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颓败点头,“早前,王命我等领兵攻打那古多,我等与那古多交战,两边最后俱是死伤惨重。带兵的大将也被那古多手下斩杀,我侥幸带人逃回王帐,可回去时,看见的只有一片狼藉,王帐几乎无一生还。” 之后他怕那古多带人趁机全歼了他,便领着剩余人马一路逃奔到这边来了,心想这边是唯一的出路了,好在,巴尔墩赢了,如今他们有了新的落脚点。 他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笑。 但巴尔墩笑不出来,王帐被全歼,如今自己的部族竟然加起来只剩一万一千多的人马,剩余其他人,全是不堪用的俘虏。 而那古多手下,之前可是还带着四千人往回逃的,要是让他们和那古多再集结起来,那他不是干坐着等死嘛! 巴尔墩焦虑,一张胖脸皱成死结。 可焦虑一时也想不出个法子来,只坐卧不安,头都要秃了。 这般一直到六月二十三,巴尔墩时时悬着一颗心,硬着头皮忐忑不安的等着人向他禀报,禀报那古多亲自领人来袭的消息。 但他等啊等,不想,最后的消息比这个消息还要糟糕,那古多没来,但是防守的人说,中原人领着几万兵马打来了。 巴尔墩脸色唰一下发白,直接呆木到失语。 好一会儿,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咽着唾沫问:“中原人打来了?” 还是大几万人? 来人也咽一口唾沫,嘴巴哆嗦,“是,是。” 巴尔墩嘴皮抖啊抖,完全生不起硬扛的心思。 上回忽冶马场一战,他也去了,侥幸生还,如今对方不仅勇猛,还有足足多出他几倍的战力,这如何打。 他白着脸呆木许久,后来还是又有人来报,说中原大军已经靠得极近了,他这才回神。 回神后的他彻底没了战意,嘴巴一抿,招人来说,他不打,直接投降。 北夷人投降后的待遇一向不错,中原人会想方设法安抚他们,到时不仅能活,往后的日子还安稳,所以比起仅有一线生机的拼杀,他选择投降。 他手下新选出的将领:…… 先是愣了那么会儿,随即有几个人腾地怒目而起,激烈反对,“我等好不容易占了马场,你却打也不打,直接就想投降?” 投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巴尔墩看了几眼站出来的这几个人,他们是从前那两个勇将手下的,打马场时一直跟在两人身后激烈厮杀,一向以性子刚烈著称。后来那两位勇将相继死了,此时才到他手下来。 巴尔墩心知他们看不起他这个做风,可他们也不想想,凭他们小猫三两只,还打什么打?反正他不敢打。 一槌定音,命人出去,“速速去表明意思,我等降了。” 那几人脸色难看,瞪他一眼,憋着劲要下去,不想听他的命。巴尔墩不能让他们走,命人把他们绑了。 不绑了,到时他这边降了,这些人却趁机起事,那些中原将领不得以为他是在骗人?回头他的命还是保不住。 几人见他如此,心头恼火,干脆拔刀相向拼杀起来,等公仪武等人轻而易举破了在降与不降之间犹豫不决的守卫杀来时,王帐里已经躺下三四俱尸体,而巴尔墩,正奄奄一息,胸口一个大口子。 公仪武瞄一眼王帐里的情形,心知他们是内乱了。 也得亏他们内乱,他才能这么轻易的打进来,不然还得耗一些时辰。 公仪武提笔写信,悬于黑鹰脚上,命回忽冶马场报信。 六月二十五,裴镇在忽冶马场看到黑鹰,收到来信。 从上回张切瑾带兵深入草原去与公仪武会和后,他就亲自来忽冶马场坐镇,安定人心。 此番在忽冶马场已经待了十多日了。 拆开信件,看到最后一行字时,裴镇敲击了下手指。 倒没想到最后巴尔墩有了降心,直接引起内乱。他还以为此番还要再打一两日呢。 前些日子他收到公仪武来信,说他们在灭了那古多后,碰到了那古多征讨马场回返的军队,从他们口中,得知如今马场内兵力虚空,所以在俘了那古多残兵后,裴镇干脆命他们再次进军,击溃北夷最后一股势力。 而如今,北夷最后一股还算成气候的势力,也彻底瓦解。 北夷再成不了威胁,边防中的一大祸患,被剜除。 裴镇心头大喜,嘴角控制不住的弯了弯。 执笔一挥而就,他写下一封亲笔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回洛都,告与先生这个喜讯! 写完,心情难抑,嘴角的笑意久久消不下去,他放下狼毫,大步就想出屋往西去,去见见越姜。 不过,才出了大门,又忽然停住,笑意遗憾的收起。 越姜在虎踞关,并没有跟着他来忽冶马场。 要见她,还得去虎踞关。 但现在不行,他得在这迎接凯旋而归的张切瑾和公仪武等人,为他们接风庆功! 按下躁动的心情,他抬步又回了屋里。 六月底,傍晚,公仪武张切瑾领五千兵马轻骑归来,其余人等,则由钟阈领着镇守马场。 裴镇领亲兵,迎风站在高处,为公仪武及凯旋而归的将士们接风洗尘。 这晚,马场中灯火彻夜不熄,群情鼎沸。与此同时,一批赏赐也正送到沃铎马场中,封赏三军。 裴镇自那回答应越姜以来,头一回又喝了许多的酒。酒酣之时,打马与公仪武、张切瑾在马场中疾奔。 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三人越跑越快,耳边风声几乎刺耳,十几圈下来,喉头大幅耸动,裴镇畅笑出声,他勒马侧头看向身后的公仪武和张切瑾,朗言:“此番全赖公仪与切瑾,朕深谢之!” 公仪武与张切瑾忍不住高兴的笑,心情也涌动异常。二人多年来跟着天子,从当初的蓟城,到一步步平定天下,如今连北夷也对中原再成不了威胁!心情如何不涌动。 此后便是真的海晏河清,四海皆属王土了。 嘴巴控制不住的咧了咧,拱手道一切还是仰赖陛下。 裴镇笑笑,摆手,示意继续骑马。 在这样一望无际的地方奔马,那才叫畅快。 又骑了大几圈,消耗了绝大部分精力,裴镇下马,继续与士卒们饮酒庆贺。 一直欢庆到夜深了,马场里的热闹才慢慢歇住。 裴镇酒浓,回到屋里后直接躺下。 但躺着躺着辗转反侧,便还是起来,到屋外去看夜色,顺道巡视马场防卫。 一圈走下来,花了大部分的时间,觉得累了回屋时,正与起夜的公仪武撞上。 公仪武搓了把脸,拱手作过礼后目光看来,“陛下彻夜未睡?” 裴镇颔首,“嗯。” “夜里无眠,便出去巡视了一遭。” 公仪武失笑,酒后正是好睡之时,怎的天子还说无眠了? 还是心里有事罢? 但北夷如今已经安定,还有什么事是能让天子惦记着睡不着的呢?公仪武想了想,觉得或许不是政事,不是政事,那就是私事了。 他了然一笑,嘴角弯大许多。 “您是念起皇后了,所以无眠?”这话有些侃笑之意,但公仪武此时说完也不觉忐忑,他知天子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 裴镇的确不在意,两人是自小长大的故交,他何故会在意这点笑侃。 且公仪武也确实说中了他的心坎。 是啊,是想见见越姜,今日这样的日子里尤其想见,因为他心里高兴。 可惜,他还要在忽冶马场再待几日。 随便找了处台阶坐下,裴镇笑着直认不讳,“嗯。” 公仪武也跟着坐来,嘴角谑笑更重,“才十几日不见,陛下便念了?” 裴镇看他一眼,面无表情不语。 公仪武哈哈一声,笑道:“换作从前,臣是如何也想不到您有朝一日会如此欢喜一女子。” 那时天下正乱,主公睁眼闭眼都是政事,哪里念过女儿情。 裴镇仍旧神情不变。 莫说他,他自己也想不到如今会时时念着一个人。 公仪武见天子不说话,心说是被他说中了,忍不住又哈哈笑了声。 斜他一眼,裴镇嗤声,踢一记公仪武的侧腿,“还胡侃上瘾了?” 公仪武慢慢笑着收声,道他不说了。 裴镇却不打算饶他,“你还说我,你自己且自顾不及。已是而立之年,你也该成家了。” 公仪武这些年都是独身一人,还未成家。 公仪武摆手,“不急不急。” 裴镇笑,“已近而立,还说不急?孙公在你这年纪孩子都能独自上街买饴糖吃了。” 公仪武坦然,“我不与孙公比。” 裴镇嗤的一声笑。 公仪武:“成亲之事不可仓促,待我遇到了能让我心动的女子,再成亲不迟。” 原本,他也想着到他这个年纪,该取个妇人生个孩儿了,以后有了孩儿,便把一身的本事传袭下去。 但后来看了天子与皇后的相处,便觉随便找个人过日子实在没意思,不如再等等。 起码得找个他乐意的,能让他想到就心里高兴的。 裴镇点点头,这点倒是没说他。 抬头看一眼天色,都要露白了,他拍一拍身上的灰尘起来,“回去歇罢,别明日一早起不来。” 公仪武也看一眼天上,“陛下,已经快早上了。” 裴镇已经慢悠悠离去,只给他留个后脑勺,“那你在这继续待着,直接等天亮。” 公仪武哪里会,能睡一点是一点,前一个多月在草原时,他几乎夜夜都是紧绷着睡觉,如今好不容易能安心睡觉,怎么可能干坐着。 拍拍身后尘土,也回屋里去。 半个时辰后,天色彻底大亮。 裴镇眼神清明的出屋,与公仪武等人商讨北夷后续事宜。 这么一商讨,就是几日过去,北夷如今稍大些的部落,如呼其延那古多大单于等势力,都已经被他逐个击破,只剩些小部族群聚而居,靠牧牛羊裹腹。 但只这百多人的小部落,其实也有点让裴镇头疼,特地打他们吧,耗时耗力,战线也拉的太长,得不偿失。可听之任之,又怕他们逐渐坐大,最后又演变成犯边的异族蛮夷。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4 首页 上一页 91 92 93 94 95 9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