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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赎身那件事上陆仪斐就不会是那样的态度——他当时既然选择了退一步，选择了尊重集云的决定，就至少代表：他要的是心，不是人。 上兵伐心，如果陆仪斐“攻伐”的是心，那么执果索因，拿着他的目的再来看现在的局面，大少爷，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的这些思想127都是能够读取的，此时忍不住跟着问了出来，“对啊，为什么呢？” 还能是为什么，抽丝剥茧到这一地步，已经很明显了——集云思路通达，淡然道：“为了怜惜值。” 127：？？？ 如果陆仪斐派人去寻找陆仪悦的行踪，不是为了对他不利，而恰恰是知道黄金荣过寿在即，底下人必定不遗余力搜寻岳老板想在他的面前讨好——所以急于先一步找到二少，将他保护起来重新纳入陆家的羽翼呢？ 等到误会了他的集云，或许还要加上吴丽吟，发现了真相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不完全就是集云做任务的思考方式吗！ 要是换一个人来，未必会看出这隐晦的弯弯绕，但谁让集云才是干这些事儿的行家呢？ 这是小偷遇上了贼祖宗，撞在手里了······ 说实话，陆仪斐的这一手挺漂亮的，要是真正的方集云在这里，就是对陆仪悦情根深种，在这样高阶的手段之下，还真未必能坚持多久不变心。 但在这里的不是方集云，而是集云——从来只有集云薅别人羊毛，怎么能容忍别人薅她呢？ 跟她玩反转，那就让陆仪斐玩砸，自食苦果好了。 集云转瞬间就已经有了主意，她问127，“打个商量，我记得在淳于越那个世界的时候，因为任务对象特殊，检测到了怜惜值上限这种东西、怜惜值达到上限或世界终结可脱离世界，所以当时你本来是想帮我卡一个bug，让我自杀，然后在短期内赚到最后一点怜惜值，终结世界，然后顺利脱离任务，对不对。” 根据127的说法，在任务世界中，除非直接的致命伤，否则一般二般的伤害任务者是死不了的，如果受到直接致命伤则会强制回档。总之，世界没被判定终结的话，是无论如何无法选择死亡的的，不管是自杀他杀还是意外，都会回档。 说起来，距离那个任务都有几百年过去了啊···127肯定了她堪比电脑的记忆，当时的确是难得的特殊情况，并不具备参考性。 集云直接派发通知：“哦，我今天就要死，你给想想招。” ······ 那还有什么办法，127只好任劳任怨，开始通过算法，给她再想一个能够用在当前世界的办法。 ——二姨太的死，是在一天后才被发现的。 陆仪斐听见下人禀报的时候，只以为是弄错了，他甚至笑着问死的是不是石娇蕊，是不是另一位“二姨太”，那笑阴沉沉的，有些神经质。 只可惜，没有这样的虚惊一场。 方姨太留下了一封书信，是给少奶奶的。 吴丽吟眼睛红通通，对仍处于难以置信中的陆仪斐道：“她想请你放过仪悦，她说，为了她这样低贱的女人，你们兄弟阋墙，实在不值得。” 已经处在半脱离状态的集云，并没有听到此时响得交映成趣的怜惜值增长提示音。的确是只有她薅人···陆仪斐这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胸口梗着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郁结难解，一拳头狠狠砸在了粗糙的墙面上，难得失了态。 青帮和袁世凯没有找到的人，陆仪斐也还没有找到的人，在半个月后，自己回到了上海。 在他回来的两天后，万家报用了整整一个版面，登方集云的讣告——反正，已经没有人再来告诉他，“看你想要的是这点儿无愧于心的义气，还是要这篇文章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陆仪悦想做就这么做了，可他不是无愧于心，他是肝肠寸断。 大嫂吴丽吟交给了他一张信纸，勉强挤出个笑，但难以为继，表情变得比哭还难看，道：“用的是和你一样的法子，夹在了给我的那封信里。” 陆仪悦呆愣愣地鞠躬，谢过大嫂，差点儿一头栽倒，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办完了丧事后大病一场，元气大伤。而许是近而情怯，那张纸被他揣在了心口前的口袋里，有很久，竟是不敢拆开来看。 养好了病以后，被严加看管的陆仪悦使尽浑身解数哦，最终还是逃了出去。 终其一生，再也没有回到上海。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翻开了那张泛黄的纸，看到上头写的是： 江河寸寸，何处不是故土；关山依旧，君行即是大路。
第201章 终始00 集云看着系统回放的陆仪悦的一生。 当他打开那张纸条的时候,其实正是山河破碎人民受苦的时候。 集云不是他，所以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是欣慰而充满希望的,还是愈发心痛和忧国忧民的了。 只是时间匆忙,那也实在是集云能做的最后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好在，陆仪悦终于还是看到了关山依旧的那一天。 ——他这一生,也终于还是得到了什么的。 有意思的是，他在离开上海，逃亡的过程中，几次险象环生,还有一次被土匪抓住，结果恰好遇到了剿匪的军队,将他毫发无伤地救了出来。 带队的军官不是别人,正是嵇华清。 于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陆仪悦干脆加入了嵇华清的队伍,一开始是作为军医,后来战事吃紧，他被赶鸭子上架，经过一番摸爬滚打，也能勇猛地上阵杀敌了，一点儿不比别人差。 在战场上,他的脸上真的添了一道疤,和集云当时为他画的那道还很相似。 所以说造化二字，总是不知道是福是祸，但推着人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 播放完毕后,四周就暗淡了下来。 现在的系统空间已经完全变了样子,或者说，它甚至已经不再是一个“空间”了。 熟悉的系统结算公布也没有响起。 集云没有催促，127也没有说话。 方才陆仪悦的生平甚至都并不是127为她调出来的，好像只是她想了一下，或者连想也没有，只是可以忽略的一动念，就已经被调取了出来。 一万积分之后的任务世界是什么样的？ 现在集云知道了：是真相。 ——在得到机缘开始穿梭于各个世界线赚取怜惜值之前，集云并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人物。 相反，芸芸众生之中，她算是混得格外惨，格外低贱的其中一个。七岁被卖给养父养母，学六艺、识百文，万分精心地养大，如集云这般的女子，有一个统一的名字：瘦马。 十七岁时，集云自个儿点了头，被富商赵柯纳为妾室，替他规制内宅，打理生意，颇过了几年逍遥的日子。 赵柯临终不舍挂念，偷偷赠集云以万金，集云携带金银离去，搬到京城三年后，和暴雨天敲响她院门借住的穷书生一来二去看对了眼儿。 知道咸宁公主找上了门，集云才知道，那人根本不是什么落魄学子，也根本不会如许诺般“考取了功名就来娶她”！因为那是当朝驸马。 咸宁公主下令，一尺白绫将她勒死，只是不知为何，集云死后，却并未魂归地府，而是遇到了自称是“系统”的127， 它说：“你还不够努力。你为什么不试着博取公主的怜惜呢？” 以上这些 全错。 如果集云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集云呢？ 如果，这个因为有咸宁公主的存在所以一直以来折磨着她的世界、却也因为有赵柯的存在所以一直以来也在某种程度上治愈着她的世界，其实并不是最初的起源，而不过是任务世界之一呢。 在王集云的世界里，集云曾经遇到过另一个任务者，并不知道她真实的姓名，在那个世界里她叫王尔。 王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个世界里，集云曾经无限接近真相。 说起来，那其实是一个意外——物伤其类本是天性，王尔虽然愚蠢又自大，和集云根本不是一类人，但她们却有着一样的身份，任务者。 当王尔在接连的打击和见识到了集云杀人之后濒临崩溃，遭到了她的那个系统接连的电击，集云曾经近乎于本能反应地开口，问过127:“如果有一天我不幸落到精神崩溃的境地，怜惜值系统会采取什么措施？” 127当时的回答是：“会直接强制脱离任务世界，回到系统空间中给你时间恢复的！我们怜惜值系统可不是那种无良又无用的东西，集云你放心！” 那么，如果回到了系统空间之后还是无法恢复，会怎么样。 在这个问题出现在脑海里的同时，另一种情绪油然而生——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当然知道。 因为，那就是她的来处······ 对于现在的集云来说，也许仅仅只是被咸宁公主杀死竟然就会精神崩溃到无法回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当时的她还很青涩，还只是初出茅庐。 以至于面对始终走不出的集云，当时的她只是一个经历平凡的普通女孩，种种经历也都无无须赘述，总之——那是她第一次痛失所爱，第一次直面强权，第一次直面死亡，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好像只是咸宁公主脚下的一直蝼蚁一样，生命原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她的三观崩塌了。 她的世界都崩塌了。 就算是回到了系统空间后经过长时间的修养，也依然没有恢复的迹象···怜惜值系统这才不得不采取更极端的手段——洗去了她的记忆，强制她重新振作，继续做任务。 但当她失去了记忆再次苏醒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清洗记忆的程序却出现了一些小差错，导致她的记忆不是被洗成了空白，而是出现了扭曲。 也许是因为系统出了什么故障（这也是集云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下的合理怀疑），也许，是因为她的精神世界足够强悍，并不是那么容易□□涉。 自己崩溃归自己崩溃，再“物伤其类”，她终究不是王尔，不会让自己落到她那个田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到底是没那么好被摆布的。 于是，再扭曲之下，她把让她崩溃了的那个任务世界当成了自己的来历，也奇迹的，不再为之而崩溃，重新振作了起来。 “你还不够努力”，那不是127或者主系统的口头禅，那是她自己的执念。 大约是因为她想到了127的缘故，很久没有动静了的智能系统再次出现在了面前，仍是金属球球的形态。 “集云，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是的。 127并没有撒谎。现在集云知道了，它千方百计地阻挠自己接近这道线，得知这个解锁条件是一万积分的真相，还真是为了她好···127害怕，当她恢复从前的记忆的时候，会面对曾经无法面对的那些情绪，会，再一次的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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