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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也是一个大家庭，也许就是因为家庭太大，爷奶、爹娘都不缺孩子，除了他们看重的人，其他人都是可有可无的。 他背会了一篇文章，跟爹娘炫耀，他们骂他“会背几句话显摆什么？人家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了。” 他们看重的二哥会写自己的名字，他们就高兴得恨不得把他捧成文曲星。 他十岁那年顶风冒雪跟着汉子们上山伐木拖木头，刮了一身伤口赚到两块钱，兴冲冲拿回去给爹娘，希望收到他们的表扬，结果爹娘给他的是“才两块钱有什么好炫耀的？什么时候赚二十块再说”。 他十岁能赚一块钱不算什么，二哥十二岁站在墙上冲着路人撒泡尿，他们却笑着夸“二宝呲得真远”。 二哥把家里唯一一块用来祭祖的肉吃掉，他们也夸二哥孝顺，祖宗喜欢。 他从小就努力干活儿、少吃，就想让爹娘看重自己，可后来他发现哪怕自己读了书、参了军、有了出息、能赚钱，也依然换不来爹娘的看重。 每当视线转到他这里，他们就跟失明一样看不到他，更看不到他的优点，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不管跟爹娘说什么收到的都是扫兴的挑剔的打击他的话。 如今他有出息吧？ 家里人给他的也只有虚假的亲情，但凡关心他一句天冷要加衣，后面必然跟着一句要钱要布票之类的话，但凡让他多吃口别饿着，就要钱要粮票。 爹娘、兄弟姊妹皆如此。 所以他不爱回家，不爱收信，也不想给他们写信。 而他们如果收不到固定的钱，就会写信来追讨。 他14岁离家，从18岁开始再也没回去过。 陆绍棠以前不喜欢回家，起初他以为和自己一样。 后来他发现不是的，陆绍棠不回家不是为了逃避，而是因为他喜欢执行高难度的任务，喜欢完成别人无法完成的挑战。 老陆和他不一样，老陆有个温暖的大家庭。 老陆不缺关心和爱。 陈燕明坐在家里最好的那把椅子上，接受俩崽儿的关怀，听见外面方荻花喊陆大哥“赶紧的，拿上手电筒去南边村口迎一迎，你媳妇该回来了。” 给陆大哥赶走还要吐槽一句“真是个没眼力见儿的，疼媳妇儿就一个嘴”。 陈燕明笑起来，真是羡慕呀啊。 他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生死一线的时候只有战友和首长会关心他，家里人从来没说“你在外面危险不危险，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他们只会要钱要东西。 啊，丢人，他居然在老陆家哭得稀里哗啦。 太丢人了！ 陈燕明用那只好手一巴掌糊在自己脑门上。 一直变身心理小大夫的盼盼和甜甜吓一跳，赶紧拉着让他别打。 甜甜：“看给脑袋打傻了，要是跟虎子一样可完蛋，他老大个人还数不明白十个数呢。” 盼盼：“干爸，疼你就得哭，哭出来就不那么疼了，这是我娘说的，我觉得很好使。” 陈燕明已经没了泪流的感觉，吸了吸鼻子，难为情道：“你们可一定给我保密啊，不能让人尤其你爹知道，他会笑话我的。” 俩崽儿：“放心吧，不会告诉我爹的。” 俩崽儿又让他上炕躺会儿。 小孩子喜欢玩过家家，他们扮演爸爸妈妈，安排小朋友当宝宝，宝宝生病就给打针吃药照顾他们。 现在陈燕明就是他们的大宝宝，他们要照顾他。 等要睡觉的时候他们好心扶着陈燕明去陆大哥屋里，然后很有服务意识地上炕给陈燕明哄睡，等陈燕明“睡着”，他们才哒哒跑回方荻花的炕上再哄睡自己。 方荻花还跟林姝说呢，“明天让绍棠去公社看看，买个蹄髈回来，要是没蹄髈买几个猪蹄也行啊，给燕明补补。” 单纯鸡爪估计不好使，还是得猪蹄。 这个月份乡下没有杀猪的，只有去年没交下任务猪这会儿往公社送的，公社七天八天的也会杀头猪。 乡下没人不年不节的去买猪肉，基本都被公社自己人消耗了，据说都不够卖的呢。 要想买那就得找找关系，让人给留点肉或者猪蹄、下水啥的。 林姝去年教不少人做套肠，公社屠宰点也学了，特意卤了好几锅猪头肉、套肠当福利发给职工，还送县里领导被表扬了呢。 因此林姝在收猪站和屠宰点也是有面子的。 第二天一早，陆绍棠利用锻炼的时间跑去公社还真买了四个猪蹄回来。 也真如方荻花所说，用了他媳妇儿的面子，他媳妇儿现在可是公社先进、最美军嫂、公安局表彰人士、卤肉套肠老师…… 各种名头叠加，面子在公社好使得很。 方荻花早先就说过，这猪蹄是给陈燕明吃的，不需要给一家人做，家里人跟着喝口汤就行。 陈燕明当然不肯，可“寄人篱下”只能听人安排不是？ 林姝吃过早饭就把猪蹄炖上，又让陆绍棠帮忙做鸡蛋糕。 趁着他在家的时候赶紧使唤他。 嗯，带着点报复心思，谁让他昨晚上折腾她来着？ 那不得折腾回来？ 让他帮忙打发鸡蛋清和鸡蛋黄。 不需要像做蛋糕打发那么厉害，只需要将蛋黄打发到变白即可，靠她自己是不行的，之前是方荻花和陆二哥俩帮忙。 今儿就可着陆绍棠一个人祸祸。 陆绍棠打得倒是轻松，看着不累就达到了她的要求。 林姝惊讶地捧着他的胳膊研究了一番，最后由衷地夸了他一顿，“你可真厉害啊。” 陆绍棠飞快地在她耳朵上亲了一下，惹得她飞眼瞪他，却没有杀伤力跟抛媚眼一样。 蒸完鸡蛋糕，林姝让陆绍棠带着俩崽儿先去林家屯一趟，给林母送点鸡蛋过去，林父和林跃在农机队很忙很累，得补补，顺便告诉他们林夏来青县了。 回来的时候拐过去给解老太送两块鸡蛋糕。 依然是小小的两块，只够勾起她馋虫的。 媳妇儿不去，陆绍棠哪怕去老丈人家也不多耽搁时间，送下说几句话就告辞，去解老太那里更是如此。 他只负责送，俩崽儿负责交际。 “我娘可惦记太姥儿了。” “春种这么忙这么累，她还趁着我爷奶不在家偷摸用鸡蛋和细面给太姥儿做鸡蛋糕呢。” “一块鸡蛋糕一个鸡蛋呢！” 解老太吃得那个珍惜呀，都不舍的大口吃，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尝滋味儿，品尝那绵软的入口即化的感觉。 这辈子从来没吃过的滋味儿。 解金奎的脸黑得都不能再黑了。 陆绍棠带着俩崽儿离开的时候就听见他摔门而出的声音。 所谓的大乖孙，其实抵不过几块糕点。 陆绍棠就觉得他媳妇儿是真黑。
第130章 搞起来 回到家俩崽儿负责跟林姝表演这些事儿。 陈燕明跟看戏一样, 老陆家怎么走个亲戚还整上阳谋了呢？ 陆绍棠看了林姝一眼，把解老太家与林姝的关系三言两语说清楚。 陈燕明探头看了一眼在菜园里搭架子的林姝，突然觉得她……特别高大。 明明是普通的劳动妇女, 顶多长得漂亮聪慧一些, 可她却有独属于她的人生智慧。 像他们这种常年不着家的男人，大部分妻子受不了要抱怨, 甚至有闹着离婚的。 她却能把没有男人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他觉得林姝和其他妇女有很大的不同。 以前他也去过别人家，有的妇女拘谨胆怯，不敢看他, 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东西都拿出来奉承他，怕给男人丢面子。还有的防备他，生怕他借钱或者吃太多, 抠抠搜搜却还要装作大方。 她不一样, 她很随意，就好像大家是相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自然亲切, 没有刻意讨好, 没有丁点防备。 她给他的感觉就是：她把他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 让他也能随意放松没有拘束。 老陆真有福气呀。 他忍不住往自己身上想，要是她遇到自己父母那样的公婆会怎么办？要是她遇到自己家那种情况会如何处理？ 她对付解老太的办法对他爹娘不好使，因为他爹娘宁愿自己不吃也得给二哥。 他爹娘是那种如果逃荒没饭吃大家都饿肚子, 他们也能把家里人一个个煮了给二哥吃, 最后再把他们自己煮了给二哥吃。 不过她这招其实也有用的，对爹娘没用，对兄弟姊妹是有用的。 一桃儿还能杀三士呢。 最根本的是他对爹娘下不去手, 就好似林母对解老太下不去狠心。 他就有一种感觉, 不管自己表面看起来多厉害多出息，可其实还没走出那个被爹娘嫌弃却绞尽脑汁想讨爹娘欢心的孩子吧。 只不过他伪装得很好, 别人都不知道而已。 俩崽儿还在那边给林姝汇报呢。 盼盼：“娘，你放心吧，我二舅姥爷和姥儿去帮我姥爷把自留地都种上了。” 春天垦荒，清明以后种地，解二舅都没用林父开口就带着媳妇儿下了工就抽空去给翻地、种地。 他甚至不想去林母家吃饭。 不过林家屯有人看到立刻告诉林母，林母就紧着做饭送到地头上，让她二哥二嫂吃得饱饱的。 林姝笑道：“这样互相帮助的亲戚，谁能不喜欢呢？要是只想占便宜不付出，那谁也不欢迎。” 甜甜和盼盼就一起指东边陆绍材家哈哈笑。 陈燕明垂下眼帘，他真的好羡慕老陆，甚至……有一点点嫉妒。 真是奇怪，老陆比他工资高，比他升职快，比他奖状多，比他受欢迎他都没有嫉妒，看到老陆有这么好的媳妇儿孩子他竟然有点……控制不住的嫉妒。 当然这种嫉妒不会伤害他们的兄弟情谊。 这种嫉妒的滋味儿只会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他家的人包括他自己，也许骨子里就是自私的。 他把钱寄回家，爹娘兄弟姊妹也没多欢迎他回去，也没觉得他多好，因为他们让他帮忙安排工作，帮忙把侄子外甥带入军营，他没有答应。 老陆一家对他这么好，他不是全然的感激，反而有一点嫉妒。 他果然是他爹娘的儿子啊，一脉相承的劣根性。 他狠狠地自我挖苦了一番，认为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应该自怨自艾，应该求变！ 他决定以后要多给盼盼和甜甜买好吃好玩的。 这两天陆老爹把大半心思放在陈燕明身上，去县里配了不少贵一些的草药，他要给陈燕明调配膏药和汤药，助他早日恢复。 为了防止一直打着夹板会让皮肤溃烂，陆老爹也隔天给拿下来透透气，再糊上混有名贵三七的消炎化瘀止疼还生肌的草药。 平时给社员们配药他尽量配便宜的，给陈燕明却什么好用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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