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双山和林玉茹在夏家分到的那间房子,虽说后来夏双山自己架起了篱笆墙,但真是简陋得厉害,就一间十来平方的屋子,放一张床,还放了一个摇摇晃晃的吃饭桌子,既当客厅又当睡房的,连吃饭都是坐在床沿上吃的。厨房是另外搭了一个简陋的土坯墙茅草屋。 夏涓涓一直想着替他们改善下住房条件。 不过,乡下媳妇父母跟着女婿住,是要被人家笑话的,所以她一直也没有明确提出来。 但等她生了之后,刘兰那个德性村里人都有目共睹的,她再生的是多胎,那把爹妈接过来帮衬些时日,也没啥人说闲话。 当然,夏家村那边的房子,肯定也不可能就不要了,否则还不是便宜了其他夏家极品们?就还是让他们挂了锁,三五不时地还是要回去住的。 说得林玉茹也没话说了,不过还是心疼钱:“唉……就是太贵了,一个煤炉子要十五块,还要工业券……十五块得我和你爹攒大半年了……” 林玉茹想起前两天夏双山问她要钱,说是要出远门的事儿。 两个煤炉子三十块,比她能给夏双山的钱还要多一倍呢…… 不过,她和夏双山根本不打算问夏涓涓要钱,因此也没有提这件事。 闺女马上要生产了,她不想拿这些事让她担心。 夏涓涓见林玉茹说起钱,脸上现出愁容来,想起前两天小文偷偷跟她说,外公问外婆要钱的事儿来,便也猜到,夏双山要钱,应该是要出去找她那个被拐下落不明的哥哥,就是不知道打算什么时候走。 把买炉子的钱给夏双山的时候,夏涓涓就故意把林玉茹支开了。 她把三十块和工业券给夏双山之后,又另外掏给他一百块钱,轻声说道:“爹,这一百块钱你也拿着。” 夏双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夏涓涓却不等他开口,便说道:“爹,你先别急着说不要。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妈,去南边找我哥去?我听小文说,你问我妈要钱来着?出门在外的,你多带些钱,至少能有钱住宿吃饭吧?否则光我妈给你的十五块钱,怕是连来回路费都不够!你打算睡路边乞讨着找我哥吗?” 夏双山见自己本来打算瞒着的事儿被闺女一下子就看破了,禁不住脸上有些狼狈,他嘿嘿地干笑两声,道:“你……你猜出来了?唉……我也知道你马上要生了,我这一走,家里就剩你和你妈了,肯定艰难。可是你哥……你哥在外面十几二十年了,他要是还活着,我……我怎么也想去找找看……” 说着说着,一个大男人,眼眶还是红了。 夏双山赶紧说道:“不过爹肯定等你生了之后,把你和小崽子们安全送回村里之后,再走……” 夏涓涓笑道:“爹,我没争竞这个。我知道你放不下我哥。否则也不会给你这一百块钱,你说是吧?” 她其实那天听了夏双山说她哥可能还活着,而且可能是在南边当兵的事儿之后,就给厉战拍了电报,想让他打听下,看看知不知道南方的事情。 只可惜,连同上次她发的电报一起,厉战一直没有回信。 夏双山心急如焚,肯定等不了的,她也只能让他多带些钱,路上也好过一点。 夏双山点了点头,哽咽地道:“唉!这钱,算爹借你的,等以后,爹挣了钱,再还你。” 夏涓涓笑道:“看你说的什么话?这快一年了,你和我妈照顾我,还张罗着给我们盖房子,一天都没闲着,要真明算账,我这一百块怕是还给你们少了呢!爹你说以后要还我钱,是不是说的反话?嫌我给的不够?” 夏双山反而给说笑了,道:“你这孩子,就是歪理一套一套的!” 夏双山拿着钱去买煤炉子,把夏涓涓给的那一百块也塞进自己那件打了补丁的旧中山装胸前的口袋里。 县城不大,不过东西卖得全的供销社现在都集中在职工楼那边,夏双山从老城区过去,相当于横穿了县城了,中间刚好要路过位于县中心的火车站。 夏双山就想着先去火车站问问去广市的火车的车次,车票的价格,还有提前几天买票之类的,他心里好有个底,等到夏涓涓一生完,就立刻走。 漠县因为有纺织厂和木材加工厂,成品布还有加工好的木材都是要通过火车运到别的地方去售卖的,所以火车站建得不小。 而且,这边外地职工不少,也使得火车站一直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热闹,就乱。 夏双山刚进火车站,就已经被一个扒手团伙给盯上了。 他们常年盘踞在火车站这种人流密集嘈杂的地方,哪个警惕心不高,哪个是大肥羊,都一眼就能看出来! 夏双山身上的衣服虽说打着补丁,一看就是乡下来的泥腿子,但却并不妨碍他身上带着巨款! 别的不说,就夏双山脸上紧张的表情,还有一直有意无意地要去护一下自己胸前的口袋小动作,就把他出卖得一干二净了。 扒手团伙有自己一套方法,先是找了个人在夏双山附近,突然失声绝望地喊自己钱被偷了,引得夏双山赶紧去查看自己的钱还在不在。 等确定了他把钱装在哪里之后,接下来就简单了,派个手段高明的扒手过去轻轻撞了夏双山的肩膀一下,然后假装道歉一番,短短一两分钟时间,夏双山口袋里的钱就是他们的了! 而夏双山还浑然未觉,自顾自地去售票处排队,问车票的事情。 “同志,一张去广市的硬座票要多少钱?硬座就行,没有的话,站票也行。” 售票员也不看他,冷冷地问道:“一张硬座票10块零两角两分,站票一个价!你买哪儿天的票?介绍信跟钱给我……” 夏双山被问得一脸窘迫:“这个……我还不知道,估计半个月一个月后吧,介绍信我也没带在身上……” 售票员一听,不耐烦地转过脸来:“你买哪天的票都不知道,介绍信也没有,你过来问什么?耽误别的客人买票!别怪我提醒你啊,这接近年关了,票可不好买,你赶紧定了时间再来吧!” 夏双山还是第一次买火车票,也不敢多问什么,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就赶紧给后面排队的人让位了。 刚出来,又想起该问问能不能提前买票,提前几天买票——这还是夏涓涓告诉他的,说提前买的话,能买到硬座,否则硬座和站票一个价,就因为买的晚,太亏了还是其次,到广市要三十几个小时呢,站票谁吃得消? 夏双山就赶紧回去,想再多问一句。 没成想,也就是前后一分钟的事儿,后面那些排队的人就开始骂他插队,售票员也对他爱答不理的。 夏双山脸红脖子粗的,讪讪地解释道:“同……同志,我刚刚排过队的,我就想再多问一句……” 售票员是个不耐烦的,立刻尖声道:“我管你排没排过!出了队那就得重新排!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到哪儿都没有素质!”
第155章 相认 夏双山心中一阵憋屈和怒火,但最终还是忍住,扭头走了。 城里人吃着他们这些乡下泥腿子种的粮,一整年都不用担心忍饥挨饿,到头来还要看不起他们。 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从来就未曾消失。 夏双山出了售票厅,才呼隆一声响起自己身上的钱,赶忙去摸口袋,这一摸不打紧,口袋里空空如也,要买煤炉子的三十块和工业券,还有夏涓涓另外给他的一百块,哪里还有踪影! 夏双山霎时间觉得天旋地转,脸色惨白,腿软脚软!他哆嗦着手赶忙把身上的补丁衣服整个脱下来,把衣服上所有的口袋都摸了个遍,但是……哪里找得见? 甚至……他连自己的钱何时丢得都不知道! 一百三十块啊! 他干了一年,才存下二十块,一百三十块,他要干六七年才干得出来! 更重要的事,那是他找儿子的钱啊! 现在钱没了,儿子可怎么找? 夏双山蓦地如同失了魂魄似地呆愣在原地,接着突然扑通一声,人直直地栽在了地上! 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刚刚回到售票厅门口,正朝着里面张望,像是再寻找什么人,等听到了动静,往这边一看,那人心中一紧,猛地推开其他人,冲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刚看他急冲冲地搜自己口袋,接着就一头栽下去了!” “唉!八成是身上的钱糟了扒手了吧?我听说前两天也有个人,钱被偷了之后,也是一头栽下去,人就没了!” “快掐掐人中救救试试!唉!那些扒手真是作孽啊……!” 冲过来那人看清楚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是谁,身子猛地一震。 接着,他才顾不得犹豫别扭,一把把夏双山身边围着的人推开,然后一边掐他的人中,一边用力地按压他的胸口,试图把人救回来! 一边救,口中还大声喊道:“喂!你醒醒!钱我给你找回来了!钱没丢!” 夏双山却还是毫无动静。 那人急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声音沙哑地喊道:“爹!你快醒醒!我是小天!我是你儿子啊!你别吓我!” 原来,这人正是严昊天! 严昊天回去南方,在部队待了一个多月之后,老领导就再次把他一脚踢到这边,名义上是临时性借调给这边的部队半年。 严昊天当然知道,这是老领导体谅他上次还没有认亲,而且亲妹子要生产了,所以故意给他安排了这个‘借调’的差事,让他能待在离家人近的地方,也好有个照应。 他下了车出站的时候,就注意到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于是就不动声色地跟着,到了售票厅。 恰巧遇到同伙扒手偷了夏双山,正急匆匆地朝着外面暗巷里走去,要跟同伙汇合。 不过,严昊天也就看到了夏双山的背影,倒是一时没有认出来是他。 为了能够一网打尽,严昊天就也没有立刻出面制服扒手,反而是不动声色地悄悄跟了过去。 那些人发现从夏双山身上居然摸到了一百三十块钱还有工业券之后,都兴奋得两眼放光。 正在这时,被严昊天出来,三下五去二,都给撂倒了。 然后,他把那些人从夏双山身上扒走的钱都搜了出来,往售货厅走去,要还给被偷的人。 没成想,被偷的人居然会是夏双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严昊天的那几句呼喊起了作用,夏双山到底幽幽地睁开了眼眸。 严昊天见状,生恐他受刺激太重,又背过气去,赶紧把厚厚的十三张大团结还有工业券卷成的钱塞进他老茧粗糙的手里,大声说道:“钱我给你找回来了!那些扒手也抓到了!” 那个年代,因为丢了五块十块,就承受不了猝。死,或者一时想不开自。杀的人也大有人在,更何况被偷的是一百三十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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