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三儿媳是真的立起来了! 嗯,这还有救。 方荻花很欣慰,今儿没白为她打人。 她虽然有心帮林姝,却不明确表达,做婆婆的要是太明显偏心容易惹其他媳妇怨恨。 有时候不表态,让她们自己处理更好。 当然更不必说教媳妇们和睦,她能和睦你不教育也和睦,她不和睦你说破天没用。 林姝自然不想让婆婆为难,外面的事儿必得家里出面,二嫂的事儿她可以对付。 二嫂忌惮婆婆,那她只需要狐假虎威就好了么。 她摇头,抹了抹眼泪儿,“娘,二嫂和我闹着玩儿呢。我、我这是高兴得哭了,娘给我撑腰我高兴呢。” 这时候的人都不擅长表达感情,不管感激亦或者安慰都不太说得出来。 可谁能不喜欢付出被人清楚地知道且感激呢? 当然,道谢也得真诚而简短,不能啰嗦,因为像方荻花这样的人你夸她或者道谢,她会浑身不自在。 她只需要知道你心怀感激就好了。 果然方荻花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也没什么撑腰的。以后什么都不用怕,谁再欺负你只管跟家里说。” 似无意地瞥了陆二嫂一眼。 陆二嫂心里憋屈,看我干嘛?我又没欺负她! 林姝破涕为笑,欢快地应道:“欸——谢谢娘!” 那甜美的声音,让人听着就舒服。 方荻花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自家人,不要谢来谢去的。” 肉麻。 陆二嫂的笑容凝固,老三家的变了,学会使奸耍滑了! 这女人太心机了,莫不是真的鬼附身? 回家路上,陆二嫂正想怎么把鞋子要回来呢,盼盼小动静凉凉的:“二伯娘,你不抢我娘的鞋子了?” 见方荻花的头似乎要扭回来,陆二嫂肉疼道:“没抢,闹着玩儿呢。” 甜甜:“这是我娘的鞋哦,做好几天呢,手上都扎出血了。” 林姝心里暗暗叫好,果然是娘的好崽崽,知道给娘铺路搭桥。 娘上道的! 她微微低头,抿着唇,小声道:“这几天她们在后面胡说八道,我、我心烦得很,做鞋子就……不专心,扎了手指流好多血。” 陆二嫂扭头朝墙外的槐树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虚伪的关心都装不出,太肉疼了。 林姝柔声道:“鞋子弄脏了洗不掉,我只能剪掉脏地方改小……二嫂就穿不上了,二嫂,都是我不好。” 呵呵,我故意的。 陆二嫂:……你个藏奸耍滑的!等我撕了你! 不过被婆婆这么一敲打,她到底是不敢直接跟林姝开撕的。 她咬牙切齿地点头,心疼道:“下一双好好给我做!” 现在宋春芳也不敢在屋后嚼舌头,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娘的,这鞋做得可真好看,明明是普通的鞋子,可林姝做得格外板正合脚,穿上以后显得她那双脚越发秀气好看。 要是穿在自己脚上就好了。 嫉妒! 中午闹这么一出,不少社员回来看热闹,生产队长也没生气。 现在不是种收时节,主要就是锄草、抓虫、打棉花边杈子,中午歇息俩小时也使得,晚上顺延俩小时也一样。 一下午后头老常家静悄悄的,俩崽崽午饭后都没出去玩儿,而是在家里陪娘,安慰林姝。 俩孩子躺下秒睡,林姝没捞着午睡,因为李婶儿、邱婆子等人带着茄子、番瓜以及菜苗的过来探望安慰她,让她想开些、别往心里去等等。 过了困劲儿她就起来蒸新窝头,顺便做晚上的菜。 家里鸡鸭多了,每天捡四五个鸡蛋两个鸭蛋,正好拿来改善伙食。 蒸窝头的时候她顺便炖了一个大酱茄子、香椿芽咸菜炖蛋、还给孩子们炖了鸡蛋羹。 农家炖菜不炒菜,一个是缺油,再一个缺柴火,一锅能做熟就别分两锅。 下午娘三个在院子里浇菜,盼盼帮忙捉虫,甜甜帮忙种菜种、栽小菜苗。 隐约的听见后街老常家门口杂乱的声音,夹杂着宋春芳“娘哎娘哎”的呻/吟声。 过了一会儿,李婶儿踩着凳子趴在墙上跟林姝八卦:“宋春芳被她男人送回娘家去了,这是没脸呢!” 林姝和她闲聊两句,听见陆大嫂他们回家的声音便进屋收拾饭菜了。 夏日天长,社员们下工回来天还亮着。 方荻花和陆老爹已经在路上各自叮嘱过媳妇和儿子们,让他们回家不必再专门聊老常家的事儿,事情解决就放下,没必要挂嘴边讲,更不能影响日常生活。 关键怕儿媳妇精神还不稳定,不能受刺激。 陆二嫂见方荻花这般顾忌林姝的心情,心里又酸又妒,咋不见你这么体贴我呢? 进门看到林姝在堂屋忙活,竟然还穿着草鞋,露着白生生秀气的脚,登时阴阳怪气道:“老三家的,新鞋怎么不穿着呀,不穿谁看得见啊?” 不显摆你能舒服? 林姝朝她笑得明媚耀眼,“二嫂,那双鞋做好得深秋初冬时候穿,要厚点才行,你有布再拿点来我做成夹层。” 婆婆脚大,费布料啊。 陆二嫂原本酸溜溜的嫉妒,这会儿又痛快拿布给她了。 后面的方荻花一脸无语,以为她立起来了,合着还搁这给人当针线丫头呢? 林姝原本笑得灿烂,突然看到婆婆猛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死了男人的小寡妇人设,“呱嗒”笑容破碎,立刻垂眸敛眉,勉强营造出悲戚戚的样子。 方荻花:“!!!” 这……精神问题是真不容易好对吧? 她立刻出去找老头子嘀嘀咕咕了。 林姝晚上悄悄量了方荻花的鞋码,然后回屋钻进蚊帐里带俩崽崽睡觉。 俩崽崽软乎乎的,一左一右贴着她。 甜甜:“娘,不气哦,谁欺负你我帮你骂她。” 盼盼:“娘,我也要赚钱,给你买大皮鞋新衣服。” 林姝心里暖暖的,这俩神仙崽崽,真是让她做梦都笑醒啊。 这躺赢的人生啊,真是舒坦悠哉! 睡到半夜,林姝突然被一股子呛人的味道惊醒,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起火了!” 她一胳膊一个夹着盼盼和甜甜就想往外跑,却被人大力摁住肩头。 “有……”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嘴巴。 有贼!!!! 猫在炕前鬼鬼祟祟偷摸烧纸的方荻花小声道:“我!别喊!” 林姝:“???” 婆婆,你想干啥!!
第15章 信念 方荻花原本正沉浸在一个忘我的虚幻的世界里,心情是悲伤中混杂着无限希望,这会儿被林姝一打岔她都懵了。 该怎么给儿媳妇解释自己躲她炕头烧纸? 林姝拍拍盼盼和甜甜安慰俩孩子,让他们继续睡,摸索着火柴点了灯窝里的小油灯。 灯光亮起,立刻将方荻花高大沉默的身影映在墙壁上,也照着她红肿的眼睛。 林姝瞬间理解,她应该是为了陆绍棠。 哎,这个坚强的女人,白天忙着下地干活,除了神情比往日严肃沉默看不出多少悲伤,可一到夜里她就被伤痛攫住,从一个强硬的女人变成柔软的母亲。 林姝的心也柔软起来。 她能体会方荻花的心情。 不过祭奠陆绍棠不是应该去给他立衣冠冢吗? 为什么在她和孩子炕头烧纸? 这是什么习俗? 方荻花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儿得回到两天前呢。 本来儿子生死未卜老两口就悲痛难当,眼瞅着儿媳妇又精神不正常,可真是雪上加霜。 老两口抱头压抑地哭了一场发泄悲伤情绪,哭完又商量怎么办。 偷偷找神婆算算还是请祖宗保佑? 最后他们觉得还是不要找神婆。 给林姝看,容易惹眼,被有心人拿来生事儿。 给儿子算,不管结果如何都揪心。 算着会回来,回来则罢,如果不能回来,那他们又失望又怨恨,算着不回来,那当场就得绝望。 还不如不算,这样心里一直怀着希望。 于是他们就商量给祖宗和爹娘烧纸上供,请求祖宗保佑。 破四旧以后,原则上是不过封建年不祭拜祖先的,不过乡下人没文化,不搞这运动那运动的,你不让他过封建年不让他祭拜祖先,那怎可能? 就大队书记、大队长他们也得祭拜祖先呀,一年不拜就怕祖宗托梦骂他个狗血喷头呢。 所以乡下根本就没停过,当然要低调,要在清明、端午、七月半、寒衣节、冬至、除夕等大家都祭祖的时候去,不能单独行动。 黄表纸是让西头许老蔫儿家偷摸帮忙买的。 老蔫儿是他家的老伙计,逃难来的,没爹没娘,比陆老爹大几岁,当初还是半大孩子的陆老爹收留了他。 解放后老蔫儿娶了组织分配的大地主家的漂亮小老婆,如今也是儿孙满堂的。 老蔫儿和别的老伙计不一样,他对陆二爷是死心塌地的忠心,当初土窑炼钢铁的时候他怕二爷干不惯那等粗活儿,非要二爷和他一个窑,他替二爷干活儿,不过被陆老爹拒绝了。 这样特殊的关系,加上老蔫儿忠厚嘴严,让他帮忙买黄表纸当然没问题。 前两天方荻花用大筐子带回来的鼓囊囊的破麻袋里面装的就是黄表纸,她藏屋里呢。 今晚方荻花看林姝还是不对劲,等大家都睡着以后就和老头子商量怎么烧,到时候说什么咒。 陆老爹自小读书,开大车店又接触不少三教九流的人,四外村靠出马请神打卦吃饭的神婆神汉都没他懂得理论多呢。 只不过他觉得人要脚踏实地,靠劳动吃饭,不能靠这个,所以只当兴趣学的。 这会儿他搜肠刮肚,把自己知道的写下来,又翻箱倒柜找了老黄历以及一些旧书,找到自己需要的符文和咒语。 就真临时抱佛脚,现学现用。 今晚主要任务有三。 一是求祖宗保佑儿媳平安。 二是求祖宗保佑儿子平安归来。 三是假如儿子真的已经牺牲求祖宗保佑早日找到尸骨入土为安,让他魂儿归来就找爹娘,别找林姝和孩子,他们年轻不顶吓。另外,他若真的没了,那岂不是没钱傍身?必得多给他烧些纸钱让他花用才行。 对上林姝那双异常沉静,不似从前那般畏缩的清亮亮的眼睛,方荻花脑子灵光一闪,她编道:“你爷奶给我托梦呢,说端午节以后地气不稳当,容易犯小人,让我给炕奶奶和灶王爷烧烧纸,他们给管着你们就不用怕了。” 她搁这屋烧,陆老爹搁那屋烧,等会儿老两口一起去祖坟给爹娘烧。 林姝:“……” 该说不说,你俩是真胆大,大晚上要去上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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