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摇头:“那小厮说顾丞相还在休养,就是还有些后遗症状,不能轻易见风。” 楼曦和放下笔,将作废的上等纸张揉作一团,随意扔到了桶里。 她目光掠过窗外孤零零的几株绿植,转而问道:“你回来时可有路过小公主府?” 此刻的小公主府怕是人满为患,那的主人大约也是春风得意吧? 毕竟得了这么大的盛名,连母皇都留了她几天。 往年她也没有过如此风头。 楼曦和牵起唇,没什么情绪的笑了下,眸中暗含讥诮。 母皇往日一向偏爱她,如今她又显露如此才学,怕不是什么都得给她递到手边? 外人眼中温和谦卑的大公主于这紧闭无人的书房内,鲜有的显露出她潜藏已久的微妙不满来。 青竹暗暗咬唇,犹疑一二,而后咬紧牙,还是道出今日所见:“殿下。” 楼曦和收回复杂眸色,转而看她。 “奴婢今日好像……好像在丞相府外瞧见了小殿下的马车。” 按理说,考试之后,两人应当算是一拍两散了才对,毕竟丞相一贯的疏离性子,而小殿下又向来不喜人管束,怎么看都是磁场不合。 那马车在外头停了很久,应当是小殿下与丞相见面了。 这点揣测青竹没胆子再开口了。 因为她余光敏感地察觉到了,听闻这消息的那一瞬间,温雅谦和的大公主目光骤冷。 — 昭岁今日是受邀来的丞相府。 可以说,这一回她大约称得上是客人的角色。 上一回借题发挥乱发一通脾气,如今不知如何收场了,但小殿下性子骄傲,又怎么可能低头? 于是乎,也只有丞相大方地包容全部,借着卷子的名义把人请上府来。 丞相府邸的建造一贯肖似其主人,端的高洁儒雅,闲淡情趣。 顾淮候在后院一处小亭内,亭靠小湖,湖上有荷,才露尖尖角却揽走旁人欣赏的视线,清风拂柳,炎炎烈日的灼热被这风驱逐了些。 青年消瘦温润的手抚于绷紧的弦上,长指轻拨,清冽的琴音便漂洋过海一般,泄出一片温凉。 大概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受了一回寒的缘故,顾相大半身子骨都仿佛减了一层,只有眉眼如故,唇间却是泛白。 昭岁自顾自进了亭子,坐着石板凳,爪子伸向石桌上摆放齐整的水果,不发一言,只顾着吃。 她上回可是说了不想和他讲话的。 怎么可能主动开这个口? 顾淮一曲终了,骨节分明的手背搭在琴上,脸上挂着淡笑,主动打破沉寂:“殿下答了一张出彩的卷子,臣还未与您道声恭喜。” 话音刚落,见她垂着眼,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又觉十分无奈。 小殿下耷拉着眼皮,梳的昂扬的发髻也服了软似的,带了婴儿肥的脸颊两边的发丝无力漂泊着,偶尔有几根被抿起的樱桃小嘴绊住。 “殿下可是还生着臣的气?” 昭岁撩起眼皮,乌溜溜的瞳眸印着他的身影,继续保持沉默。 她不说,那明亮的眼瞳已经昭然若揭她的心境。 顾淮一眼就能读出。 她说,是,她现在很生气,她不想搭理他。 那日她问的问题顾淮早已准备好了答案,顾丞相试图挽回,温声解释:“臣并无躲避殿下之意,只是身份有别,臣有时需要回避而已。” 青年生的一副好相貌,眉若刀裁,眼尾狭长,含着笑意时又如似桃状,蛊人心弦,唇瓣总着润红,有绯绯诱人之色。 昭岁望向他,看着他恰到好处的标准笑容,又觉十分刺眼。 “笑得丑死了。敷衍。” 顾淮面上的表情僵住,那扬起的弧度又落了回去,明明她说的如此刺耳扎人,但偏偏就是没办法生出什么气性来。 大概小姑娘的脾气都是这么变化多端? “臣不知哪里得罪了殿下。” 顾淮揉了揉额角,一向从容的丞相被这般不讲理的行径闹得不知所措,又因受了寒,头有些轻微发疼,少见的透露出两分真实的泄气来。 他放下手,提议道:“殿下言明,臣认错更改可好?” 昭岁抿着唇,不动声色从他细小的动作中抽离,偏离主题,插空问:“……头疼?” 她表情硬邦邦不近人情的模样,话里也没有关切之意,但顾淮却心有灵犀般感受到了她那藏于无形之中的柔软。 顾丞相喉结滚动,把未出口的无事吞了回去,“受了点风,伤寒未愈,大约是有些着凉了。” 小殿下冷着脸,把他搁置一旁的外衣捡起来,扔给他,“穿好,别传染给我。” 她说着,又微不可察地打量了他一番,不满地在心底做出评价。 又瘦又弱。 一阵风就能吹到了。 哪怕小漂亮很坏很招人厌,她也不希望他生病难受。 昭岁不合时宜地想起来曾经被送进医院最后救治不成的小漂亮,心头狠狠一刺,脸上有些发白,周身的气氛更为凝重了些。 别扭的小殿下在这一刹那又有些想通了。 至少小漂亮现在健健康康的在这里陪着她,虽然他没有记起来她,但总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不是吗? 她答应过他会一眼认出他来的,他最后肯定也会知道她是谁吧? 昭岁凝着他慢吞吞的动作走神,眸间一闪而过的哀伤还是让人轻易捕捉到了。 顾淮莫名微扬的情绪又跟着她跌到了谷底。 “殿下……” 昭岁打断他,“我叫昭岁。昭昭其华的昭,岁岁平安的岁。” 顾淮透过她明亮的眼瞳大约知道她未言之意,斟酌开口:“殿下,这于礼不合。” 昭岁坚持看他。 顾淮张了张口,舌尖那两个字莫名的滚烫。 良久,顾相才妥协似的,“只能私下这样,昭岁。” 小殿下这才露出几分喜意来,眼尾的笑间接感染了关注于她的青年。 “顾淮,你惹我生气了就要赔偿我。”昭岁走近他,目光直白与他对上,“花灯节你得陪我出去玩儿。” 话落,她趁其不备,攻向他腰间出现多次的玉链,轻易便取了去。 她拿着抢来的链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得意道:“这是押金。” 强盗夺了东西,收了承诺,又顺了水果,这才洋洋自得的离开了。 她方才动作太快,连敏捷的顾淮都来不及反应过来阻止。 小殿下手来手往,只记得自己摘了链子,不知自己在这一过程中还额外碰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也只有主人自己才心知肚明。 青年松垮的长衫下腰腹如遇开水滚烫,起伏间心跳失衡的频率遍布身体各个区域,手心微蜷成拳,牙龈绷紧。 他此刻的心思完全不在被抢去的重要链子身上。 须臾。 僵座已久的顾丞相才慢慢平复呼吸,目光落在小殿下随意扔来的外衣上,难得地发了一次呆。
第73章 公主与丞相9 大盛每一年的花灯节都最是热闹, 民间商铺今日皆开摊摆至极晚,街上也有杂技表演、花灯猜谜等活动, 最是热闹非凡。 顾淮喜静, 自然少有参加这类人员聚集的活动。 只是今年特别,迫不得已要去一回罢了。 “时辰将至,小殿下可有派人来传话?” 约定时辰已至, 却未见人来,怕是有所变数。 马车外人声喧闹, 顾淮置若罔闻,瘦削有致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纸, 抽出神来与外头的于毅说话。 于毅抱着剑直坐车头,肃声回:“回主子, 并无。” 少顷, 于毅纠结了一秒, 才邦硬地回答:“距离约定时辰还有两刻钟, 小公主可能还在来的路上。” 顾丞相一向运筹帷幄, 时辰计数心里最为清楚,哪有犯过这样的错误。 马车内的人安静了两秒钟。 喧闹的街市一角, 马车内外一致的保持沉默片刻, 主仆二人诡异的心有灵犀。 于毅闭上嘴不再多言, 脸颊靠在剑上, 沉思自己是否又说错了话。 但主子今日确实出来的早, 行为举止也有些奇怪, 直肠子的于侍卫凝着眉心,望着吵嚷的街道发呆。 马车内被一句点醒状态失常的顾相亦是心有不虞, 怔然片刻后不再捧着那半天才翻了一页的书作相, 将其搁置一旁了。 大约是地方吵闹, 这才分了心神吧。 “顾淮,下来。” 马车的侧边被人敲了敲,随之传来的是熟悉又清脆的唤声。 小殿下今日为图轻便,换了身便携的男装,马尾高束,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少年意气,险些叫于毅没认出来。 于毅下来见礼,垂头刚恭敬行完,这小公主已然自顾自去掀自家主子的马车帘子了。 于侍卫不是没见过胆大的女儿家,但属实没见过这般不见外的,何况这位还是如今的小公主殿下。 “殿下……”于毅张了张口,还未说完,话便跟随这小公主的脚步和撂下的那一句话戛然而止了。 这抢亲似的小公主把人大咧咧的带走了,留下了自己的小婢女和于侍卫,只道一声你俩都不许跟上,便把顾丞相牵走了。 ……牵? 如果他没看错……小殿下是牵了我家主子的手吗?! 于毅瞪圆了眼,哑巴了似的,茫然地与同样被丢下的小桃对上目光,“这……这……” 小桃可没忘记上回他做的孟浪之事,仰着鼻息,重重哼了一声,“这什么这,给我安静呆着!” — 花灯节人来人往,节日里两两相伴的情人也多,牵手逛街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顾淮一路被人牵过密集的人群,心中只念着这吵嚷的集市,竟然到了这人群较为稀疏之地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一路的失礼。 长袍下的手被她另一只手紧紧牵着,掌心的温度通过接触传递,夜里微微的凉风本该带来冷意,但眼下顾淮手心却是不由自主地冒着汗。 杂技表演的人正表演着喷火的技术,惹得一阵欢呼,昭岁自然也看的热闹好奇。 她一早便听小桃说这花灯节的有趣之处,自是期待已久,所以今日出来也算是计划之中。 只是没想到这花灯节这么热闹,还有猜灯谜、放花灯、耍杂活这样的活动,甚至小摊都摆着比平时要多些。 昭岁兴致颇高,那亮澄澄的目光四处打转,对这儿的所有一切都是新颖的好奇心态。 少女未着粉黛,但肤色仍是白皙剔透,堪比之奶乳,双目大而明亮,如似灵动晶莹的猫瞳一般。 顾淮低眸,有刹那失神,舌尖那一声欲轻唤而出的殿下莫名被吞咽了回去。 正失神间,跟前的小殿下便被人不慎一推,脚尖失了平衡就要倒下,顾淮下意识揽住,那小小的一只便被收入宽大温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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