然你不喜欢,我把药留在这里,你自行上药吧,有什么问题,吩咐府里的王二就行。” 说罢,袁妁念不给云呈烨挽留的机会,离开了偏房。 留云呈烨自己在房间不停回味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他更加内疚,更加觉得对不起自己。 - 云呈烨在将军府的第一晚,失眠了。 最后药是王二给他上的,云呈烨被揍得浑身酸痛,也没有心思再给自己上药。 他只要看着桌子上那瓶药,就会想起袁妁念,想起袁妁念肩膀上交错的伤痕痕迹,想起袁妁念那句淡淡的“我已经习惯了”。 想到这,云呈烨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那瓶跌打损伤药真的很管用,身上的伤好像都没有那么痛了,可越是这样,云呈烨就越内疚。 明明袁妁念是倾慕他的,明明袁妁念是为了他好才会给他上药,他之前怎么能如此对待袁妁念? 云呈烨眼睁睁着窗外的天由黑渐渐变亮。 还是去给她道个歉吧。 心里这么想着,云呈烨眼中又重燃了精神,仿佛身上也不觉得痛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纵使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套上了难看的灰色衣衫,简易的洗漱后,推开了门。 “公子,您醒了?需要用膳吗?”屋外,扫地的王二见云呈烨醒来,客气地问道。 将军特地嘱咐了,只要屋里的男人第一时间醒来,务必要上前去跟他搭话,然后将她的行踪如实告知。 “你们将军呢,可是醒了?”云呈烨嫌弃般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摆,问道。 “将军刚拖着箱子出府了。” “出府了?去哪?” “那小的就不知道了。”王二摇了摇头,又“好意”地提醒道,“不过将军刚走没多久,公子现在去追的话,应该还能追上。” “谁说我要去追她了。”饶是嘴上这么说着,云呈烨脚下已经迈了出去,假意环顾四周道,“我就随便逛逛,你不用管我了。” 云呈烨一路畅通无阻地追到将军府门口,果然看到袁妁念抬着一个箱子进了马车。 一大早神神秘秘地是要去哪? 肯定不是去三军营,否则就不会乘马车。云呈烨一边观察着袁妁念的动作一边分析。 难道是去见男人? 他昨天依稀听见外面小厮在议论,有个温润玉如的白面公子来找过袁妁念。 那他算什么,甚至把他扔到府里都没有告诉他一声她要出门。 莫非还是因为昨天的事在跟他置气? 云呈烨躲在门后思绪混乱。 谁知他的动作早已在袁妁念眼里看了个清清楚楚。 袁妁念将掀起窗户一角的帷幔轻轻放下,嘱咐着马夫可以驾车了。 云呈烨恍神间,袁妁念的马车已经快拐过了街角,急忙匆匆跟了上去。 他是为了昨天的事而向袁妁念道歉,才要跟着去的,才不是因为什么好奇心,更不是怕袁妁念去见别的男人。 这么想着,云呈烨好像找了个非常正确的理由,步伐更加轻快了起来。 眼见着袁妁念的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越走越偏,在黄土小路边的一家破烂围栏茅草屋前停了下来。 蹲在屋门口拿着树枝画画的小女孩最先发现了袁妁念的马车,欢快地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蹦一跳扑倒袁妁念怀里:“袁姐姐你来啦!” 后面跟着个挽着发髻的妇人,见到袁妁念后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喊道:“囡囡别那么没大没小,快让袁将军进来!” 袁妁念笑眯眯地摸了摸怀里囡囡的小丸子头,温柔地说道:“今天囡囡乖不乖呀?” “囡囡可乖啦!还帮着阿娘干了好多活哩!” “袁将军,又让你辛苦来跑一趟。”妇人走出简陋的院子,拉过囡囡,“快来屋里坐坐吧。” 袁妁念转身将车厢里的一个布包袱和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递到妇人手中,“李婶,我将李回的包袱和书信带回来了,是我没用,没能将他活着带回来。” 妇人的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从袁妁念手中接过包袱和银子:“袁将军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儿能为国捐躯,是个英雄。 再说朝廷给的抚恤金,民妇心中有数,多亏了袁将军您的接济,我们家才不至于如此落魄。袁将军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啊!” “李婶,都是我应该做的,再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 “民妇已经知足了。”说着,李婶又抹了抹眼泪。 囡囡也仰着小脸望着袁妁念脆生生地说着:“囡囡也要像袁姐姐一样,长大了要成个大英雄!” “好,我们囡囡也要当大英雄。”袁妁念笑眯眯地捏了捏囡囡圆乎乎的脸。 送完了李家,云呈烨又默默地跟在袁妁念马车后面去了另外几家,皆是战死沙场的士兵家,每一家条件看着都很艰苦。 都是穿着旧旧的衣衫,老人孩子挤在一间破旧的泥土屋里,抹着眼泪收下袁妁念带来的包袱和抚恤金,又感恩戴德地送走袁妁念。 云呈烨低头看看自己一身价值千金的衣衫和配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一家又一家的路上度过了,袁妁念算了算时间,云呈烨跟了那么久,也该让他跟上了。嘱咐着马车又走回了闹市区,找了个街角刚转弯处便停了下来。 云呈烨一路也跟着到了街角,一拐弯迎头差点撞上袁妁念。 “嗨。”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袁妁念细声慢语地开口。 不知何时,马车已经离开了。 许是因为今天行程特殊,袁妁念没有穿平日里招牌的红色衣衫,而是换了件素白色的,隐去了些许凌厉感,而多了份柔和的淡雅。 “你在等我?” 袁妁念并没有回答云呈烨的问题,而是指了指前面一家街边面铺:“我饿了,一起吃碗面吧?” 放在往常,云呈烨是抵死也不会去那么不上档次的街边摊吃饭的,若是让别人知道堂堂云业国世子爷沦落到吃街边摊,定会被他的那些朋友们编排上数月。 可今天,许是被今天看到的场景刺激到了,云呈烨反常的并没有反对她。 袁妁念与云呈烨各要了两碗价值十文钱的阳春面。 袁妁念又摸了摸兜,将早就准备好的二两银子推到云呈烨面前:“答应你的事,你昨天揍倒了两名新兵,这是你赢得的二两银子。” 云呈烨低头看着这二两银子,心里微微泛起了波澜。 若是放在往常,这二两银子他是看都不看上一眼的,谁不知道他云呈烨世子爷出手最是阔绰,京城内出名的酒楼老板见到他就跟见了财神爷一样,点头哈腰伺候的最是殷勤,而他的那些朋友们也爱与他凑到一起吃吃喝喝。 他享受这种呼朋唤友一掷千金的感觉,至于其他的,他从未多想过。 可如今,这二两银子能买两百碗饱腹的阳春面,在那些寻常的百姓家里能足足用一年。 这就是袁妁念想让他看到的吗? “朝廷给牺牲将士们的抚恤金是三十两,你每家都多给了二十两。”云呈烨终于问出自己跟了一上午的问题。 袁妁念没有隐瞒,老实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生在穷苦的家庭里,若是读不出功名来,当兵是唯一能让家里吃上饭的出路,他们是最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的人。”袁妁念眼眸微沉,淡淡地说道,“李回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李婶也才三十五六岁。” 三十五六岁! 云呈烨一惊,想起李婶那有些灰白的头发和洗得发白的衣衫,他的母妃比李婶年长不了几岁,可李婶看着与他们家的老嬷嬷没什么两样。 “都是辛苦劳作的百姓,战争年代家里的男丁都被征了去,唯有女眷在家里一边盼着男人早日归来,一边赚钱操持着家事。他们都曾是我的部下,为了这个国家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若我不去帮衬着,孤儿寡母在这乱世如何撑得下去? 一个有能力的国主与将军,不会让打仗成为唯一和平的出路。”袁妁念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找到让大家都安居乐业活下去的方法的。” 云呈烨听着袁妁念铿锵有力的发言,看向她的目光已然变得不太一样了。 ----
第8章 ======= 之前,他总觉得与袁妁念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喜爱享乐,从未觉得别人跟他有任何的干系。 直到袁妁念的一番话,才让他认识到,他能在这里自由潇洒地吃喝玩乐,全倚仗着那些疾苦的百姓们豁出命去的守护。 “我吃完啦。”袁妁念将阳春面吃得干干净净。 云呈烨也没有浪费,甚至连汤都喝干净了。 孺子可教也,袁妁念暗自欣喜,站起身来笑了笑:“你今天也挣了二两银子了,不如今天这碗面就你请了吧。”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在我的世界里还没有让旁人付账的说法。”云呈烨将二两银子拍出了一锭金子的气势,又从面摊老板那里拿到了找的一吊铜钱和几块碎银子。 这大概是云呈烨荷包里装过的面值最小的钱财了,以至于脸都有些微微发苦,可他现在除了这些也是身无分文,唯有老老实实捂紧了自己的荷包。 袁妁念忽然凑到云呈烨眼前,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膀,清脆的声音传出:“今天我就好人做到底,给你实地上一节思想教育课吧。” “啊?”云呈烨还没来得及没听懂袁妁念说的话,就被袁妁念拽着一只衣袖走到了马车行。 “老板,租匹马多少钱?”袁妁念边看边摸,挑中了匹高大健壮,皮毛顺滑的白色马匹。 “客官,160文一天。”马车行老板鞠着笑,看着眼前两个穿戴模样出挑的公子小姐。 “来一匹。”袁妁念顺手将腰间的玉佩取下交给老板当押金,然后伸出双手看向云呈烨。 “做什么?”云呈烨有些发懵。 “租马给钱呀。”袁妁念瞪着无辜的大眼睛。 “你的马车呢。”云呈烨四处张望了张望。 “怕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让他先走了。”说得极是理所当然。 老板笑了笑,还以为是两个打情骂俏的新人,说道:“公子这就是您的不对了,该是让你家娘子管钱才是。” “我们才不是……”云呈烨小声反驳着,却还是老老实实从荷包里数出了160文,后知后觉抬起头问,“我们为什么不租两匹?你不会要让我跟在你身后跑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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