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道:“母亲,请您向陛下进言。” “……” 怎么又绕到这句话了。 宁珏公主揉揉额角,梳理道。 “也就是说,那位沈三小姐提的设想,被陛下否了。是吗?” 宁澹停顿了下。 他没在太和殿中,不知具体内情。 但看沈世安的反应,确实如此。 于是点点头。 宁珏公主摇摇头:“这不大好办。陛下做的决定本宫岂能随意置喙。况且他刚否了这个计划,那此时反复再提,绝不会有利。” 宁澹略微急躁,闷头道。 “沈三小姐的想法很好。陛下肯定只是并没有完全理解。” 虽没有参与百官会谈,但宁澹想象得出那里面是个什么情形。 以他对陛下的了解,如若陛下能听到沈遥凌本人的陈述,定然不会拒绝。 因此沈大人的落空,定然是事出有因。 正是知道内里情形复杂,他才来找母亲帮忙,最为有力。 “就算你这么说……”宁珏公主凝神思索一番,却也没有再接着否定。 叹气道:“好,那我改日找个时机去跟这位沈三小姐问问详细。” 说到这里,本以为今日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结果宁澹道:“不行,改日太迟了。” 宁珏公主震惊:“那,你是想要我什么时候去?” “现在。”宁澹语气肃然,双目炯炯地看着母亲。 宁珏公主瞪着他。 宁澹不知畏惧地仍看着母亲。 宁珏公主森寒道:“羊丰鸿。” 羊丰鸿战战兢兢地应了声“在”。 “带着他给本宫滚出去。” 片刻后,宁府的一对主仆被扫地出门。 羊丰鸿苦笑着抹了把汗,对宁澹道:“公子放宽心,公子既然已经请求了公主,公主定然会找准时机,帮沈三小姐一把的。” 今日从宫中回来后,公子便整个人乱了套。 简直是急得团团转。 平日里的冷静,一丝一毫也找不到了。 宁澹蹙着眉:“我知道。” 他只是生怕会迟。 想起沈遥凌怔然落泪的神情,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来回揪扯。 那个画面,来来回回地在心底抓挠啃噬。 片刻也不能安息。 所以一点也等不得。 第二天沈遥凌睡到了晌午过去才起来。 其实,一整夜好像都是清醒的。 小院里静悄悄的,平时最常数落她偷懒的母亲也没有派人过来打扰,大约是还在体谅她的悲伤。 这不是一件好事,沈遥凌觉得,她不想在父亲母亲眼中成为一个很脆弱的人,那样只会叫他们担心。 是她请求父亲帮忙,她的失败她也应该自己承担,不应该连累父母和她一起不高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 沈遥凌决定出门。 至少不应该再缩在卧房里。 她爬起来洗漱,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眼睛成功消肿,最后只好欲盖弥彰地戴上帷帽。 但其实也没有什么用,最后还是要摘下来的。 只不过,想到要去见的是一个根本无需在他面前掩饰的人,沈遥凌挣扎过后,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脸上有轻微的麻木感,可能是还没有消肿的缘故,让她多了一丝面无表情的冰冷。 也挺好的,她睡了长长的一夜,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调理好了。 马车停到小巷外,沈遥凌慢慢走进小院。 在外面扣了三下门,门开了。 魏渔披散着长发出现在门内,看见她就让了一步,似乎是很习惯地等她进去。 “……老师。” 沈遥凌唤了声,听见自己声音闷闷的,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开口就会露出端倪。 她呼吸波动了下,干脆自暴自弃地摘下了帷帽。 魏渔看清她的脸时,好似微微震了一震。 淡淡地质疑道:“龙睛金鱼?” 沈遥凌看了他一眼。 而原本就肿起来的眼睛,因为瞪视的动作,反而更像是金鱼的水泡眼了。 魏渔点点头,自顾自地认可了自己的说法。 沈遥凌悲伤地坐到了桌边,悲伤地给自己拿了个杯子。 魏渔阖上门,往回走,看到沈遥凌埋头在杯子里喝茶。 心中默默地说。 金鱼喝水。 沈遥凌一口气饮尽,放下杯子的动作有些悲壮。 酝酿了半晌,始终没能开口。 魏渔看了她一会儿,大约是觉得她浪费时间。 轻轻地戳破她。 “失败了?” 沈遥凌骤然停下喝水的动作,看着自己唯一的盟友,喉咙里哽了一声。 想要深吸一口气,却在胸口顿了好几次。 呜咽快要忍不下去,屏到了嗓子眼。 魏渔点点头,神色倒是平静。 因为他确实没有更多的情绪。 说不上失望,因为一开始也没希望过什么。 这个世道本就是这样的。 如同一个戏台。 大家都在唱戏,有人唱得婉转,有人声嘶力竭,有人只张嘴不出声。 但鼓敲了,锣响了,各自按部就班地上场、退场,一场戏也就唱完了。 至于演得好不好,伶人已散尽,还重要吗。 沈遥凌用力地吸气,想要压制住嗓子眼里越来越明显的紧绷感。 她屏着呼吸,不想叫自己泄露情绪。 声音被挤得细细的。 还想着安慰魏渔。 “老师还是谢谢你,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是我没……没做好……呜……” 沈遥凌胸口抽动,终于按捺不住了,趴倒在桌上。 手臂挡着自己的眼睛,衣袖很快就湿了一片。 她还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呢。 原来之前只是不敢惹得父亲母亲伤心罢了。 魏渔被吓了一跳。 站起来,在屋里绕了一圈,想找一条新手绢。 显然想要在他的屋子里找到这种东西有些困难,最后魏渔拿了一条新脸帕过来充数。 沈遥凌一边吸气,一边抬起头,接过脸帕,“谢、谢。” 魏渔又被震撼了一下。 第一次看到金鱼流泪。 沈遥凌头脑缺氧,顾不上别的了,仰着头呜哇大哭。 只能勉强用脸帕挡一下自己的哭相。 所有的失落、失望,最终都转为了自责。 她控制不住这种焦虑。 天地突变近在眼前,她现在不能说服陛下,就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她不知道之后她还能怎么弥补。 她很害怕,害怕她永远做不到了。 而且她的害怕好像一点用处也没有。 她感受着自己的无能,在庞大的世界面前,她好像根本没有资格去谈对抗两个字。 这才是真相。 沈遥凌哭得轻轻发抖,许久都不停歇,原本淡然的魏渔心底也钻出些莫名的焦躁。 大约有点怕沈遥凌能给自己哭成鱼干,魏渔给她不停地倒水。 递到她手里的茶杯,沈遥凌就没思考地喝光。 直到喝不下了。 沈遥凌说:“不、不要了,谢谢老师。” 魏渔神情肃然,接着将杯子推过去。 “不行,继续喝。” “为,为什么?”沈遥凌勉强睁大肿起来的眼睛,一边打嗝一边问。 魏渔哗啦啦地倒茶:“因为你还要哭。” “……” 忽然就有点不敢哭了。 见她似要收势,魏渔才放缓倒茶的动作。 目光落在她身上,想了许久,似乎勉为其难地,劝了一句。 “急什么。” “还有别的办法。” 沈遥凌只是听着。 她已经很累了。 一夜没睡,这会儿所有的情绪和力气都好像一口气发泄完了。 她呆呆地趴在桌子上,侧脸枕着手臂,感觉到眼泪还在从眼角滑下来,眼睛又肿又痛,睁着很累,不由自主地想要闭上。 沈遥凌为自己也无法控制的眼泪道歉。 “老师说得对。” “对不起,我再过一下就不哭了,就只一下。” “等一下,我就想一个新的办法。” “没关系的。只是需要,一个新的办法而已。” 沈遥凌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过了不知道多久后,没了什么动静。 魏渔轻轻地站起来,撑着桌子探头看了一眼。 金鱼眼睛湿哒哒地闭着,可能因为鼻子被塞住,嘴巴微张地在呼气。 睡着了。 魏渔有些无措。 往侧卧走去,想拿一条被子来给人盖一下。 刚走开两步,北面的窗子被推开。 一个人堂而皇之地跳进来,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魏渔站在原地。 看着那人走到桌边,俯身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碰到沈遥凌的肩膀。 “别动她。”魏渔出声。 那人转头看过来,手还没收回去。 魏渔认得。 这人是之前,跟着沈遥凌说想蹭课的那个。 宁澹小心扶住沈遥凌的肩膀,让她侧脸靠在自己腹部,又捂住她另一边耳朵。 许是感知到热源,沈遥凌熟稔地往里窝了窝,贴得更紧。 魏渔默然瞧着。 他早感觉房子周围有些奇怪。 像埋伏着一个贼。 但他家中什么可偷的都没有,因此也没搭理。 今天才知道。 原来这个贼想偷走的,是原本不属于他屋里的东西。 宁澹低声。 催动内力,隐去了说话时身上的震动。 “魏典学。” “我送她回去。” “……” 魏渔停顿许久,最终说。 “她醒了怎么办。” 宁澹眸光骤然深邃。 带着几分不清不楚的敌意,看了这位典学好一会儿。 下颌不动声色地抬了抬。 “那她睁开眼时,看到的也是我,典学无需费心。” 魏渔没再接话,长发挡着看不清神情。 宁澹弯腰把人拢在怀中带了出去。 背影遮挡得严严实实,沈遥凌只露出一只下意识扯着那人衣袖的手。 看着人出了两道门。 魏渔也好似懒得去关门。 缓缓转身,走到桌边。 收起喝光了的茶壶,擦了遍桌子。 重新铺上纸笔,静静凝神后笔翰如流。 一直到这日天黑,灯烛彻夜未熄。 作者有话说: *修文 - 感谢在2023-11-25 00:03:36~2023-11-25 23:0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柒葉、玫瑰島共和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草陌 40瓶;玫瑰島共和國 30瓶;一个大肥宅 20瓶;爱柠檬茶的喵、Y 10瓶;69659083 3瓶;陈皮、Merci、是小钗呀、搬砖去了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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